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落雪不曾眠》庄锦苏 文案 洛迟煜在我身旁安静地沉睡,睫毛颤颤,容颜俊美。 红灯时候,我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去握了握他的手。 之前我一直在想我眼中完美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 此时此刻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面容, 我想我找到了答案,那就是可以有不完美。 --------------------------------------------------------------------------------- 作者有话叨逼叨: 十年笔耕,热爱写文,希望更多人喜欢我的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写文如同养子,费时、费心、费力,每一篇文都是仔细斟酌付诸笔端的成果, 虽始终默默无闻,但很珍惜这个有快乐、有悲伤的过程,所以谢绝复制粘贴以及手打。 嗯~~~~就酱~~~~45°角仰望天空退场~~~~~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漪,洛迟煜 ┃ 配角:于佑文,蔡静晨,霍冰,袁毅,米素 ┃ 其它:霸道总裁,屌丝美女,鬼马精灵,犀利对话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235721字 第1章 相识 我来江南第二年,S城,大旱。 街谈巷议,这两年气候反常,之前一直有很久很久那么远,都是阴雨连绵的,被子、衣服还有脸终年潮湿,鲜能沐浴阳光。 我想,我是五行缺水,走到哪里太阳就晒到哪里,寸草不生。 南方八月,土地皲裂,蝉鸣聒噪,持久的干旱让道路两边的花花草草蔫头耷脑,香樟树无力垂着叶子,谁说‘你若盛开清风自来’现在明明是‘即便盛开,也太阳暴晒’。 生灵都在渴望雨水。我也一样。 走在满是油光的大道上,举目无人,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小溪一般淌下来,源源不断地擦也擦不干,看一眼短信上的面试地址:明明就是香樟路,可是19号在哪里?烈日炙烤如若要将人活生生蒸发,没带太阳伞是最大的失误,霍冰起了个大早给我化的妆也被汗水洗了个精光,本来就不白皙的脸此刻应该黑色素云集,我愤愤扯下假睫毛往地上一撇,霍冰的良苦用心算是辜负了,今天注定我要活出真实打一场素颜的硬仗了。 越走越心焦,拖拖拉拉、唧唧歪歪地,从家里出发时的雄心勃勃也减去大半,好不容易走到路的尽头,写着“锐特特装”四个大字的门石赫然耸立在前方,书法遒劲,霸气威武,让人心头一亮。大门敞开着,有车辆载着大批货物进进出出,门卫现场指挥,姿态动作皆十分规范。 长长喘了口气:铁鞋都磨漏了,终于寻到了我的觅处。如果人生都能这样,经历过一番艰辛后修成正果,即使受再多磨炼也是不枉此生了。庄严肃穆地对着锐特气势恢宏的大工厂深情仰望,今日一见这久负盛名的企业,果然名不虚传,或许明天,我也能够穿着制服,拿着工作证,坐在办公大楼的某一个格子间里,开启我华丽人生的新篇章。这么一想,就算此刻下雨,也不能够让我如此心旷神怡。 正衣冠、迈大步向大门走去,忽听“当啷”一声金属滚落的声音。低头一看,一枚一元硬币闪着金光正向着一辆车奔去,撞到轮胎,应声就地倒下。由于从小到大我只有丢钱的份,很少捡到过钱,而今发现面值如此之大的硬币,简直如同见到金银山,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拾起来,用裙子的下摆反复擦拭钢镚上的灰尘,如获至宝:这是不是预测了好运即将降临呢?我将一块钱紧紧攥在手中,脸上满满的敬畏。 不经意瞥见黑色车窗玻璃倒映出自己的影子——衣衫不整,头发凌乱。 我的大意向来不分场合与时间,很难想象这样的形象待会被面试官看到会是什么表情,一定会责怪人资办事不利,什么货色都拉来面试。好险好险,险些酿成恶果,即使素颜也要保证干净利索,事不宜迟,我赶紧“对镜”梳理了一下头发,弹弹裙子,又摆了几个笑脸,选了一个自己满意的表情:“恩,一会儿就这样笑,定要留下过目难忘的印象”。 我正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照着的车窗镜突然被摇了下来,车内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比这四十度的天气更让人窒息,我惊异于这样的环境,车子里怎么会有人。车内的年轻男子,衬衫的扣子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肌,戴着大墨镜,干净、清冷的脸,附着一层潮红,薄而性感的粉色嘴唇,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这个人好奇怪,他坐在车子里为什么不开空调?这表情是在嘲笑我吗?尴尬、窘迫、惊吓……都不能够形容我的心情,我手足无措只差不能当场吞粪自尽: “多谢您的镜子。”我僵硬地揶揄。 “照够了吗”?声音断金碎玉,如清晨的第一声鸟鸣,清脆悦耳。 “奥!够了够了。”我忙不迭回答,为打扰了人家深表歉意。 车窗升起,渐渐隔绝了我肆无忌惮贪婪的目光,车子拂尘远去。我心里暗暗嘀咕:“不知眼睛漂不漂亮,五官其他方面都还不错,看来大锐特是个能令我成功脱单的地方。”最后一丝心烦气躁霎时被一扫而光。 一看时间,面试马上开始了,我以火箭速向锐特大门冲去,一只脚刚迈进门里被保安扯住胳膊拖了出去: “哪里来的?” “额?明明是你们通知我来面试,怎么倒反过来问我从哪里来的?”我反问。 “知道了,出示身份证”。保安面无表情,丝毫不被我“美色”所吸引。 不至于吧,我就来面个试,怎么搞得像海关检查一样。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得学会适当卖个萌,方便自己走路。在包里翻了半天终于在夹缝里找到沉寂已久未曾使用的身份证恭敬递了过去,满脸讨好:“请问大哥人力资源部怎么走?” 保安向身后一指,映入眼帘的一幢大楼高耸入云,满身夺目光彩,刺得我眼前一抹黑,恍然感觉遥远而不真实,真是亮瞎眼。围绕在大楼四周的,是一排排整齐的白色低矮板房,最前面的两个板房上分别挂着“气瓶部”、“动力部”两个红色字牌。 “办公楼二楼,上楼梯左转第二个办公室”。 我点头哈腰:“谢谢啊”。 边走边四下观察环境,所见景致皆呈高贵之气,与我的气质格格不入,凭空又多了几分自卑感和忐忑不安。 人力资源部的美眉画着精致妆容,面对五名应聘者,神情高傲冷艳,她将应聘简历分发下来:“请认真填好职位申请表,填好后稍坐片刻,我会带你们去面试”。 话音刚落,其他应聘者剑笔如飞,我似乎又慢了半拍,偷偷瞄一眼旁边的男生,何禾,噗~这个名字可真有意思,呵呵,聊天止于呵呵,看来大家都跟他没得聊。不过既然来了,说明他也是一位颇具实力的竞争者,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应该多多留意他的底细才是。我又探头探脑看他的简历,XXX美术学院,平面设计专业,一等本科,获一等奖学金,学生会主席……彻底看不下去了,越看越想拎包走人,我与他相较简直被甩出100条街都有余,一个何禾都如此了得,那其他不呵呵的人呢?真是人外有人,高手遍布大江南北。 可是临阵脱逃并非我的英雄本色。转念一想,我能与各路好汉同时坐在这里竞争,说明自身实力也没有那么差!对!一定是这样,刚刚竟自乱阵脚,自轻自贱,看来想象力丰富也不是益事,会让人顾虑过多。 人资美眉将我们填好的申请收走后,我们五人就排成整齐的一队跟着她上楼了,一层又一层,穿越道道门禁终于到达一个窗明几净的办公室,我们列席而坐,等待传召,叫到名字就去隔壁单间觐见,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我一直在斗地主赢欢乐豆,斗得手机都要没电了,可算轮到了我。 我不知道进去的那些人都自吹自擂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面试官对着面试者把公司以及岗位夸大其词了多少,反正面试嘛,就是个互相吹嘘的过程,吹对了就得到了机会,吹大了、吹小了或者吹跑偏了就接受被淘汰出局的规则。 而我能否把握好这个度,全凭运气。 坐在单间里的女人约莫三十刚过,气质脱俗,黑色高跟鞋,干练职业装,头发盘成整齐的一个髻,脸上挂着入木三分的假笑,典型的OL风:“你好,请坐,我是企划部主任,米素”。 “你好”。我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尽量给人以淑女的恬静感,连声音都是轻柔的。 “你叫唐漪?我看你之前的工作是兼顾了文案与平面设计对吗”? “对,我大学的专业是设计,由于对写作情有独钟,所以毕业以后就一直带着做,也没有扔下”。 “很好,企划部正是需要像你一样的全能人才”。 什么?全能人才?不会是来做勤杂工的吧?有事小唐干,没事干小唐!天啊,为什么社会上都是这些希望用最少的钱雇无所不能员工的奴隶主。 “上一个公司为什么辞职”? 又是这么老生常谈的问题,真是大公司也不能免俗,我能说因为干的不爽工资太低吗不能!左右不能据实相告了,那我就抬举一下你也无妨。 “因为我渴望更高更好的发展平台,我以为锐特能给我这样的一个机会和舞台去充分的展示自己。”说罢我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鄙视了十八遍,这么恶心的话也能说得出口。 米素满意地点点头。戴高帽任何时候任何人都受用。 “你是北方人?” “啊对,大连。” “北方人直爽”。米素脸上闪过一丝快慰的笑。 你是想说北方人傻吗? “我也是北方人,河北”。米素接着道。 河北也是北方?为什么在我的意识里只有东北人才是北方人,这个地域的界限太不明显。算了你高兴就好,只要不是我的老乡随意你把自己说成哪里,千万别和我攀亲戚,省的一会儿不好谈价钱。 “你的作品我看看,上面的文章都是你写的吗”?米素拿着我的杂志作品走马观花。 “有署名的都是”。 经此提示,她特意观察了署名。 面试轻松自在,没有想象中大企业的苛刻严厉,难道是暗藏玄机我不知晓?我开始脑补猜测各种可能性。 米素合上杂志作品,正色道:“我们这里的日常工作呢就是完成与各个事业部的对接,协助他们制定出完美的市场推广方案并执行,另外还要完成公司各重大活动的策划,书写重大会议的会议纪要,参加全国各地大型会展以及公司内部所有品牌宣传方面的工作”。 她流利地陈述着,我听得心驰神往,电视剧中“白骨精”的形象缓缓展现在眼前,难道自己很快也将成为这样的人?想想可真是愉快。 “我想我能够做好”。终于到了振奋人心的、表决心的时刻了,我拿出气势,拿出风采,拿出抖擞的精神。 “如果我给你一个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你想要成为一名怎样的员工?” 这样的问题虽不常问道,但对我这种有备而来的面试者,实在太过于简单,于是我放松心态,侃侃而谈:“我之前接触过一个企划经理,那时候他们公司去参加一个展会,当时搭建展台的一名工人突然罢工,无论大家怎么劝说,他都固执己见,后来实在没办法把那个经理找来,经理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就对那个工人说了四个字‘你走!我来’。说完他就自己爬上了梯子开始干活,在场无人不称颂,我想我也要成为那样的企划人,实实在在地钻研透每一样东西,把工作上遇到的所有事情都当成是自己的事情去处理去解决,用百分之百的信念,寻找多种多样的解决问题之法,以此来逐步提升自我,服务公司”。 米素认真倾听,我留心观察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直到看见她逐渐凝聚起来的笑意,心里悬着的石头才悄然落地,虽然还没有一锤定音,但至少我是有大有希望的。 “很好,你的陈述很打动我。薪资待遇人事那边会有一个岗位评估,如果决定录用你的话,他们会跟你谈,本次面试结束”。 这么快就结束?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不给我吗?那前面面试的的那些人怎么聊了那么久?难道他们都是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谈理想谈人生?带着一肚子疑问,我悻悻召唤了下一个人进去面试,去大门口领了身份证离开锐特。 回望高耸的写字楼,他的光辉像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吸引着我,我想我与它之间的缘分不仅仅只有在一面而已,我们会有续集的。 第2章 红酒白衬衫 日上三竿,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吸困难,身下床褥已被汗水洇湿:“霍冰!谁让你关了老汁的空调!”我不愿睁开朦胧睡眼,扯了嗓子大喊大叫。 霍冰从她的屋子闻声过来,单手叉腰倚在我的门框上:“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说好的一会儿去逛街呢,你都诳了我半月了,我说漪漪,你到底有多宅呀,还是女人吗?” “不知道我打小就不爱红妆爱武装吗?庸俗,就知道胭脂水粉施展狐媚之术□□男同胞,有没有节操?有没有气节?有没有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有没有……珍爱室友的善良!” “得了,我跟您啊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您继续躺着吧,我呀……找我的小哥哥去。” 我一激灵盘腿坐起:“嗯?小哥哥?什么小哥哥,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干什么工作的?多大年纪?性格好吗?是男是女?” “啪!”霍冰将换下来的文胸毫不客气地甩到了我脸上。 随着一声响亮的关门声,文胸掉落下来,浓郁的女性的芬芳。 电话铃响了,我将手伸到夏凉被里摸出电话:“喂~哪位”。 “您好,请问是唐漪吗?这里是锐特特装人力资源部,恭喜您被企划部企划专员一职录取,薪资是您期望值的1.5倍,通知您明天8点准时上班”。 一个惊喜从天而降,我整个人激动地直接掉下床去,电话也摔出老远。上……班?工资居然这么高?大公司出手都这么阔绰吗,以前公司都是想方设法挑刺压低我工资的,怪不得大家都挤破了脑袋进大公司,原来人家是处处不差钱。这么看来是不是期望薪资写的有点低?我难掩欣喜之情,捡起电话发现并没断线,一口答应下来:“好好,明天见。”我跳了个高,大被一卷滚回了床单里,“耶!幸运来了挡不住”! 赶忙给霍冰打电话:“喂?亲爱的在哪里呢?有没有人陪呀,我一会儿请你去喝甜品怎么样?什么?什么下毒……我……我这就去买鹤顶红,哼!” 上班第一天,我选择了稍微正式一些的衣服,稳重时尚轻熟范儿,跟随着大波上班人潮意气风发走进锐特,一系列繁琐地过程之后,我成功拿到了工作牌和制服——最能证明我锐特员工身份的两样东西,瞬间觉得自己帅帅哒。 办公室空旷而洁白,唯有一角的书架和整齐排放在长办公桌上的电脑是黑色的,我喜欢这间商务风装潢的办公室,更喜欢自带转角的办公桌,还有那桌子上翠绿的文竹。兴冲冲地闯进来的时候发现办公室里已经端坐了三位同事。 “何禾?”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没想到他也被录用了,倒有了几分旧相识般的亲切感,打过照面总比陌生人更容易靠近些。 “你是一直用手机斗地主的那个”。何禾显然也认出了我。 额?这个他怎么知道?看来能被录取的都不是省油灯,都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 “我是比你们早来一天的内勤,叫我蕾蕾好了”。另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坐在何禾对面,毫不陌生地自我介绍。 “清新可爱小萝莉,你好你好”。我不吝夸赞。 “我叫争争”。坐在蕾蕾边上年龄稍长的高个子女生也站起来,对我伸出手。 “她可是我们的前辈,都来锐特效力三年了”。蕾蕾目光无比崇拜。 “是吗?那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需要你多多指教”。我赶忙与之相握。 “没问题”。争争也是一脸善意,“你就坐何禾边上吧。” “好嘞。”就这样,我愉快地跟何禾凑成了同桌。 原来昨天的五名应聘者就留下了两名,我还有何禾,虽然没有从几百人中脱颖而出的强大优越感,但也足够证明我还不赖。 这时,高跟鞋砸地的声音咚咚响起,一声惊于一声,令闻着心中没来由地紧张。 争争立即做了个“嘘”的动作:“米素来了,快工作”。果不其然,少顷,米素风一般走进来,扫视三位新来的手下,目光凛然:“争争你有告诉他们要穿工作服,佩戴工作牌的事情吗?” “奥,已经告诉过了,他们这就准备去卫生间换衣服”。 “恩”。米素转身进了自己的磨砂玻璃小隔间。 虽然并未正式工作,但我隐隐感觉到了某种冷漠、快节奏、血腥的气氛,好!压!抑! 可能因为尚在试用期对公司环境不熟悉的原因,我的工作内容一直不太重,米素每天忙忙碌碌,要么客户接待,要么陪领导洽谈,要么出差学习……大多数的时间里我们都在办公室聊天、八卦,时间久了能清晰分辨出哪个是米素高跟鞋的声音,一听到那个声音我们就立即装模作样,开软件的开软件,做报表的做报表,演技最低可获得金像奖帝后。当然,我也相信米素对我们手里的工作还是一清二楚,只不过有时候她也实难手持鞭子站在我们身后。这样的日子过的十分悠哉,如果工资都能这么拿到,那此地就是颐养天年的最佳去处。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没有这么简单!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突然就变得忙碌无比,整个办公室鸡飞狗跳。 “大老板今天从美国回来,下午1点有一批客户参观,我负责接待,小唐、小何,你俩谁会用单反相机”。米素风尘仆仆地回来,火速召集了四位手下。 “我之前在广告公司的时候接触过一点”。何禾自告奋勇。 何禾可真是好人,我除了会用生命去自拍,其他相机的拍摄技术掌握基本为零。于是在心里默默给何禾八辈祖宗都感谢了一遍。 “好,那你跟我一起走,去拍照,回来整理存档,你现在马上去行政部借相机,争争补写流程,顺便申请购买一台佳能单反放在我们办公室留作日后使用;下午两点1号会议室有个高层会议,蕾蕾在一点半时候下去准备会议室,将茶水、矿泉水、果盘全部摆好,宣传影像光碟要在大屏幕反复播放,会议室的钥匙跟争争拿;会议全程由唐漪跟踪,现场记录完成会议纪要的撰写,还有……负责给领导添茶”。 “啊?不是,主任,我不会伺候人,我怕有不周到的地方冒犯了各位大领导啊”。虽然明知道一开始就拒绝领导的工作安排是不对的,但我仍然忍不住我跳出来反抗,事实证明反抗无效。 米素看也不看我一眼,一边收拾桌上的文件,一边斩钉截铁道:“我不喜欢听到‘不’,在锐特,不管让你做什么,你都要说,我能!”说完匆匆离开。 无力辩驳,我丧气地对着电脑,霸权主义!我是应聘做企划专员的,怎么端茶倒水全轮到我头上了!我可真是万能工!勤杂工! 争争看出了我的不服,安慰道:“好了别生气了,在锐特就是这样的,男人当牛使,女人当男人使,一个人当两个人使,要么有坚硬后台,要么就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后台?这里大家都有后台吗?”我疑惑。 “怎么?你没有后台吗”?争争反问。 “某唐单枪匹马闯江湖从来就没尝试过被罩着是什么感觉”。 “不会吧?何禾你呢”?争争吃惊地看着我俩。 何禾亦摇头。 “你俩估计是锐特唯一没有后台的两位办公室人员了,锐特的人际关系很复杂,搞不好哪个人就跟哪个高层有千丝万缕的瓜葛”。 我与何禾面面相觑,言下之意,争争是在提醒我们说话要千万留神吗? “那我们公司的大老板是谁啊,怎么办公室就在我们隔壁,但是从未见过人呢”。我说出多日以来的好奇。 “你可真行,来锐特这么久居然不知道大老板是洛迟煜。他这几天应该出国了吧,公司今年的主要目标是打开海外市场的突破口,所以他一直都在各国考察”。争争回答。 “他回来不是应该秘书安排他的活动么,怎么是我们主任跑前跑后”?蕾蕾刨根问底。 “老板是没有秘书的,所以我们办公室也负责他的行程安排以及外出演讲所需资料,比如他这次去美国的签证,就是我帮他办理的,这也是我们办公室之所以挨着他办公室的原因,方便,随叫随到,而且他办公室来客人的时候,我们也要过去倒水,客人走了再过去打扫,老板人很挑剔,除了我们部门的人,其他同事未经允许都不能入内。” “额?这是什么癖好?那董秘是做什么的?”何禾穷追不舍。 看来好奇的远远不止我一个人。 “隔壁张董秘啊?他是董事会秘书,并不是董事长秘书”。为什么他的岗位职责就这么明确。 “那他为什么不找秘书,这么大的锐特,养了三四千人,难道缺秘书的一点工资吗”?我乘胜追击。 “也不是,因为老板在公司的时间很短,有秘书也是资源浪费”。争争看看手表,“时间到了,大家各就各位吧”。 似乎就是“唰”的一声,拍照的出外景,准备会议室的去会议室,写流程刷起了内部网站,一切浮躁归于安静,安静的有些不祥。怎么这么快就不谈了,我还有问题没问呢。 果然不祥,董秘张献洲拎着一件白衬衫进来,一脸奸笑问争争:“大美女有时间吗?” “奥,我在补写流程呢,有事吗?” 他拍拍争争的肩膀:“算了,你忙你的。”说罢,他又朝我走来,“小美女,交给你个任务可以吗?” 什么毛病,怎么到我这问题就变得如此不容拒绝呢,欺负新人?我放下笔,迎着他近视镜后的狭小目光,愀然道:“请吩咐”。 他将白衬衫举到我面前:“老板的白衬衫洒了红酒,你去帮助洗一下吧”。 “什么?还要当家庭保姆吗?”我脱口而出,我对这种无理要求几乎暴跳如雷了。然而逞口舌之快的结果就是面对领导“非你莫属”的诚恳目光立即泄气。 “认真洗啊,衬衫很名贵,洗好以后拿个衣架挂到老板办公室里面去”。 不用多说了,衣服你得洗,而且态度得端正。要不是碍于官大一级压死人,此刻我恐怕真得跟他争论一下谁更该洗这件衬衫的问题。我没好气地扯过衬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张献洲不忘补充一句:“洗衣液找扫卫生的阿姨拿。” 由于刚刚洒上,酒渍并不难洗。我使劲揉搓衬衫以泄心头之愤,脑海里又浮现刚刚董秘谄媚的嘴脸,NND,You Can You Up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因为我没有后台吗?的确如此,况且我还是个小职员。 拧干,甩平,挂上衣架。我如捧着价值连城的宝物,施施然走入了老板并不奢华的办公室:一个书柜、一张办公桌、一尊金蟾纳财、一张八仙桌、六把椅子,两棵发财树,这是全部的摆设。但它的好处在于有一大片落地窗子,站在窗边极目远眺,视野十分开阔。我啧啧两声,这玻璃擦起来够阿姨干一个下午了。 老板人不在,我将衬衫挂在阳光下,幽蓝的光线透过衬衫向四面八方折射出来。 “哇~我洗的还真是干净。”我对着衬衫自我陶醉,又使劲抖了抖将褶皱尽量抻平整。 “你是?”似曾相识的一个声音蓦的响起,循声望去,门口站着的是位陌生男子。休闲鞋,一双大长腿上罩着淡蓝色牛仔裤,灰白条纹短袖高尔夫体恤,身材匀称,气质内敛,美的近似精雕细琢,又似浑然天成,着实赏心悦目。对于外貌协会的我来讲,尤其愿意与这样的男士攀谈。 “我,我是企划部新来的企划专员啊,在帮老板洗衬衫,您也来找我们老板吗?他不在。” “奥。”他将目光抛到我的工作牌上。 “要帮您倒杯水吗?”我主动献热情。 他向我摆手:“不用了谢谢。” “那……如果您没事的话我要锁门了。”虽然多有不舍,但我仍然狠心下了逐客令。 “没事不用锁,我是你们老板的朋友,我来帮他拿点东西。”他说着已经走到了老板的办公桌前。 我举棋不定,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如果不是老板的朋友,一旦盗取了什么机密文件,组织上会责怪我守护不周;如果是老板的朋友,我贸然将其驱逐,组织上会分分钟让我退出锐特舞台。 真叫人难以抉择。而且我越观察这个人,越觉得面熟,会是警方通缉令上的面孔么?应该不是,通缉令上的都是板寸+秃头,难道是乔装打扮整容了?于是我大胆上前询问:“这位先生,我们两个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他看看我,又侧头思考了一会儿,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是见过。” 我欣赏他的耿直,上前一步:“是在电视上吗?” 他盯着我,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脑残之处,撇撇嘴,如果在电视上,他怎么可能见过我。 “最近一次见面是你在我的……车窗前整理仪表。” 啊是~告诉我,一定是我听错了,那日车子里面的墨镜男子,竟有如此盛世美颜,而我竟然当着他的面,失态至此。特别尴尬,我这开罪了哪路魑魅魍魉,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即使不能仪态万方,我至少也可以正正常常的呀。 我想说些什么加以解释,却犹如骨鲠在喉,支吾半天,脸都憋得红了,也还是转圜无术。猛然想起会议马上要开始了,我的舌头打了个结:“内个……啊,有会,您先坐着哈,我走了”。 说完拔腿就跑,震得地动山摇,也顾不得他究竟意欲何为。 第3章 塞翁失马 跑下楼我悄声从侧门进入了会议室,会议室正襟危坐着许多衣冠禽兽,不!是衣冠楚楚的所谓领导,一切准备就绪,但主位上的人还没有出现。因此没有人注意到我的迟到,或者说没有人关注我是否迟到。 我泰然自若地在后排不显眼位置坐下来,翻开本子,一手拿着水性笔,使出姿势标准的障眼法,暗里掏出手机开始斗地主。牌好的一塌糊涂,一时狂轰滥炸,豆又进了不少。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大人物终于现身了,自打来公司至今,试用期过去大半我还没有见过几个高层,也不知道这次会议有没有传说中的集团头目。 集体起立,脱帽行注目礼:“洛总”。 慌乱之中马上要打败地主的我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站起来时候一不留神,四个二带两王一起扔出去了,一股火冲天而起,险些气绝身亡。不知道队友要怎么骂我,索性逃跑算了,只是可惜这攒了许久的豆,就这么一穷二白了。真不应该见缝插针玩游戏,或者应该见好就收玩游戏,也不至于受此重挫。 退出游戏的我终于可以抬头直面这位洛总,顿时五雷轰顶,怎么是他!!!他以为他换了西服,打了领带我就不认得了?可是……锐特的最高总裁竟是如此青年才俊么?不应该是中年谢顶短腿大肉球么? 我呆滞失魂的样子被洛总尽收眼底,他绅士礼貌地冲我笑,如此一笑,似藏着千丝万缕美好的默契,文艺的情怀,熟稔的在意……四季美景与之媲美,皆黯淡无光。 洛总,确定是洛总,除了洛迟煜,还有谁配有这么高的礼遇。 会议开的乏味绵长,所说全是产值、数据、营销计划、生产方案这些枯燥难懂的东西,我沉浸在一连串的巧合中左思右想,甚至还编导了一出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年度偶像大剧,虽然始终在努力收回思绪认真听会,但收效甚微。一位面容周正,相貌温暖的与会男士给了我一个眼神示意我给领导添茶,我得令起身,这才止住了晴天白梦。添到洛迟煜的时候,由于左右椅子靠的太近,我伸长胳膊试了多次还是无法够到桌子上的茶杯。 真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抓住一切觐见的机会献媚讨好,椅子靠的近就能证明你们关系铁吗?靠的近他就会多注意你们一些吗?答案是否定的,苍蝇粘人,但没有人爱它。我狠狠瞪了那个人的后脑勺,可是领导的茶水不能不添,没有办法想出办法,没有便利要制造便利。被逼无奈的我只能使出吸腹功,将自己压成扁条,成功塞进了两把椅子中间的缝隙中,拿到杯子了!给自己32个赞! 我有些得意忘形,抬起水壶要来一次收放自如的倒水,却忽略了残留在暖瓶口的水会自动倾泻出来这一严重问题。结果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蒸馏水自洛迟煜的发际擦边而过落在了肩膀,最后在桌子上溅了他一袖子的水花。洛迟煜被这突如其来的浇灌吓得微微一颤。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慌了,第一次服侍领导就‘擒’了王,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脑袋拨浪鼓似的点,立即有人抽了纸巾传过来,我慌忙替洛迟煜擦头发、衣袖。 洛迟煜一脸嫌弃,眉头拧成了一团疙瘩,他肯定在想米素如此雷雷风行的人怎么会□□出这么笨手笨脚的手下:“好了好了别擦了,你赶紧去那边坐好吧,再倒水的时候,给杯子拿到后面去倒,你这么挤来挤去自己也不方便”。我想他的心里并不痛快,但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责备,只自己接过纸巾,轻轻擦拭着被弄湿的昂贵西装。 哈~老板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但是这么简单的问题用你教吗?若不是您的两个手下迫不及待想要跟您CP我用得着背这个黑锅吗?人微言轻,初来乍到也不好树敌,我乖乖背着我的黑锅退出了会议室。还是担心一下米素的教训吧,毕竟那会比洛迟煜的两句教导来得更凶猛,更持久一些。 预料中的米素发飙毫无悬念的来到,只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更早一些。 “会议纪要写了些什么东西?格式错乱,就是一篇流水账,老板所说重点都没有写进去,搞成这样我怎么发全公司新闻”。米素板着一张脸,将我打印出来的会议纪要狠狠摔在桌子上,劈头盖脸一顿呼喝。 “不是的主任,那个格式是我百度了一上午找出的最官方最权威的版本了。”我理直气壮。 “锐特的官方版本不在百度”。米素口气不容置疑。 “那在哪里?” “在你的电脑E盘,之前我有写过,小唐,你连你的电脑里有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吗”? 又被反咬一口!欧巴桑,既然有模板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做了那么多的无用功。 “而且,你的会议纪要也太简单了点,你删繁就简,提炼语句的功夫还真是不低”。褒句贬用,米素的毒舌真可谓极尽讽刺之能事,我只觉得劳动成果都被践踏了,引以为傲的写作本领也遭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否定。 “会议纪要不就是简明扼要,概括中心吗,难道我要将各路领导繁冗的言辞全部写进去,包括他们放个屁都要仔细描述吗,我想那不叫会议纪要,那就会议记录,谁看得懂啊,谁要看啊”。我毫不客气的反驳,不管有心无意,洒了洛迟煜一身水的事我都干了,还差与米素唇枪舌剑么。 米素对我的顶撞颇感意外,可能到目前为止,她的任何一个手下都没有以这样的方式忤逆她的言行,不论对错。怔愣一滞旋即恢复永远是赢家的瑰丽姿态:“唐漪,这是你对上司该有的言辞吗?那你觉得你已经将所有的重点都写到了?” “我根本分不清楚他们说的哪一句是重点哪一句不是,我觉得我写在上面的已经全是重点了”。满心委屈。 “不知道?什么叫做不知道,如果你不知道,你就应该全程录音,回来问!你的录音呢?” “没~没有”。她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我渐现底气不足,她若再击鼓,我便是再而衰,三而竭了。 领导就是领导,总能一语成戳点中关键,做为office lady若没有这样的本事,她以何服众?成为领导自有领导群众本事,小唐浑身是胆也不过虚张声势,胳膊拧不过大腿,米素趾高气昂:“小唐,不要为自己的工作失误找借口。我看你小姑娘也是机灵精怪的,怎么倒个水还能洒了大老板一身?” 终于切入正题了,我精神一震,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锐特的通讯简直比中国移动都发达。“我都说过了我不会伺候啊,出了问题也在意料之中”。理所应当的口吻。 “伺候?你认为在高层的会议上倒点水就是伺候人?唐漪你应该明白,这些都是你的工作职责,念在初犯这次我点到为止,希望这也是唯一一次。” “可是我应聘来的时候明确我的职责是企划专员,难道锐特的企划包括写会议纪要,在会议上端茶倒水吗”?打不倒就要一直逞强,这是我的金科玉律。 “在锐特,没有明确的岗位界限,综合能力是我们对每一个职工的考量,怎么你经受不起吗”?米素挑衅地对视着我。 我已经被气的眼圈泛红,怎么说道理都是撰在她的手里,她可以指鹿为马也可以指鸭成鸡,只要她喜欢。而我才来不到一个月而已,怎么可能尽善尽美。或许这就是职场,没有人会迁就你还在试用期,没有人宽容你的小脾气,所有领导只看结果,并不在意过程经历什么艰难。狠狠咬住下唇,将眼泪憋了回去:“今晚之前我会给您一个完美的会议纪要”。 “好,我等着”。米素接得干脆利落。 下班铃声一响,偌大的办公楼涌出一大波白领,然后瞬间空荡的瘆人。我扑在电脑前字字斟酌,脑袋已经接近爆炸边缘,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回忆,大老板到底说了什么?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个大奴隶主,到底说了些什么火星语,我抱着脑袋死命摇晃。 突然听到隔壁开锁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恢复安静,紧接着脚步声向我的办公室越来越近。 不会是夜半惊魂什么的吧,电影里无头尸,厕所婴儿什么的镜头争相挤进脑袋,我一个惊悚回头,看到洛迟煜西装笔挺地立在门口,没有敲门。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贞子”。我拍拍自己的心脏。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下班”?洛迟煜问。 我眼笑眉飞:“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洛迟煜笑比河清。 “老板怎么这么晚了还来上班”?说完,我就感觉自己好像操心太多了,整个公司都是他家的,他想什么时候来不行。吐吐舌头继续修改会议纪要不去看他,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收起长舌妇的习惯,话多有损,话多坏事。 “东西忘了带,过来取,你什么时候做好,我送你回家吧,天色太晚,我们工厂地处偏僻,你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 什么?送我回去?现在都流行走亲民路线了吗?真是世纪好老板,对一个小小的职员都如此关怀。可是我又怎么好意思劳烦大boss呢,慌忙辞谢:“谢谢,但是不用了洛总,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很方便的,有电话”。 “没关系,顺路。” 额?顺路?我听错了吧,他怎么知道我住哪里?难道是想要送一个人回家哪里都顺路?我自作多情地想着,脑际闪过一丝灵光,一个声音告诉我眼前这个人有用武之地,我乘机将话锋一转:“洛总,送我回去太麻烦了,不过您倒是可以帮我个小小的忙。”我感叹自己抓住机会的手段越来越强了。 “什么忙?”洛迟煜许是想不出我们相识不久,我会有什么有求于他的地方,面露疑惑。 “我的会议纪要不合格,要重新修改,可是我已经记不清您开会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了。”我舔着个脸,朝他指指电脑。 洛迟煜走过来站在我身后,专注看我电脑的屏幕。像是身后瞬间筑起一座高墙,我在高墙之内呼吸不畅,脸红心跳,神思涣散,那种难以抑制的紧张令我无法安心工作,尽管我极其努力地试图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 “其实不错,要点大致都在,只遗漏了三两项”。 “那……那……这儿对高总的提问,您回答了什么?”我不敢回头,整个身子尽量向前倾,右手快速滑动鼠标。 洛迟煜将我拉出椅子,自己坐下来,他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异样:“我来改,这样会快一些。” 我从旁关注他认真的侧脸,专注的眼神,白衬衫的袖口,纤细的手腕,修长的手指,还有指间精致的白金指环。 “您结婚了?”话刚出口,我便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是怎样的大脑短路能问出这种问题。 他竟然回答了我,那么自然而然,像是毫不介意一般:“没有。好了,你的文笔不错,通篇文字流畅也并无任何句式的错误,遗漏的部分我已经帮你补好了,快些发给米素吧”。 我感激涕零,得此良人相助,上天待我不薄啊。我全面落实洛迟煜大boss的正确指示,点开邮箱找到米素,眨眼的功夫邮件已发送完毕,关好电脑。 夏夜郊外的晚上,前方是未知的黑夜,虫鸣清脆,草木清幽,有植物甘甜的芬芳。抬头天空高远,雾霭沉沉,天气仍旧似一个大罐子,闷不透风。洛迟煜将车开至我面前停稳,我若再坚持便是却之不恭了,于是不再忸怩,大方上了车。车子开的不慢,行驶在无人的乡间小路,非常平稳。我没有坐在路虎车里笑的那份荣耀,只体会到如坐针毡,也隐约有种伴君如伴虎的危机感。 除了我“左转……右转”的行车提示,车里没有其他声音,沉闷的气氛更甚与外面的天气,苦于找不到话题,苦于对彼此并不熟悉。我自认为不应该太过主动热络,那样做难免会有讨好,攀龙附凤的嫌疑,当然如果洛迟煜主动搭讪我,我一定笑脸相迎。 洛迟煜的身上,隐隐飘出一股好闻的馨香,清冽的淡淡的迷醉着我的神经,改了一下午会议纪要,此刻只觉眼睛酸涩,深陷在绵软的座椅内,疲惫感油然而生,我找了舒服的姿势,窝在车门边轻靠窗前,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一阵急促的铃音将我叫醒,是冰冰的来电,这么晚了,她一定是担心我怎么还没有回家,有闺蜜就是好,我们一起下江南,一起租房子,一起吃饭,她使我生活不孤单,是我最好的小伙伴:“喂冰冰啊我在加班正在回家的路上”。 意外没有听到冰冰的声音,电话那头音乐嘈杂,有群魔乱舞的尖叫声,还有男人挑弄的情话……杂乱无章!这是什么地方,很长一段时间的缄默,终于听到冰冰带着浓浓醉意的回答:“漪漪,我在云花弄,芭娜娜酒吧,快来……”电话突然被挂断了。 “喂!喂……喂喂……”任凭我千呼万唤,那头均是占线的嘟嘟声,打过去无人接听。 我也没了睡意,各种绑架画面轮番在眼前放映,对于我这种想象力丰富的人而言,眼前形势千钧一发,迟一步冰冰都有遭遇不测的可能,星火燎原,我急的六神无主:“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应该快到你家了,怎么,有事”?洛迟煜眼睛盯着前方问道。 “我的好朋友,好像……好像有危险”。 “在哪?”甚至不问什么朋友,为什么会有危险,他愿意帮助我解决任何细小的危难。 “云花弄,芭娜娜”。 “马上去。”一个漂移式掉头,洛迟煜加大马力御风疾行。 第4章 夜色清风 灯光闪烁,DJ震耳欲聋,舞池中人头攒动,蛇一般扭晃着身体。冰冰醉倒在卡座上,周身冷冷清清,半个人影也无,衬着这喧闹的场景,蓦然令人生出寥落之感。她偏露出半边香肩,脸色苍白,唯有唇间血红是一抹招展的色彩,墨色长发随意铺开,摆成最寂寞的姿势,应和着她满脸痛苦的表情。没有人在意一个年轻女子在这里不省人事。 我从没有涉足这样的场合,一时晕头转向,幸亏有洛迟煜灯塔般行走在前方。我冲过去将冰冰拽了起来:“冰冰,冰冰,你醒醒。”我用力拍打着她的脸,周围声音太聒噪,呼唤一出口就淹没在一片重金属敲击声中。然而我仍在尝试着各种方法希望可以令她她恢复一点意识。 洛迟煜见这样下去也是徒劳无功,冰冰半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遂将自己的外套脱下裹在她身上,当机立断道:“咱们先把她带回去再说。” “可是她走不了怎么办?”我彻底慌了神。 “有我。”他将冰冰打横抱起,对我说,“跟在我后面。”说完大步往外走,到酒吧门口的是,大堂经理拦了上来。 “等等,你们是什么人?” 我恨不能上去将那人模狗样的撕个稀巴烂:“怎么?你不是应该问是谁把她灌成这样的吗?” “来酒吧自然是喝酒,难道我还能阻止客人买醉么”?大堂经理斜睨我。 洛迟煜转过身,直面那位经理,经理一个哆嗦,颔首低头:“洛先生”。 无需更多言语,作为各大酒吧常客的洛迟煜,脸便是最好用的VIP卡。这恐怕是小市民唐漪废几个小时口舌都难以企及的高度。那是我第一次感到金钱与权力的意义。 “这位是我朋友,你不会认为我无端跑来这里害你的客人吧?” “不会不会,洛总请。”大堂经理点头哈腰。 洛迟煜也不多费唇舌,扭头就走,我在后面狠狠啐了经理一口,狗眼看人低。 在洛迟煜的车上,冰冰依在我怀中,睡得天昏地暗。 “年轻女子夜店买醉,你的朋友她经常做这种事情吗”?洛迟煜幽幽道。 “没有啊,好像是没有吧”? “好像?你对你朋友了解的似乎很表面”。洛迟煜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说到了解,我们之间的了解的确不多,大多数的时光里,我们二人相互扶持,一起生活,同进同出,但对彼此私生活并没有太深的介入。我比较宅,很少出门;她喜欢玩,时常不回家,我们各自有各自的圈子,相安无事,相濡以沫,友谊淡而浓烈。这一段时间对她信息的掌握,仅仅局限于知道她在跟一个海归恋爱,姓林,自此她便经常彻夜不归。 难道这次是因为那个男人? “其实人与人之间又谈何了解呢,毕竟我们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心胸狭隘的人有时候会大慈大悲,心胸开阔的人一时不得开解钻了牛角尖,人总有反常的时候。” 洛迟煜无言,也许对我的话赞同,也许不反驳保留自己的意见。而我见他没有作答,也没有再发表什么言论,只安静望着窗外不停倒退的夜色。 洛迟煜帮我将冰冰扛上了租住的阁楼,也幸亏有他,否则真不知道如何把冰冰这个大块头搬回来。一个老板对员工如此屈尊降贵,我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躺在自己的床上冰冰睡得很熟,她是个酒品很好的女生,至少不会张牙舞爪给人有机可趁的机会。掖好被子,开了空调,我送洛迟煜下楼。 他说:“太晚了,你不用送我,我很快就下去了。” 我说:“这个小区还是有保安的,我在楼下活动可以保证安全。” 他点头。然后一边走一边试图抻平被冰冰压皱的西装。 “没想到大老板也有强迫症,是处女座吧。” 洛迟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一举动有什么问题,扯了半天未果,干脆脱掉:“你们都不是这样的吗”? “我们都是宽以律己,宽以待人”。 他浅笑:“也好,那样活的比较轻松,你们住顶楼加盖,刚上去的时候感觉有些闷热。” “冬冷夏热,不过装饰的温馨,价格也便宜,我很喜欢”。我并不觉得眼下的自己住阁楼有多凄惨,多少人在这个繁华都市里还住着彩板房。 萤火虫自面前悠然飘过,如同黑夜流转的眼波,是通往光明的出口。 “你可以申请员工宿舍,环境也不错,两人一间,并没有太大的干扰。”微风袭来,洛迟煜的刘海轻轻飘扬,他与景物都那么令人熨帖。 “不用了,我和冰冰住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我和她一起来到的这个城市,举目无亲我不能抛下她自己一个人,即使她再强大,也需要一个喝醉后去抗她的人”。 洛迟煜的眉峰微微抖动,似乎想说什么,斟酌再三最后只剩三个字:“你随便。”他应该是没有经历过这样人生的人,当然不能理解朋友之间什么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行至车前,他将手里的钥匙颠了颠,对我说:“回去吧。” 我冲他摆摆手:“注意安全。” 车子缓慢驶出小区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路灯下我兀自挥手的姿势还孤单地招展在风中,想起刚才的一幕,一股暖暖的感受涌上心头。 翌日清早,我坐在格子间,没精打采地打着哈欠。何禾看米素还没到,坐在椅子上一个大后退,瞬间便抵达我的身旁,鬼鬼祟祟凑过来问道:“唐漪,你昨天好像被小米骂的很惨啊,我们在外面都听到了”。 “哎,我还能说什么呢,钱难挣屎难吃呗”。我长吁短叹。 “不要理她,更年期”。争争漫不经心接话。 蕾蕾双目瞪得老大,满脸不可思议:“她才不过三十刚出头吧,怎么就更年期了?” “早更!”何禾秒变妇女主任,一副“这事儿我知道”的得意。 “哎你这么八卦以后能找到媳妇儿吗?”我一脸事态严重的样子。 “找不到媳妇儿我就出柜,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到时候你们可都得支持我哈。”何禾也不恼,说的若有其事。 “我们支持有什么用,政策不允许。”蕾蕾道。 大家哄笑着,我又打了个大哈哈。 “话说你昨晚加班到几点呀?”蕾蕾问。 我手扶住颈椎,扭扭脖子:“记不得了,好像也就八点多的样子吧。” “那你至于吗两个大黑眼圈?” “奥……回家玩游戏来着,玩到一点多才睡觉。”我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文件。 “你也玩游戏?什么游戏?”提到游戏何禾精神倍儿足。 “DNF,怎么,你也玩?” 他大失所望,满满的嫌弃:“那么久远的游戏了,你还玩。” “从大学坚持过来的,每天跟他一起下副本、打boss是一件开心的事。”我甜蜜道。 “他是谁?”争争敏锐抓住关键词汇。 “快招来,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唯美爱情故事?”蕾蕾展露小女生花痴脸。 “我……也不认识,是我的第一个网友,也是迄今为止最长、最持久的一个网友。” “哈!”他们三人皆是双目圆瞪,口塞鸡蛋状。 额?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是说错什么了吗? “这还不认识呢?”争争的脸上明显写着一句话“你骗谁呢”。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就是我曾经网恋过他,但是他一直挺淡定的,面对我如火的表白,始终以幽默的言辞婉拒,他就在C城,当年我大一,他大四,那时候我看到他qq上显示的正在玩DNF游戏,我就也建了个号,跟他一起玩,我跟他说等我毕业了就去你的城市,跟你呼吸同一片空气。” “哎呦~真是文艺死了。”蕾蕾双手托在腮边,无比羡慕的样子。 “C城?与我们相邻呀,开车半小时就过去了。”争争说。 “但是我没有选择见面。” “为什么呀,来这里不也是为了他吗?” “也是,也不是,曾经的那份悸动早已变成回忆,我想我不远千里来s城更多的是为了实践当初对自己的承诺,而我跟他能否相见并不重要。”我来只是为了见识那道年轮,实现那个夙愿。 “网络见光死的情况太多了,选择不见也对,毕竟大家都不想破坏那些美好的片段。”争争说。 蕾蕾与何禾一本正经盯着我,异口同声道:“相见不如怀念,做的对。” 第5章 一些往事 随着高跟鞋一连串的脆响声,米素已经风风火火地进了办公室,我们言归正传,纷纷投身工作。 “你们在窃窃私语什么,我们10月份有一个清洁能源的推广会议,现在已经正式下发公告,由企划部全程策划执行。一会儿我会将会议的主题、时间、人员等的详细工作要求以PDF的形式发送到你们每个人的邮箱。争争与蕾蕾负责邮寄邀请函,并电话核对统计与会人员出缺席情况,另外统筹车辆的派遣,安排好去机场、火车站、高铁站接送与会嘉宾的相关事宜;小何与我去看会议场地,预订酒店,联络礼仪公司,完成一些摄影工作;小唐负责会议现场所有平面图、会议手册的设计制作,与广告公司对接印刷,确保印刷品完成的时间,还有洛总发言稿以及当天会议的新闻通稿都由你撰写。” 翻看日历,还有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如此繁重的任务,犹如泰山压顶,然而公司花钱请我们来并不是让我们在这里每天吃茶看报聊天的,即使泰山压顶也要不弯腰,在重任中好好表现,体现价值!这碗鸡汤灌下去,我顿觉神清气爽,对着其他三位同事做了个fighting的动作,他们三个苦瓜脸也不约而同地与我共同fighting。 做了几小时的模板搬运工,忽然想起今天老板办公室的热水没有换——这也是我每天的工作之一,偷得浮生半日闲,起身要走。米素自她的电脑后探出脑袋唤住了我,紧绷的面容有了缓和:“唐漪,你的会议纪要我很满意,继续努力”。 被米素表扬了?匪夷所思,对于米素这种‘我才是最好的,你们都是辣鸡’的人来说,肯定下属实在稀奇罕见。他们三人纷纷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我将小脸儿一扬,尾巴也随之翘到了天上,哼,我有的是实力,只不过怀才就像怀孕,时间久了才能看出来,慢慢挖掘吧。 我蹑手蹑脚摸进了老板的办公室,发现洛迟煜正聚精会神敲击着键盘。赶紧轻一些再轻一些,生怕惊动了boss圣驾,此刻若是会点隐身术可就如虎添翼了。将暖壶零响动放好,拎走空暖瓶,正抬步欲走。 “等等”。洛迟煜的声音跨越层层空间,分金碎玉地飘了过来,“我这有只脏杯子,一起洗了吧。” “好的。”虽然把我当丫鬟使令我大为不快,但我仍然满脸堆笑乖乖前去收好茶杯,毕竟我也是讲究江湖道义的人,这点小事与他的大忙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可是当我转身向外走的时候,没来由地感受到背后有两道目光锐利地注视着我,仿佛能一直窥探到心底将我看穿一样,不禁锋芒在背。行至门口,我猛然回头,不巧正与洛迟煜四目相接,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杀个回马枪,露出微微尬尴的神色。 “洛总你看我干啥?”是不是不服?我勇敢询问。 洛迟煜支支吾吾,慌忙躲避我的目光:“啊……我……我是想提醒你杯子认真洗,务必干净。” “放心吧,看在昨天的份上我也坚决给这杯子洗干净了再打层蜡。”我嬉笑着,闪身消失。 会议的紧张筹备就此拉开序幕,每天都有做不完的琐碎,开会、写会议纪要、作图、改图、打印成堆的资料、找各部门领导签字、对接各部门销售、电话联系确定嘉宾行程……企划部一片硝烟弥漫。 连续几天高压高速的工作,团团转的我终于倒在周末阳光满室的被窝里,任凭电话响,□□响,邮箱响……全然不理。 霍冰难得有空与闲情,一早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小米红枣粥、煎蛋、三明治、牛奶,还有几碟精致小菜,当我睡眼惺忪起床去上厕所时候,当即被眼前蔚为壮观的场景震慑住了,我使劲揉揉眼,确定那不是幻觉:“冰冰?你怎么……你没事吧”? 很多书上都写到回光返照的人行为特别反常,我的担忧皆源于此。 霍冰笑得妩媚声动,她苍白的脸色映衬着红色睡衣,有勾魂摄魄的妖娆美感。 那样艳丽的红色,是她最喜爱的色彩,她说开到荼蘼、燃烧得烂醉的红色,是生命、爱情以及万事万物最终的走向。 由于长期的酗酒、吸烟、逛夜店,她的皮肤看上去暗淡粗糙,眼神透着淡淡的疲惫,蕴含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沧桑。 “快来尝尝”。冰冰快乐的像一只羚羊,如同套了假面。 “冰冰,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的,我记得我们刚来这边的时候,都是我照顾你的饮食,你还是个连油锅热了都害怕的小女孩”。我的心里惊喜而难过,她是何时改变的,我竟不知道,坐在餐桌前,迟迟不敢拿起筷子。 “人呢总归都要有所改变的,我俩大学相知,到现在你觉得你没有任何变化吗?”冰冰一脸豁达,将我喜欢的小菜换至面前。 说一分改变都没有,怎么可能?至少岁月不宽宏,容颜没变,接人接物的态度也变了。 “可是冰冰,你愈见陌生”。 冰冰的面容被大面积的悲伤席卷,阴云浮上眉间,她欠身点了支烟,站到了落地窗前,烟雾缭绕,弥漫在她周身,将她包裹成一副朦朦胧胧的画。 “对不起,漪漪,有些事情我没来得及告诉你,让你为担心”。霍冰的言语充满歉意。 “都过去了么”。我轻描淡写地问,因为我知道如果没有过去,冰冰会只字不提,她总是喜欢独自决定事情,是幸福还是受罪,都一肩扛起。 “过去了,我终于调整好心态,可以保证在向你讲述的时候,不哭泣了”。冰冰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温柔的无法触及。 他们都说,当你成熟了,不是变得越来越个性,而是越来越温柔,对整个世界都温柔,大抵如此刻的霍冰,眼神、举止、心情……柔的像水,清澈透明包罗万象。 “那一天遇到林纳拓也是这样的天气,老板不在,我躺在店门口的摇椅上晒太阳,他陪朋友来咨询装修的问题; 后来他有了我的联系方式,经常与我聊天,他出差沈阳,给我拍沈阳公园西下的夕阳,他说‘看你的家乡,你是否怀念一曲夏夜的悠扬’,他说‘站在你曾经生活的土壤,世界温柔可亲’,他说‘铁轨撞击,每一声都是与你相识的序曲,他载着我的梦想马不停蹄地驶向你; 回来时候,我去车站接他,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旁若无人; 后来,我陪他通宵打游戏,组队杀怪,升级爆装备变卖结婚,我们成为游戏里令人羡慕的情侣,我一度认为在现实里我们也可以这样; 后来,花前月下,我们每日厮混在一起,他会突然出现在我们公司的门口手捧鲜花,会下班准时送我回家,会吻我额头告诉我天冷的时候可以钻进他的大风衣里; 去年圣诞节的时候,突然收到一个陌生人约我在酒店的客房见面的短信,发短信的人知道我的一切信息,告诉我务必要去,有神秘惊喜,其实我猜到了是林纳拓,开门的时候他蒙住了我的眼睛,我闻到了来自他身上纪梵希香水的味道,回身抱住他,我们放肆拥吻在一起,那一张铺满玫瑰花的床上我完全交付了自己,红幔帐、红玫瑰、红灯光……漫天都是红,我很痛,但是我很快乐”。冰冰陷入对往事的缅怀中,掩饰不住的激动,一支烟燃尽,她再度点燃一支,颤抖得吞云吐雾。 我看得出她仍然激动,她在试图令自己快速平静。 第6章 解脱与沉沦 “我日渐在他百变的花样中沉沦,那是我见过的爱情最缤纷的招式,我开始渐渐习惯了等待、在大雨滂沱的夜里等他、在白雪纷飞的清晨等他、在每一个平凡的日日夜夜静静地等他来看我,就坐在酒店窗台上,抱着膝盖,痴痴望着窗外……我想吃虾,他就去老远的市场买最新鲜的活虾,回家煮好了带给我,一只一只剥开喂我,我想穿皮草,他就去商场给我拎回来我喜欢但始终不舍得买的那一件,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如此准确的知道我的喜好,他总是能够从细节处安慰我空缺的灵魂,让我无法挑剔,虽然从一开始我就明白,他是浪子,但面对这些我也只能眼睁睁地任由自己泥足深陷、无法自拔”。眼泪倾巢而出,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说好的不流泪,已经做不到了。 一边吃饭一边认真听故事的我已经入戏,故事很美,黄粱一梦般的仙境之美。听到霍冰哽咽的声音,放下碗筷,端了纸盒过去安慰她:“明知道不值得还要飞蛾扑火,我想你这么深爱林纳拓,他一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冰冰拭干泪水:“他对我很好,唯有一点不好——他不爱我”。 唯此一点不好,所有的好都成了不好。而他付诸这么行动,冰冰却说他不爱她,足见他的恋爱套路,已经自然到成了本能的反应。 那一天他带我去他家的老房子,缠绵温存过后,我躺在他怀里幻想美好未来,门猛然被打开了,我本能的用被子遮挡自己身体,面对来者惶惶不安,而来者也被眼前一幕震惊到无以复加”。 “难道是……” “没错,是林纳拓的父母。他始终没有告诉他家人我的存在。 他父母什么都没有说,来取了点东西就走了,但关门之前的一刹那,他母亲丢下了一句话,好冷好冷,浇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可能。”深深吸一口烟,半晌,冰冰张开嘴,任烟雾自己飘散出来,“她似乎是对自己的儿子说,也似乎在含沙射影告诫我,她说‘林纳拓,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登堂入室,作为一个年近三十但是还一无所有的海归优质男,我不知道你在睡什么’。说完她摔门而出,我直到现在都记得他母亲的眼神,满满的鄙夷,如同看一个下贱的chang妓,她的言语针针见血直扎到我的心上,骄傲系数崩落。唐漪,你要引以为戒,一辈子不要体会那种类似……不……是等同于捉奸在床的侮辱,因为没有男人值得让你为他丢掉自尊。 我穿上衣服夺路而逃,没有理会身后林纳拓的呼喊,而事实证明他亦没有理会我溃不成军的心底防线”。霍冰掐灭了烟,脸色展现出释然。 “他……”他哪里去了?我吞吞吐吐没忍心问出下半句。 但冰冰已对我的问题了然于胸:“结婚了,和银行行长的女儿,就在你扛我回来的那天”。她说的轻松自在,仿若事不关已。 “就这样两清了?你付出的青春?无疾而终?”我处处有质疑。 “或许会有以后,但没有眼前”。我还是听出了她切齿的难平,满满的不甘。 “你还……期望以后?” “我想问他为什么不爱我”?冰冰的眼睛一闪而过的决绝。 “大抵富家公子都是这样吧,给你美轮美奂的爱情,到头来一场虚空,梦醒人两散。”我心生凉意。 冰冰不作答,或许是持有自己的想法,但不想与我分享。“对了,你这几日上班披星戴月我都没机会问你,那天你是怎么把我弄回来的”。冰冰端起牛奶啜饮。 “洛迟煜啊”。我也坐下来开始用心享受这顿珍贵的早餐。 “洛迟煜是谁?” “就是我们的大老板,那天也是赶巧了,正好我加班,他回办公室拿东西发现了我,然后他就坚持要送我回来,半路你就给我打电话给我了”。我解释道。 “还有这么关心下属的老板?”冰冰的笑诡异莫测。 “资本家也有慈善之心的嘛”。我并未觉得这件事有何不妥,自说自话将话题又转回了冰冰的爱情世界里,口气不无惋惜,“真的没有想过,你会爱上这样一个人经历这些的事情,让我想起了大学时候那个死心塌地对你的男生,如果你们依然在一起,他一定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那又怎么样呢?我不爱他,也断然不肯为他受什么委屈”。 我哑然失语。 是啊,她不爱他,任何事情都构不成她的委屈,他们有距离,所以永远不会互相伤害,但那不是爱情的模样。爱情本身就是纠缠了爱与痛,付出与没有回报。 黑暗忙碌的二十几天过的紧张充实,一切准备充分,清洁能源大会如期而至。 会议正式开始的前一天,锐特企划部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你好,请问这里是锐特特吗”?已经记不得这是接的第十几个电话,接到我手脚麻木,脑袋僵化——锐特特!有名字这么奇怪的公司吗?拜托打来电话的时候能不能专业一点,先搞清楚人家公司的全称啊? 然而摇身一变成“客服”的我依然保持着眉开眼笑的态度,时刻不忘10086榜样的力量,认真诚恳回答:“装,我们有装”。 争争、蕾蕾、何禾在旁笑得花枝烂颤。 电话那头的女生被我彻底说懵了:“啊?” “我们是锐特特装”。我不厌其烦解释。 “奥~~不好意思啊,是这样的,我是山东欣能装备的总裁助理,我们董事长临时有事,不能过去了,非常抱歉,请取消接待的事宜”。 不来更好,不来省钱,一群腐败的蛀虫。“叭”一声扣死电话, “争争,去掉山东欣能装备”。 “又是他,这个死胖子一有会议就放我们的鸽子,不晓得为什么他总在邀请的名单之内”。争争骂骂咧咧打开表格,熟练删除了他的名字。 “估计人家是财大气粗,山东欣能这几年发展的超级迅速,目前已是我们的劲敌”。蕾蕾说的有鼻子有眼,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她,这些高层才研究的事情,她如何得知? 蕾蕾赧然一笑,做害羞状:“我是上次开会的时候偷听到了一点点,拿出来唬唬你们的”。 “切~~~~”。大家一同对她翻白眼。 “我去会议现场时刻待命了,去晚了小米又该唧唧歪歪的”。何禾起身收拾相机。 “等下,蕾蕾我们也一道过去吧,估计陆续有嘉宾报道了”。 “好嘞,漪漪好好看家”。蕾蕾无比yin贱地对我做了个鬼脸。 “亚麻跌~”我瘫软在椅子里,有气无力,不要留我一人面对这个狂躁的世界啊! 一哄而散,前脚刚走,后脚广告公司打来电话:“小唐吗,我是世纪纵横广告啊,你们的会务手册我已经送到公司门口了,你下来拿一下吧”。 “什么?不是让你们直接送酒店的吗”?我傻眼。 “哎呀,我那边还有一份货要送呢,顺路,送到酒店的话太绕远了,你自己想办法在你们公司找辆车捎过去吧,给货卸在门口了啊,我赶时间就先走了,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哎!”我还想痛骂他们不讲信用,电话已经干脆地挂断了。 腿瘸偏丢拐,还嫌我事情不够多,给我找事!怎么办也不能一直扔在门口,先拉到仓库再从长计议吧。可是那么一堆会务手册、嘉宾证凭一己之力搬一天也搬不到仓库啊?我纠结着下了楼,正愁没有破解之法,乍然看到办公楼的门口停了一辆三轮车。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去行政部借了钥匙,开着电动三轮车一路奔向门卫,驾驶的感觉果然与众不同,有速度,有效率。面对一地狼藉的包装袋,我也没有顾及苦心维持的淑女姿态,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开搬,我这一身蛮力,终于派上了用场。 保安大哥可能实在看不下去了,也过来帮忙。到底是男人,三两下,提、扔、甩……东西已经全部丢到车上去了。我一番感天动地的答谢词说完之后,骑上车急三火四地开向仓库。 远远看到洛迟煜正带领几名国外客户在厂区的中央大道上参观工厂,又不知道说着什么鸟语忽悠国外友人了,洛迟煜也瞥见了我,瞥见了我杂乱无章的头发,瞥见了我一张素面朝天的脸,以及瞥见了我如同悍匪打家劫舍归来,收获颇丰威风凛凛的‘光辉’形象,然后我看到他冷峻的脸上陡然忍俊不禁,那个形象很奸商。 同事都说他不爱笑,可是我倒觉得他每次看到我都是笑嘻嘻的,是传说中的差别对待?不知道,且当做我二人之间的默契吧。 我自他身边打马而过,车轮几乎撵到他锃亮的皮鞋,但我仿若未见,因为我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从不东张西望,这是性格。 第7章 亲密接触 我正在热火朝天地运资料进仓库,一大捆会务手册从车上拎起来扛在肩上,小跑钻进仓库,放好,再折回、再扛……如此单技循环。 突然一双大手按住了我抓在捆绳上小手,宽大的骨节,宽厚的手掌,将我的手一点不漏地盖在了下面。我被这从天而降肢体接触电到,本能地往回抽,却发现纹丝未动。 回身——洛迟煜冷若冰霜的脸遽然出现。 “老……老板,你怎么走路都不出声的,这样真的会吓到专心致志做力工的我”。或许是之前的几次接触他都没有对我横眉冷对,不知不觉间消磨了我对他的畏惧,说话也不分长幼尊卑了。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特别彪悍”?洛迟煜松开手,“力能扛鼎我看形容的就是你”。 “老板,我正在为锐特的发展抛头颅洒热血贡献微薄力量,你好歹应该鼓励我一下吧,怎么能够这样形容我呢?而且大会召开迫在眉睫,大家都在现场焦头烂额,你认为,此刻我应该矫揉造作么?” 洛迟煜对我的回答心悦诚服,或许他在为小员工都有这样能言善辩的口才而感到锐特的确卧虎藏龙:“我来帮你”。 “哎~~~使不得使不得”。我一把夺过已被洛迟煜抓起的资料,“这种事情交给我们这些下人来做就好了,boss您找一处风凉地儿歇着,或者站在旁边监督也行,这样不会弄脏衣服”。我把抢过来的资料分摊两手提着,大步迈开走起,步伐矫健,由于干活心切猝然拌到了洛迟煜脚上,面对栽定了的大跟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尖叫: “啊~~~~” 出乎意料地一条有力的胳膊及时将我拦腰接住,倾斜的身体被紧急抓回,如同一个急刹我骤然被捞起没有扑地,但双手却泄了力,资料从手中脱落竟纷纷砸中了洛迟煜挺直的脊背。 洛迟煜本就抱着我无法平衡,再遭受这背后双击,结结实实感受到腹背受敌。然而他非但没有放手,却将我抱得更紧了,勒得我皮肉直痛。跟着洛迟煜原地潇洒转了个圈,他西服扬起,就这样抱着我华丽地摔倒在三轮车上,身体再受一震,洛迟煜险些口吐鲜血。 惊魂甫定的我从未如此贴近大老板,不!是接近一位高富帅!近到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他忧郁双眸中倒映出的自己惊慌失措的影子,他的呼吸轻拂过我的鼻翼,带着男性成熟魅惑的气息,撩播着我的嗅觉…… 心脏!心脏怎么不跳了!心脏!怎么有一千个心脏在跳! “那么,作为老板,你觉得我不应该体恤员工”?洛迟煜诘问,声音飘渺。折服于他的大家风范,如此时刻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化解尴尬。刹那的电光火石,一切恢复如常。意乱情迷的我如梦初醒,跳出洛迟煜胸膛,站到一丈开外,四下巡视,幸好无人看见。 片刻,狡诈的笑意浮上眼角,我的局促与害羞向来不过一秒,转眼就能从对方身上有利可图:“老板,你是不是有车?” 洛迟煜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被我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满腹狐疑,他一定在怀疑,我是坐他车上瘾。 我佯装为难:“我有个不情不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的话就别说了。” 哎?怎么不按套路说话呢? 我见形势不妙,拿乔很有可能错失机会,立即开门见山:“我想如果老板现在没事的话,是不是可以帮我把这些资料都送去会议现场啊,这样的话我就直接搬到你车上,不用倒来倒去了”。 洛迟煜的反应告诉我,的确是不情之请。并且他对我这个请求有耳目一新之感,我果然忽略了他为彰显领导者的慈悲,撇下外国客户前来帮助我的事实,居然能够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并且使唤他——像个司机。 “你在病急乱投医吗?”洛迟煜全然不顾方才我牺牲色相的情分。 “锐特不是要求员工全面发展吗,做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所以大老板在司机领域展现您出类拔萃的时刻已经到了。”这个蹩脚的理由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开车送资料好像跟出类拔萃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联吧?但我还是言而由衷地说了。 好感是奇怪的东西,有些时候说不清缘由,道不明初衷,对有些人就是愿意屡开先例。我自信洛迟煜不会拒绝我。说惯了不,冷惯了脸的洛迟煜在几秒钟的纠结之后,到底接受了我虔诚的假笑,他拍拍蹭脏的手:“你也去吗?” “我就不去了,到了那边,米主任会派人接的,不用担心,肯定不劳驾您身先士卒。”把手头的活推干净是每位职场人员的必备技能,掌握不了也是要被淘汰的,这是我首次运用,不知效果如何。 “不行!”洛迟煜的口吻不容商榷。 “额?” “你去……继续搬运。” 天啊,那边不是有很多男人吗?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弱女子,老板你太不怜香惜玉了吧!再度确定性地看一眼洛迟煜,他并无动摇之色。难道首战告败? “这……这是BOSS口谕吗?”我试图做最后的抗争。 “不容违背。”说罢,洛迟煜便去提车。 我站在原地,一脸生无可恋。看来不自量力把工作推到大老板头顶上这种做法极其不明智,容易被反将一军,除了唯命是从,毫无逆袭之法。 我仰天长啸:待到一天做老板,虐遍天下企划狗! 米素隔着玻璃窗远远看到洛迟煜的车向酒店驶来,马上带人出来迎接,补料我灰头土脸从车上下来,她的表情就像白天见了鬼一样,明显有个疑问写在脸上:何时唐漪与洛总暗通曲款了? 坐在会议接待处的同事也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唐漪怎么坐洛总车来了”、“你看洛总贴她那么近站着”、“应该是顺路,唐漪可真是幸运,能坐到洛总的DISCOVER”…… 围绕所有八卦的话题,中心只有一个,平凡普通的唐漪虽然颇具灵气和清水出芙蓉的天然美丽,但真的能够与卓尔不群博学多金又不拈花惹草的男神洛迟煜有交集么? “唐漪,你去哪了?办公室电话没人接,你手机也打不通。”这样的责问若不是碍于洛迟煜在,米素应该迫不及待当街开骂了,“会议资料呢?” “我就是帮她送会议资料过来的,小姑娘很辛苦,那些会议资料都是她自己搬上车的。”洛迟煜先我开口,伸张正义。 “怎么回事?”米素茫然不解其中曲折。 “办公室的人刚走,世纪纵横的人就打来电话说送酒店太绕路了,就把资料扔到了公司门口,我电话也顾不得拿,就下去想办法把资料送到酒店了。一个合格的员工要能够为领导分忧,不能只汇报问题而不去解决问题,所以没有打电话告诉你”。我巧妙利用拍马屁表决心的方式将自己说的用心良苦。某唐自从来到锐特,阿谀奉承的功力越加炉火纯青,此语一出连自己也被吓到。 美言总是受用。 米素露出晴颜,我想她心里一定在暗暗自责错怪了好人。 “她下楼的时候恰巧遇到了我,我刚安顿好国外客户,正准备外出,就顺路给她带过来了”。洛迟煜补充道。 好一个恰巧,好一个顺路,洗掉了我所有嫌疑,将所有事情顺理成章,谎言界又诞生了一颗冉冉新星。 “我已经清点过了,数量没有问题,赶紧拿下来发给嘉宾们吧,拿完了我还要回去,有工作没做完”。我催促,半分钟也不愿意呆在这两位领导面前表演,太考验演技。 “你就不要走了,留下来,孟总的会议主持词还没有写”。米素吩咐道,似乎早已有此打算。 啊?能不能不要把这种临时抱佛脚的事情交给我啊,明天就开会了,大晚上的告诉我主持稿没有写!当我是大作家出口成章,挥笔成文吗? 我期期艾艾回眸洛迟煜发出求救信号,洛迟煜薄薄的唇抿过一抹爱莫能助地笑,默认了米素的这个安排,甚至是满意至极。 跪倒~~怪不得能米素能成为洛迟煜的宠臣,纯属物以类聚,这一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联袂出演真是坑员工。 安静的茶餐厅,放着经典的《天空之城》,葱茏的热带植物将屋子装点的仿若森林,这样清幽的环境令我十分喜爱,一心想窝在沙发里安静享受这美好时光,写主持词变得异常艰难,没有灵感,憋得一个头两个大。端坐了这么久感觉整个人都被绑住了一样僵硬,叉开双腿,仰脖倒在沙发靠垫上,双手交叠抱在脑后。 “小姐,您的咖啡”。服务员彬彬有礼端上来一碟卡布奇诺。 “额?我没有点咖啡啊”。我诧异,赶紧坐直,想到刚才豪放的坐姿,不禁有些面红,“这……这一杯很贵吧”? “八十,有位先生已经付过账了”。服务员迷人浅笑转身离开。 八十??够我吃一个星期的饭了,居然有人花八十块钱只为喝这么一小杯咖啡?贫富差距也太严重了,这要是渴了我完全可以一口闷,谁这么挥金如土?环顾左右,无人,再一转头,一名身穿灰色衬衫气宇轩昂的绅士已经端坐于我面前,捧着咖啡,一身飘逸流光,姿态潇洒从容,带着猫玩老鼠的戏谑表情,就那样静静地、静静地看着我的无所适从。 与他的贵族范儿相比,我已经低到了泥土里。土豪!大财团!奴隶主!无情压榨剥削无产阶级的资本主义家!都是,面前这位的形象。 “我可以在这坐下吗?”他象征性地问我。 我说不同意,您能滚蛋吗? “当然可以。”我优雅微笑。 “我该怎么称呼你,唐小漪可以吗?” 虽然有些亲昵,不过萌萌哒,我点头默许。 “这是老板宽厚仁爱,对一个虾兵蟹将的犒劳吗”?我索性放下笔,端过咖啡在唇边一舔,装作老练的样子,对阵洛迟煜。 “我是让你喝了以后,就照这个味道给我冲”。洛迟煜呷一口。 我一口咖啡没敢咽全喷了出来,“血溅当场”,洛迟煜纤尘不染的灰衬衫惨遭殃及。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是不是特别爱好洗衬衫”。洛迟煜腾地站起来,抖落一身湿漉漉的水珠,怒火中烧。 他若不提醒,我险些忘了,我们的‘礼尚往来’起源于她帮他洗了一件洒了红酒的衬衫。 我已经没有了洒他一身水时候的紧张慌乱,不疾不徐地辩解:“不是的,如果你请我喝咖啡是为了将我变成做更多活的杂役,我宁愿不接受这样的恩惠,我这双手……”我将自己的纤纤玉指悉数亮出来,“是用来操作各路软件的,比如Photoshop、illustrator、CorelDRAW,还可以用来写写字、敲敲键盘,总之是不能乱碰不明物体,会影响细腻感”。我说的眉飞色舞,末了,将咖啡杯往他的方向一推:“一口没动,还给你”。 洛迟煜似乎已经“忍气吞声”很久了,有洁癖的人屡屡被浇、被喷实在不是一件爽歪歪的事,此刻的他没有耐心跟我浪费口舌,直接的行动更能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他上前抓起我的胳膊,拖着就走。 “喂喂,你干什么,是执子之手,拖去喂狗吗?”我一路鬼哭狼嚎,毫无招架之力,不得不承认男人力道之大,实属我等女辈望尘莫及,只能任由他的手坚硬如钳,钳住我所有的反抗。 到了一个房间,刷卡开门,他将我推了进去,又反手把门关上,“砰”地一声,隔绝了屋外的喧闹,叽叽喳喳的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潜……潜规则?我赶忙护住衣领,一副即将被强jian的恐惧表情。 洛迟煜双目深邃地盯着我,视线如鹰一般牢牢抓住我的一举一动,单手正一粒一粒解开自己的扣子,我彻底被吓傻了,想强颜欢笑,却笑得无比丑陋。 “你若潜规则我,我……我是不会反抗的”!我发动声势浩大的自我澄清,却不想因为紧张而颠三倒四,“不不不,我会拼死抵抗的”。 他对我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步步逼近,我毛骨悚然地步步后退,这样的洛迟煜太陌生,我没有见过也无法应付,这样英俊的面孔,再看下去,我想我也会忍不住投怀送抱,我不是柳下惠,我对具有明显雄性特征的型男的勾引没有抗体,变成潘金莲才是我的本质。退到无路可退,我一不留神摔倒在床上,这他如果扑上来,节操就彻底保不住了,为了自救我旋即抱头鼠窜,手脚并用,对着空气乱打乱踢:“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叫了半天,没有听到响动,也没有看到他更加猛烈的进攻,倏地起身,撞见洛迟煜肌肉健硕的裸背,如此性感撩人,让作为女人的我也自惭形秽,我慌忙别过脸去,不敢面对他的背影。 蓝白条纹的崭新衬衫换上,他将西服外套扔在我手里:“帮我穿上”。说着就张开双臂。我大跌眼镜:老板,怎么世界处处都有你家的衣柜?羞羞答答地服侍他穿好衣服,这不是我的强项,正衣领的时候,我躲躲闪闪,不敢看他眼睛,而他始终挂着胜利者的桀骜笑容,藐视着我的生疏。 洛迟煜浑厚的磁音响起,温柔的:“唐小漪,去把脏的衬衫洗了,要比上次的还干净”。憋着笑,他昂然推门而出。 就这么走了?我用力摇晃自己的脑袋,思忖了半天,他刚刚那样笑,一定是在笑我的自乱阵脚。一掌击中天灵盖,恨未修练神功一击毙命,被耍成这样了我竟还云里雾里!他以后到底会怎么看我呢,不会像看一个笑柄那样吧? 我抓心挠肝,捶胸顿足,洛迟煜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么会强jian我这种发育不良的青涩少女?连这一茬都没有想到,是太年轻真真假假分不清,还是脑袋堪比猪头三?我想我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智商以及应急反应能力。 这一局博弈,以保姆唐漪的惨败潦草收场。洗衬衫走起。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语:不服青年与boss互掐的戏码即将拉开序幕 第8章 以假乱真 蓄势待发的清洁能源大会隆重召开,西装革履的秃瓢、啤酒肚、胖墩子……携着爱妃、女友、姘头大摇大摆进场,美其名曰:秘书、助理,见到熟人互相一番恭维,各怀鬼胎地做生意。会议现场张灯结彩,一派喜气祥和,不妄唐企划熬到半夜现场指挥:红毯、茶杯、背景画、灯光、音响、投影仪、music……总之在米素的正确领导下,各路人马各司其职,细节处完成的滴水不漏。 洛迟煜与米素正装立在门口,乍一看上去,郎才女貌。洛迟煜拿着他的发言稿浏览,他向来不看稿讲话,但为保万无一失,米素每次都会为他准备一份放在演讲台上。 “这次的发言稿不像是出自张董秘的手笔,也不像你的”。 “何以见得”?米素难得一见的小女人娇态。 “因为有了文学性,成语以及排比句式特别多”。洛迟煜胸有成竹。 “洛总果然慧眼识珠,是唐漪,文案工作都转给了她,她第一次写,可能有些地方还略欠火候,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喽”。 洛迟煜面容浮现稍纵即逝的笑靥。 台上的“做秀”如火如荼,为写新闻通稿,幕后人员唐漪坐到了台前——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听天书响彻会议大厅,眼皮沉沉,兴许是上学时候养成的毛病,一有人在台上大放厥词,我就有蒙头大睡的欲望。 清醒吧,会议还是要听的,搞不好像数学那样,哪一天就忽然听懂了呢? 事实证明听了也是白听,幸好我有东拼西凑、东拉西扯的本领,不管听与不听都能搞出一篇内容生动流畅的新闻通稿,因为我坚信,纸老虎米素也是外强中干,对会议所描绘的行业美丽愿景、宏伟蓝图也是当之无愧的门外汉。 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虽然最后无缘无故受了一顿空泛的指摘,稿件还是在挑挑拣拣中不知所谓地通过了。 晚宴歌舞升平,还煞有介事的请了一位小有名气的歌手万贝前来助阵,据说万贝是一个大客户的梦中情人,为讨他欢心,洛迟煜亲自出面请出了这位颇有交情的友人。 人算不如天算,晚宴正在进行时,我们突然接到消息说万贝临时有事无法到场。 米素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18个节目一台晚会,少一个也无法保证时间,而且万贝是大客户的惊喜,怎么可以失信于人,正在米素一筹莫展之时,争争提议可以来个万贝模仿秀,万贝喜欢穿白色婚纱晚礼,戴面具唱歌,我们还需要找一位与她身材相似的表演者,然后让主持人报幕的时候说万贝最近嗓子有些发炎,是带病登台,这样就给我们自己留有很大的余地。如果客户识破了,我们就说是万贝的模仿秀,如果侥幸他未能识破我们皆大欢喜。 此意见得到了活动策划组一致通过,接下来就是找与万贝身材相似的表演者,我百无聊赖地听着,大家讨论地热火朝天,不发一言。不一会儿四周竟安静下来,我抬头一看,目光齐刷刷地都对着我,看得我寒毛直竖,不知所措。 米素笑眯眯问道:“唐漪,你有什么其他意见么”? 我能有什么意见,说的好像我的意见很重要一样:“额~没,我没有意见啊”。 米素十分满意:“那好吧,化妆师,赶紧给她化妆”。 “什……什么情况?”我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来龙去脉,就被摁倒在椅子上,婚纱礼服罩上了,头发也被扯乱了,粉底、隔离、定妆等等一堆“大白”就刮到了我的脸上。我承认我与万贝身材的确很像,我也看过她全程的选秀表演,但我从来没有模仿过她的声音去唱歌,“领导,领导,明智如你,不能做这种毁英明的决定啊。”我的头上造型师七手八脚盘发,而我还在做最后的迂回。 米素看看镜中的我,眼神充满肯定,她拍拍我肩膀:“全力发挥,就看你了,我知道你唱歌不错”。 “……”领导都太武断了。 我走出化妆间的时候,看到众人瞪圆的眼睛和张大的嘴巴,或许素颜与化妆的差距可以用天壤之别来形容。争争拿着假面帮我戴上:“漪漪花容月貌,到底是五官端正,稍一修饰,便惊为天人”。 我哈哈大笑,这一笑,女神风采荡然无存:“争争你夸的太受用了,不要停,再来两条”。 众人瀑布汗。 我上台,现场一片躁动,欢呼声、口哨声纵情响起,几欲失控,完全可以媲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的场面。 “谢谢!”我俯身致意,站在舞台中央,接受镁光灯的照耀,以及台下的一片热情,我第一次感受到被追崇的滋味,那是一种会令虚荣心暴涨的力量,牵引着你的思想,让你愿意为此付出哪怕灰飞烟灭的代价。 为防止暴漏,我没有说太多的话,开口便唱歌,这让大家有些诧异,因为万贝唱歌的前奏都会有大段的告白,这是她的习惯:“世界太阔/你的哭笑不止为我/曾失去太多/只想你置身于他人面前仍会略略提及我/仿似你欢喜的歌……” 我将目光放到最远处,空荡荡的,没有焦点,把灵魂与思想全部放空,一心融入到歌中去,不管我是与不是万贝,我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一曲演绎到观众心里去。一曲作罢,我听到雷动的掌声,感受到来自人群中那一抹亮亮的视线,似乎含着眼泪,深情地投向我。应该模仿的还好,因为没有收到烂菜叶子,飞盘等招待。 我提着裙裾走向幕后,轻轻摘下面具。后台已是“人去楼空”我坐在化妆台前,饥肠辘辘,看到谁遗留在台面上一个面包,饥不择食地抓过来就啃,忙活了这么多天就为吃今晚的大餐,可是我现在换衣服下去估计就剩下残羹剩饭了吧。我负气地对着面包咬了一大口,味同嚼蜡。 忽然脸被猛地扳了过去,嘴边还挂着未来得及吞咽的面包,一股浓浓酒气扑面而来,闻着已经让我醉了。洛迟煜的脸出现在我迷离的视线中,我看到他凝滞的目光,藏着惊喜与震撼,他或许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略施粉黛的唐姑娘竟转彪悍为红颜。 “把面包吞了”。命令,他目光放肆地在我脸上盘桓,好像我是亲亲果冻,稍不留神他就会一口把我吞掉。 我不敢违抗,机械般咽了面包。服从。 “怎么又是你?冒充万贝?”诘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冒充的”? 洛迟煜举起电话,万贝给我发过短信了,她来不了。 奥~也对,她是你的相好,不对,你的朋友。你收到消息应该比我们都早,我又弱智了。 “怎么又是我?我也很想知道啊,自从来了锐特我就变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了,你以为我毛遂自荐?我是被赶鸭子上架的!万贝是女神,我是女屌丝,模仿起来困难重重啊大老板,拜托你体会一下员工疾苦,我也怕唱不好万一穿帮了,被人家扔鸡蛋、砸烂菜叶子或者扔个盘子上来什么的,那样我可就毁容了,可是上司让我上,别说是模仿万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啊。”我黯然神伤。 “你唱的很像”。 “谢谢boss褒奖”。我自鸣得意,“我就知道我做什么像什么”。还能再不谦虚点么?我扪心自问。 “你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说辞?对米素也是这样吗”? “我对我爸也是这样”。义正辞严。 “真是野性难驯”。 “我来自有大山有草场的农村,从小到大野惯了,是名副其实的farmer’s daughter”。我瞳仁闪过一丝顽皮,“洛总,我的英文可还马马虎虎,下次接待外宾带上我说不定也能顶住半边天呢”? 不知是否因为酒精的催动,洛迟煜的眼神迷情又危险,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唇瓣上,因为有口红,它看上去应该红润多汁如同水蜜桃,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某种情绪,这种情绪令他浑身散发出风情万种的男人的韵味。 我仍然不明所以,持隔岸观火的轻松心情,双腿吊儿郎当地荡着,眼睛滴溜溜注视着洛迟煜表情的变化,全然不知某种火焰已被挑起,我正将自己置身于水深火热的境地。 他的鼻尖已经贴到了我的鼻尖上,我呆呆地望着他不敢闪躲,像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囚徒,乖乖等待着神祗的裁决。 “请不要用你的中国式英语侮辱群众智商。” “中国式英语最终会走向世界。” “我带你去吃饭。” “是去大厅吃吗?” “大厅只有空盘子和剩菜。” 看来是独约,我要单刀赴会吗? “等等!我换衣服,请回避”。我当机立断做出赴约的决定。 “我可以帮助你。”他露出与平日严肃嘴脸不相称的坏笑。 我嗤之以鼻,大力将他推出更衣间关上门。 第9章 他来看我 港式茶餐厅,音乐悠扬,我要了鳗鱼饭,翘着二郎腿,如同八百年没有进食,疯狂地狼吞虎咽,塞得腮帮子都鼓起来。 洛迟煜点了蜜汁叉烧,却并不吃,竟自上到下打量起我的装扮来:花苞头,灯笼袖白衬衫,黑色半身裙,肉丝袜,运动鞋,没有名媛气质,不知道有什么好看。 “唐小漪,你好像穿什么衣服都搭配运动鞋”。 “对呀,运动鞋方便我追赶公交车”。我呜咽回应。 洛迟煜眉头一拧:“你经常追赶公交车吗?” “是的为了多睡一会儿嘛。我上班要换乘,有一次我下了205路,要到横向的那条路上换乘6路,结果刚走到十字路口,发现6路已经来了,可是我还没有走到站牌,情急之下我一路神撩,跑的花苞头都散了,气喘吁吁地到了站牌,回头一望,你猜怎么着?”我故意卖起了关子,还没等洛迟煜询问到底怎么着了,已急不可耐自行揭晓答案,“哈哈哈哈,6路被红灯拦在了路口。我上班这么久,红灯从来都是迟到的罪魁祸首,唯独那一次造福了我呀”。我笑的前俯后仰,“这件事告诉我一个道理,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这样的逻辑,洛迟煜有点跟不上频率,低头细嚼慢咽。忽然他抽了几张纸巾,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今天的蜜汁叉烧做的不好,肉过烂,没有嚼头,不吃了。”他将碗碟一推,端起柚子茶漱口。 我自盘中抬起头望着只被吃掉一片肉的蜜汁叉烧,血气上涌:“你怎么这么浪费啊?” “这有什么浪费,不好吃难道要硬塞吗?”他一脸茫然,认为我太过大惊小怪,他把‘不好吃就不吃’当做所有人的生活情况。 “你知道有多少人他们曾经多次驻足在这家店的门前,犹豫着徘徊着最终默默离开吗,甚至你知道有多少人此刻正在为温饱发愁吗?” 他擦擦手,露出不屑一顾地笑,然后将双轴支在桌子上,双目蒙了一层凛然,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唐小漪,我不是慈善家,我能坐在这里吃饭,我可以对这一盘菜评头论足,那是因为我有我的资本,我没有偷,我也没有抢,我的钱来得光明正大,靠的是我的头脑,我想我要怎样那是□□,就好像那些在这里消费不起的人他们的生活怎样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没有精力去救天下人于水深火热,也没有义务用他们的惨境来桎梏苛责自己,这些没有任何必要的关联性。” 是啊,他何曾体会过,站在橱窗前看着里面斑斓的糖果,囊中羞涩最后一步三回头离开的滋味,而我又该如何将这种感受强加给他,像是逼迫他想起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这就是我与洛迟煜之间的距离,是精神上的意识,也是物质上的不对等。 我举双手投降,为刚才的好为人师道歉:“对不起,我圣母婊了。” 他似乎并不在意,仍有微笑:“你呢,喜欢吃什么,厌恶吃什么?” “对于我而言除了我不吃的,比如肉,其他能吃的我都不挑剔,毕竟对我而言有饭吃、有人做饭给我吃就值得感恩了。” 我电话响:“喂,冰冰。” “在干什么?”那边冰冰声调甜柔。 “吃饭。” “在哪里?” “在XXX路XXX港式茶餐厅。” “好吧,知道了。” “有什么事情吗?”我又想起了那日她在酒吧的情景,心头一紧。 “没事,本来想问你什么时候回家的,不过现在我知道的,你身边的男士会把你送回来。” “你怎么知道?”难道冰冰现在都能掐会算了吗? “因为那个餐厅,不在你的消费的级别。” “你……”我本来想说你这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结果那头直接撂了电话,什么闺蜜?这是专程打电话过来挖苦我的么,真是交友不慎,我义愤填膺。 “你有事?”洛迟煜问。 “没有,冰冰问我啥时候回家。刚刚说到哪里了……奥……公交车,我跟你说啊,我这身材,天生是为追公交而生的”。阴霾心情来得快去得快,我旋即神采飞扬,拿着勺子比比划划。 “难道追公交还有什么条件吗?”如果锐特也写历史,洛迟煜一定觉得我绝对是盛开在锐特员工史上经久不衰的一朵奇葩。 “当然了,有胸有臀的妹子是不可以奔跑颠簸的”。我一脸你懂得的猥琐表情,也算是对自身条件简陋的一种开脱。 “听你谈了一晚上的谬论,感觉人生观都被颠覆了”。洛迟煜哭笑不得。 酒足饭饱,我狠狠打了个饱嗝,摸摸肚皮,嬉皮笑脸道:“老板是想说我毁三观吧”。 “唐小漪,在一个男士面前你应该注意你的举止,一定要文雅”。 我不以为意:“我是雅俗共赏,才不附庸风雅学习你们那一套礼节,走啦!” 我蹦蹦跳跳走在前面,洛迟煜去地下停车场开车。由于等待的时间无所事事,我便自寻欢乐在马路边踢石子玩,踢着踢着一个石子被原路踢了回来,虽然路灯昏暗,辨不清容貌,但我瞬间就知道了来者身份,几乎喜极而泣,我欢呼雀跃地向着石子的方向奔过去,远远站在路灯下模糊颀长的身影,是我心中无法磨灭的美好,那一段青春因为他的存在更加含义隽永。 “于佑文?你怎么来了,怎么知道我在这,来干嘛呀,什么时候走……”我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于佑文一脸茫然,冰冰从他的身后阴森森地闪出来。“原来冰冰刚刚那个电话,是替你探路的?” 于佑文点点头。 “虽然我与他不好比你与他的情谊深厚,可是好歹当年咱们也是一起喝过酒唱过歌的,一来连饭也不请我吃,就吵着我找你,重色轻友。”冰冰嗔怪。 “下次,一定单独设宴款待冰姐。”于佑文作揖赔笑。 “还等到下次干嘛,咱们一起去玩啊。”我大刀阔斧,豪言壮语,已经是心潮澎湃。 “不啦,你们肯定有好多话要聊,我就不掺和其中破坏气氛了。再说,我……”冰冰指指斜侧方向,我看到一辆豪华轿车里,坐着一位男士,一直在看着我们,我与他目光交接的刹那,他朝我点头。夜色暗淡,加上我有轻微的近视,所以他的容颜以及年龄都是一片模糊。 “这个是谁?”由于知道冰冰社交甚广,我压低嗓音询问。 冰冰眼眸一闪:“回头告诉你。好了,拜拜,玩的愉快”。 我们与冰冰挥手,目送她坐上车走远。似乎世界就只剩下我与于佑文两人,对望,时间静止,一切如初,容颜没变,感觉没变,我对他微妙的心灵震颤也没变。他微笑着张开双臂,我便扑到了他的怀中,暖暖地包裹在他熟悉臂弯,我的激动不言而喻。他抱起我,原地打转,我翘起脚欢快的笑声划破宁谧夜空,响彻天宇。 洛迟煜的车驶来,远光灯照的一路亮如白昼,行至我们面前戛然而止,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看到刚才的画面,才不耐烦地按了两声喇叭。车窗缓缓降落,露出洛迟煜凌厉的侧脸,他保持直面前方,双眸又蒙上了素日的忧郁,阴霾着脸冷冷道:“唐小漪,你要不要上来”? 我兴冲冲地扑到车门上,脑袋从车窗探了进去,丝毫不理洛迟煜拉长的脸,兀自眉开眼笑:“内个不好意思啊老板,我同学来了,你先走吧,我就不坐你的车回去了”。 他点点头,喉结游动:“唐小漪,你好自为之”。怒气冲冲地发动引擎,隆隆轰鸣都是他的咆哮。我不明白他气从何来,又不是工作时间,难道连私人感情都不可以有了? 这样的洛迟煜,盛气凌人。但那又怎样呢?反正他是大老板阴晴不定,我若事事费力思考,恐怕如今已累到少年白发了。 我火速回到于佑文身边,对着洛迟煜摆手,掩饰不住的欣喜若狂。洛迟煜绝尘而去,我回头仰望于佑文,他仍旧瘦削,目光亦如曾经的灿若流霞,时光倒退仿若又回到十年前,我遇见他的夏天,阳光晴好,微风鼓噪着他的白衬衫,他扛着球走过我身边,汗水甘甜俘获了我嗅觉。 那年,我不知会遇见他;那年,爱情纯白而无暇。 他有他相恋的对象,我以墨客情怀、斐然文采书写了千篇书信与他陈仓暗度,最终赢得关注,从此相知相惜做朋友,感动似乎来的有些轻而易举; 后来他分手,我依旧单身,爱成了难以开口的秘密; 后来他再恋爱,我仍一人逍遥自在,听他诉说情路坎坷看他一路跌跌撞撞; 后来他落单,我终于在他折腾了几个回合之后,有了自己的爱情,酸甜苦辣,个中滋味,如人饮水,我打电话跟他哭鼻子,如受伤小兽躲在他身边沉睡,睡醒了满血复活继续与Mr.Wrong纠缠,无论如何规劝都倔强地越挫越勇; 再后来他出国深造,联络成了大洋彼岸飘零的书信,我们在信中缅怀逝去的美好时光,渐渐褪去了青春稚气,情感凝成了一杯醇香的酒,不会激荡,却浓厚持久,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最后,爱情不能靠努力得到——强弩之末唐漪心甘情愿放弃了不爱自己的路人甲,茕茕孑立;而他携良伴归国,婚期将近…… 爱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约定,错误的时间,错误的机遇,对的人也无法在一起。 然而付出并非无所报偿,我们获得了最特殊友谊——何时何地,彼此仍是彼此的牵挂无疑。 第10章 已成过去 “出差,也来看看你”。摸摸头发,恍然我还是当年给他写大篇幅书信的小妹妹,“怎么知道是我?” “还说哩,除了你还有谁会跟我踢石子啊?”我娇嗔——也只有在他面前我会偶尔扮演小鸟依人的角色,“不是前几日才回国的吗?怎么今天就来到苏州了,你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 “怎么?我想你了还不能过来看看吗?你应该对我说一句,好久不见” 我憨笑:“对,我说好久不见。” “你公司待遇不错。”我们并肩行走,于佑文低头看脚尖。 “你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我胖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双掌捂着面颊,时隔五年再见,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评价。 “老板驾驶路虎亲自接送,班车都这么霸气,其他待遇还能差?” 我这才知被下了套,狠命捶打他的肩膀:“又挖苦我,拐弯抹角套我话”。 于佑文并不躲闪:“我错了我错了。真好,这种熟悉、久违的感觉,你的‘铁砂掌’功夫不减当年,是不是又得到谁真传练至已臻化境了”。 一见面就向我挑战,看来不斗智斗勇是要被时代淘汰了:“我的‘铁砂掌’也就打你管用,不像某文,去岛国清心修炼,如今掌握精湛技艺回国,是不是还能指点一下国内影片拍摄技术啊”? 我与他总是要用内涵段子来交流!节操早已碎成粉末撒向神州大地。 “……”于佑文绞尽脑汁思索应对答案。 “我好像从来没在片子里看到过你呢。”我见他接不上话,更加不矜持。 “漪漪,岛国的大片很多,你可能不是每部都看到。”于佑文煞有介事。 “我早就知道以你的身材,演的片子肯定不能卖座,更别提蜚声国际了”。我为自己准确抓住要点一击致命的机敏而志得意满,幸亏素日各个领域都有涉猎,广学博闻果然是王道。 书到用时方恨少,曾经不是现在于佑文也仍旧不是我的对手:“唐漪同学,我是个男生,你能不能照顾一下我的情绪,尊重一下我的性别,不要这样讲话来调戏我。” “什么?我可是什么都没说”。我瞪起了无辜的大眼睛,为自己叫屈。 于佑文深知自己又被绕圈子绕进了迷宫,索性怀柔,目光中写满深情:“我就对你的口才五体投地”。 我傻笑,翻滚着眼珠子:“还是得掌握大量词汇呀,要不然这真理都掌握在别人口中了。” 于佑文一手搂住我的肩膀,一手掏出车钥匙,按动,车前灯萌萌地闪动两下:“说不过你。” 心头一激灵,我们从未有这样亲密的动作,哪怕是席地而坐,都隔着一尺距离:“你……你买车了?” “恩,代步”。他将我放到副驾驶的位置,替我系好安全带,妥帖而又周到,但让他变周到的女人不是我,所以我心里凉凉的。 “看来我混的最凄惨,东跑西颠的,一事无成,目前还是公交党”。我自嘲。 他进来,带来一丝凉风和熟悉陌生的气息:“你有嫁好人的机会,我没有”。 “你有傍富婆的机会。”我反唇相讥。 我嫁好人?你会不会动容?狭小的空间里,我们突然失去了语言,安静的令人局促。于佑文随手放了音乐“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窗台蝴蝶像诗里纷飞的美丽章节/我接着写/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氤氲在空气中往事的暧昧令彼此更加坐卧不安,心酸的甜蜜不怀好意地发酵。我们同学那一年,《七里香》红遍大江南北。还是他爱的周杰伦,还是我厌的周杰伦,还是我们共同爱的《七里香》。 音乐将背景缓慢展开,那年往事记忆犹新。未得成全的两情相悦,最易死灰复燃。 “这首歌……怎么……”于佑文语无伦次,极力维持自然切了下一首。 “我会耐心的等/随时欢迎你靠岸/少了我的怀抱当暖炉你习不习惯……”再切,“这支烟灭了以后不要挽留这次你先走/青春真的就像一杯酒/你笑着伸出了手你说珍重脸上泪在流/你说这关于爱情你再也猜不透……”一连切了几首都是相同的曲风——怀旧经典,于佑文简直怀疑这是错放了过去的旧碟片,而我也不满他如此刻意的行为。 索性关掉音乐。一切静止,万籁俱寂。 “开走开走,我要闷死了,给我透透气”。我想快速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去哪里?” “绕圈,压马路,去江边都行,随你,可惜没有海”。 “你想家了?” 我也想你。低头:“今日故人来,想起海浪声,沙滩,光脚踩浪花捡贝壳和在沙滩上刻下我爱你”。 我无可否认,自己比于佑文更早一步进入角色。我也终于忍不住,想跟他说说过去的爱慕,埋了这么久的秘密,说出来也只是为了能让自己释怀。 “那个我爱你,是刻给我的?” 我颔首承认。 “去江边”。 车速快得仿佛奔驰在万里云霄,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凌乱的心的絮语。江风很大,江面波光粼粼,车子远远地停在一边,我与于佑文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走在沙石间,他会适时地给我一个搀扶。我的心一直痉挛,沉默是痛,他在身边是痛,甚至呼吸也是痛的:“结婚的日子定了么”?我生涩地挤出来一个问题,问完发觉有些太操心了。 “没有,我……”。于佑文望着我的眼睛忽生躲闪,他转身双轴支在木护栏上,欲言又止。江水在汹涌地奔腾不息,望洋兴叹,夜色盖住他深锁的愁眉,“你说你爱过我,我知道,可是我喜欢过你,你知不知道,直到现在也喜欢,你知不知道”? 这样的真相,我没有准备,我以为,那仅仅是自己青春期一场无人问津的单恋。如今有勇气说出来也不过是想在他婚礼前期,告诉他一个潜藏已久的秘密,我并不想争取什么,也不想改变什么?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曾刻骨铭心地爱过他,仅此而已。 惊骇,无奈苦笑,这话放到十年前讲,我一定翩然欲仙欣喜若狂;然而如今这样猝不及防地落入耳朵,只感觉时光苍凉时过境迁,心中所感也仅仅是惊骇罢了:“命运的安排阴差阳错,真叫我们无能为力”。我摊开掌心,故作轻松。 “我当年不说也是情非得已,我怕说出来朋友都没得做,我怕你离开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任何形式、任何身份,都好”。 “我一直在等你的一句表白,只要你说,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会这样吗?”他有些激动地看着我,眼睛陡然乍现飞扬的光芒。 “会的,可是你不告而别”。 “我是为了逃避,你爱上别人的事实”。 我扯出一丝苦涩的微笑:“你没听大家说,他像你吗”? 于佑文一脸匪夷所思,他定定看着我,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扬扬下巴,收住盈睫的泪水:“可惜长成你这样的男生都好难搞定,我总是一败涂地”。 于佑文,不要对我说情话,千万不要,你以为我有多大的毅力,能够抵御梦中人的绵绵情语。 于佑文抓过我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如若失而复得,眼里是坚定地不想放开。 “我也想了很久,觉得有必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不想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最后你一无所知”。 我抽回手,眺望远方江面上飘荡的孤舟,还亮着闪闪烁烁地一盏灯:“原来我们是错过了”。 “现在我不想再错过”。他扳过我的肩,目光投向我时,眼神里越来越表露出一种无法摆脱,根深蒂固。 “你要结婚了”。我温柔开口,提醒他也提醒自己。我要学的规矩些,尽量不去染指有妇之夫的情感,这才是我的本分。 他眼神里跳跃的火苗逐渐微弱,一种悲观沮丧的愁态取代了他先前的热情,搭在我肩上的手也渐渐滑落下去:“可是,日子过的营营役役,一潭死水一样。” “可能跟我在一起久了也会这样吧。”我继而又道:“其实你不爱我,你爱的是我爱你的感觉,你害怕失去这种牵挂,误会了那是爱情”。 如同坚信了数十年的信念被否决,于佑文惊异万分。不是这样吗?他想不出反驳的言语;是这样吗?连他自己都未曾认真考证。 我眉毛一挑,对他进行更进一步的揭穿:“要不然呢?你可以放弃舒微吗,放弃你结婚的对象,放弃对双方父母的承诺,改变人生既定的路线,不顾一切带我走。”我目光灼灼,直刺他心底最本质的欲望,“你做不到,因为代价太大,如果我俩不合,前功尽弃,你将一无所有,你才不会这样冒险”。 “我,我……”。他被我逼到角落,仍想要寻求救赎的借口。 “爱是消耗品,你我都已丧失屡败屡战的勇气。”我记性很糟,确实遗忘了爱情里曾经勇敢的自己,记得又如何,都是损人不利己。 “佑文,十年了,我们的感情始终都停留在一个高度上,没进亦没退,这说明眼下我们拥有的是最恰当身份。而我之所以选择把过去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告诉你,也是希望在你生命的转折点,把我们隐晦的情感全部摊开,释怀过去,也好清楚明白的迎接未来。让我们保全爱情最完美的样子吧。” 于佑文将我拥入怀中,抱得那样紧:“可是听到了这些以后,我竟有些难以自持了。”贴着他的胸口,我潸然泪下:不问从前,不管以后,此刻我贴着他的心跳,感受彼此心如刀割的疼痛,爱是否来过我不确定,难过却是真实的。 “给我写信吧,我喜欢看你工整的字迹,喜欢在你的信里缅怀过去”。 我点头,但心里清楚,信是万万不会再有了,我们的情谊不能再依靠书信的纽带,沉浸在青春未完成的梦想中苟延残喘,它应该在灰飞烟灭里得到涅槃,以崭新的形式获得重生,而在转变的过程中,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与他的保持着恰如其分的界限。 第11章 游乐场不打烊 我以自己对这座城市一知半解的地理知识充当于佑文的全职导游,游览名胜古迹、吃街边小吃、泡夜店逛酒吧……突破了以往的很多极限,今天要做突破的是——畅玩游乐场。 我戴着兔耳发箍站在60多米高的跳楼机下眼睁睁望着头顶以火箭速度冲到顶端又失控滑下来的挑战者,他们极度恐慌而瞪大的眼睛和惊声尖叫,吓得我心胆俱裂,我狠狠压低嘴角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声音颤抖地问于佑文:“佑……文,内个你真的要带我坐这个”? 于佑文俊脸一扬:“当然,难道这么多年,你还没有学会坐这个”? “什么学会啊,我根本没有学也不敢学好不好,这个明明就是花钱买罪受开生命的玩笑。” “没关系,跟我一起感受一下我第一次抱你时候的心跳速度”。 “……” 思绪胡乱地又扯回到那一年,绵绵细雨覆盖住整个校园,雨水沿着廊檐亮晶晶地滴下来。上课铃声响起,穿着校服的同学蜂拥而至,我立在原地,焦急寻找着他的身影,寻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直到人群散尽,各进了自己的教室。我失落转身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胸口,他顺势抱住我,我一个机灵,抬头说抱歉却正迎上他弯弯的眉弓,脸上挂着戏谑地笑靥跟我说:“你在看谁,我已经看你很久了”。 那应该是我们第一次拥抱,很潮湿,浸着他汗水的清香,萦绕我的无数个午夜梦回,清醒或是沉睡都在微笑,而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反复回味着那一幕,仍会脸红心跳,不安地渴望着还会继续这样甜蜜的邂逅。 于佑文的提醒打断了我的浮想联翩,明明刚刚前面还排着长长的队伍,分分钟就轮到我们上场了,我还沉醉在对往事的感慨中嘴角微扬,身体却已被于佑文摁到了座椅上,他娴熟地将一系列保护措施给我系好,扣到大腿固定扣的时候,我猛然想起刚下来那波人死不瞑目般的眼睛和杀猪一样尖锐的叫喊,瞬间腿抖得跟筛糠似得。 “于……于佑文,确定这些东西不会在升到半空的时候,掉了螺丝或者断了保护绳什么的吗?”我异常担心,脑补了各种悲惨意外情景后满脸杞人忧天。 于佑文沉重地点点头:“有!估计能给你甩飞老远,最后粉身碎骨,我连全尸都找不到”。他玩世不恭地笑,坐到她旁边,迅速给自己的也绑好。 这样以毒攻毒的安慰,我惴惴不安的心情反倒得到了缓解,只是还没来得及再进一步深入缓解,椅子就启动了,我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绷得紧紧地,彻底慌了,后悔上贼船,来挑战自己畏惧的东西。速度逐渐加快,我一路尖叫一路顶风而上,头发被风吹成乱麻,全然无暇去理,对于恐高症已病入膏肓的我而言,此刻连呼吸都困难重重,于是采取“眼不见为净”的基本策略,痛苦地忍受着飓风地侵袭,冲向顶端……移动的座椅瞬间静止,我试探地睁开眼睛,白云近在咫尺,软绵绵像大朵的棉花糖,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我的跟前,竟是又一番别有洞天腾云驾雾的风光。我被眼前美景所迷,一时忘记身处何地,伸手触摸游走在自己周围的云朵,丝滑而冰凉的触感自我指缝间流失殆尽,一抹痕迹都吝啬留下,我奋力试图抓住它们,徒留一手伤感……就如同我与于佑文的今生。 椅子突然掉了下去,与此同时,一双手强有力地牢牢握住我,仓皇间俯视脚下,顿时天旋地转,眼前是万丈深渊,而我被无情地抛下去,迅速坠落,生死未卜,胸腔受到极大外力的倾轧,异常憋闷,我再度扯开嗓子给自己换气:“啊~~~~~~~~啊~~~~~~~屁股,椅子在哪里,我不要飘了!啊~~~~~~~~~~~~” “漪漪,我在”。来自风中一个飘渺的声音,还没被我听到就散了。 成功着陆,记不得这几分钟的时间是如何挺过来的,感觉每一秒钟都在炼狱里挣扎着,我想如果设备突然失控,命运就由死神主宰了,幸而我还活着,于佑文解开保护带后,我便一头栽倒了他怀中,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当年的心跳,我的心跳已经偷停了:“如果每天坐一遍,不日即可练就铁头功了”。我捂着自己嗡嗡地脑袋,苍白调侃。 于佑文扶我到一边休息,我趴在桌子上没精打采,他不停给我喂水。 “极限运动,就是要你尽情释放,有没有感觉压力全无一身轻松”。 “我只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 “当命悬一线的时候,往往会突然明白你想珍惜的是什么”。说罢不理我反胃的状况以及泛白的死鱼眼,拖起来就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无力央求。 “挑战下一个极限”。 过山车是我只在电视上看过的场景,由于之前就熟悉这个名字,所以对这项运动莫名多了几分好感。我坐在小车里恢复了一点精力,神采奕奕,左顾右盼观察着与我们同坐一车的玩客,他们很多都是情侣,在任何场合都放肆地卿卿我我。我看着别人的爱情,麻木不仁,将双手搭在胸前扶手上,双腿来回荡着:“于佑文,你怎么早不带我来玩这个,看上去很有意思的样子”。 于佑文不看我,笑得高深莫测。 “怎么还不启动,磨磨蹭蹭的干啥玩应”?我已经火急火燎地想要体会一下电视剧中过山车的漂移快感。 “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什么意思?”我不解弦外之音,疑惑之际,车已开动,双臂高举,一改刚才蔫头耷脑的姿态,随着车子的节奏兴冲冲向前面一座陡峭“山峰”上挺进。在“山峰”上鸟瞰地面,整个游乐场的版图尽收眼底,我看到飞鸟斜刺向雾蒙蒙的天空,惊起细小尘埃浮游,看到远处红色的屋顶,湍急的河流,盘桓的车道,看到茂密的树冠在清风里左右摆动如同浪涛……我悠哉悠哉地想:“这个高度视角正好,毫无压力”。 无论何时,不能轻敌,这是时刻应该谨记的道理。 下坡没有想象中轻柔缓慢,车子乍然失去牵制,奔放自如俯冲而下,如同倾泻的洪水汹涌不拘,我登时面如土色,整个人几乎被倒立,刹车失灵了吗,意欲移动身体,身体无法动弹,大脑充血,车祸现场是不是就是眼前的样子,车子飞速装向前方木桩,在这九死一生的时刻我不由自主闭上眼睛驴叫起来:“啊~~~~~~啊~~~~~~~~~~”虽然我知道这样做无济于事。 救命稻草在哪里?慌不择人我直接趴在于佑文腿上寻求庇佑:“我正式将我这条贱命交给上帝了”。 游乐场真是这世间最伟大的发明。一天下来,我精神涣散,呆头呆脑,兔耳发箍什么的卖萌神器都不翼而飞,连走路需要有人搀扶。而我也终于在各种命悬一线的时候明白,我想珍惜的除了守在我身边的人,还有生命。 佑文,偕亡也阻止不了我对你的深爱,但这样的时刻曾经让我无法呼吸。 “我明天一早就走,你不要来送我,我们来日方长,就此别过。”于佑文倚在车上,天然一般风流姿态,恰似最柔情的一首情诗。 秋风起,落叶纷飞,夏天悄然而逝。 听到这个道别,神智逐渐清醒,因为我感觉到了冷。 沉默着,用力沉默,为稍纵即逝的快乐时光的终结。快乐总是那样短,短到还来不及贪杯,他就要离开。 于佑文抱抱我,我感叹抱了一天他竟还没有抱得厌倦。他的下巴正抵着我的头,完美的身高差,怪不得曾经也有人说我们是最般配的一对。我感受到他柔软的唇熨帖着我额头,青春时代的一场苦恋以及放在心中说不来的告白如今都有了一个明确的解释和交代,忽然放空,心中一片坦然。 “这是我年少时梦想,我一直想找机会实现它,以弥补曾经的遗憾,现在心想事成了,请你不要怪我冒犯”。他真挚而诚恳,令人无法恼火或者拒绝。 是他的少年遗梦,又何尝不是我的。 “愿你安好”。我听到自己心碎地回响,是满足的,他终究是不属于我的人,从开始到现在,我能给他和他能给我的快乐,只争朝夕。 “你刚刚伸手触摸白云的样子真好看”。 “我在抓虚幻的东西,神情或许有些落寞”。 于佑文将几张照片放在我手中:“这是游乐场我们玩惊险项目的截图照片,希望你好好保存,因为……这是我们唯一的合影”。 我一张一张翻开看,有自己坐在他身边夸张的表情,有自己埋头他怀中寻求安全感的缩影,还有他看我声嘶力竭大叫时疼惜的眼神…… 还能用什么语言再去搪塞,可是骄傲如我,今时今日又怎能让他看到我狼狈的哭泣?他已经是要结婚的人了。我再三思量,最后大胆地踮起脚轻触他的唇,转身跑入楼道。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留下抵死缠绵的余地。在眼泪洒下的前一秒,于佑文,请记住我微笑的样子,我对你的感情让我能够诚挚地祝福你,在你彷徨失措的时候我也会牵住你的手,告诉你,我在,虽然我会为你心痛,但这些再也构不成爱情。 第12章 爱情的背面 进屋的时候,冰冰正坐在阳台抽烟,她把头发烫了卷,染了闷青色。窗外,暗沉沉的下午正转为凄凉的黄昏,入秋的第一场雨,说来就来,铺天盖地。雨点不停地敲打着窗户,狂风在树的枝头疯狂怒号,我的身体渐渐冰冷如同一块石头,本应该有些自豪感的,一个即将走进婚姻坟墓的、感情心态都已日趋成熟的男人,始终对我一往情深,这是对自身魅力多大的肯定,它胜过任何赞美的措辞,而我却越来越感受到某种屈辱,那种炎凉的情绪浇灭了我对他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 “看,我的发型怎么样?”冰冰笑容可掬,将我的郁郁寡欢衬托的无处遁形。 “恩,好看。” “你都没仔细看我就说好看太敷衍了吧,怎么了?玩的不高兴吗?” 我将包包往茶几上一扔,蛇一般懒懒地仰躺在沙发上:“这次跟佑文的接触,让我对爱情有了新的认识,它貌似从来都是岌岌可危的。” “你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男人的本质原来都是这样的,今天在游乐场的时候,我问他你不给未婚妻打个电话吗?他说他在去卫生间的时候打过了,我惶然有一种奸夫□□的错觉,这样的感觉很不好。我比舒微更早认识他,情谊深厚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好像见不得光,和我在一起需要遮掩吗,还是想刻意隐瞒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坦荡?说实话,我的确很珍惜我们之间这份特殊的感情,甚至神圣超过了爱情,但我真的没有想过升级做他的情人,我在想,他和舒微说话的时候会用什么样的态度,一样的温柔吗?格外细腻?还是非常自然地当做这场精神出轨,从未发生过。” “我想,大概是一样的。” “好生悲凉。” “这种感觉我早已习惯,去年情人节,一个男人约我,他送了我大捧的玫瑰,说尽好话,中途他妻子打来电话,说在逛商场,准备给他买一条裤子,他横眉冷对告诉她看着买就好了,随后就挂断了电话。他看到坐在对面的我依然对他保持笑脸,但他看不到我心头逐渐聚集的寒冰,我跟他说,你回家吧,不要浪费钱财以及心思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给你洗衣做饭照顾你饮食起居的人,更配拥有这束花的花季。我起身离开,似乎已经看到他妻子手捧鲜花时候幸福的笑容,尽管她永远不会知道这是他丈夫的外遇转嫁给她的恩赐。” “我可以感同身受,虽然当时的绵绵情话,让自己非常动容,但是事后冷静下来一想,充满了漏洞。” “甚至还会有种这个男人对你越好你越抵触,他越热烈,你事后越是失望,尽管你心里明白,他也许就只是对你一个人无法自控。” “我都会在心里讥诮,既然有你说的那样爱我,为何不放弃一切带我走,还徘徊什么,还犹豫什么,还与我亲近什么,还对我问候什么。” 呼呼风声撼动着窗棱,有寒气从窗缝透了进来,一身汗毛倒竖,我潸然泪下,该如何表达我此刻的如室外天气一样潮湿阴冷的心情。 “你这个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不要把任何一个男人当成例外。说白了,他在不破坏现有稳定生活的基础上,还想另外寻觅点刺激,以点缀平淡枯燥的生活,如果真相被揭发,他回头认个错,女人多大会为了家庭选择包容,他还是能够回到他原有的生活中去的,而你却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名誉,青春甚至爱的能力。你认为他会为你,为你们曾经存在的类似幻觉的爱情去釜底抽薪?” 我果断摇头,继而低低道:“可是谁会为已经成为过去的事情撒谎呢?” “如果过去能让事情进展的更顺利,何苦还要舍近求远呢?” 冰冰的语言忽然让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句话“爱情的丰美与残酷都必得亲身领取,而不到伤到最彻底谁都以为自己可以是个例外。 冰冰继续道:“我在酒吧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家境殷实,父亲是位高官。大学时候跟一个男孩子相爱,他们有严重的门第落差,这个女孩为了爱情平等,不让男孩有压力,更不想因此失去男孩,就隐瞒了自己官小姐的身份,与他在外面租了间廉价的筒子楼,每日早九晚五,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给他洗袜子,洗床单,做饭……我觉得这对她而言是最大的屈尊和退让。可是她倔强地坚持自己的爱情。 最近家里给她介绍了个成功男士,对方各方面条件都很优渥,凤毛麟角不可多得,是令女孩神魂颠倒、丈母娘拍手叫绝的乘龙快婿,但是她不喜欢,又不能公然拒绝这么亲事或告诉她的爸爸她有喜欢的人,因为如果她坦白了,她爸爸会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那个男孩在这个城市混不下去。所以她两头取悦,十分辛苦。 一边是简陋的出租屋,一边是童话的琉璃堡,一边是温饱都需要泡面维持的穷青年,一边是动一动手指头都能买下整栋小区的高富帅,换做是你,显而易见,抉择并不艰难。但她愿意堵一把陪他成长,等他成功,她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是个例外。可是爱情里没有例外,所有形式的,都没有。”冰冰一锤定音。 “你是说他们的爱情,不会有好的结局?”我骇然。 她微笑吸一口烟,满脸自信与笃定,吐出四字箴言:“静观其变。” 爱情的表面是呵护备至,付出,信任和搀扶走过风雨的决心,那么它的背面呢,是否就如冰冰所言,都是秘而不宣的有所图? 周一,于佑文在江南一片雨幕中自驾回城,而我没有只言片语的告别,照例整理好情绪去上班,调休连着周末共玩了四天,应该有一大堆工作攒在那里,而我一时半刻还是没有办法收复心情。 上班的第一件事还是要去洛迟煜办公室换热水,我轻轻叩门,像用小猫的爪子。 听里面有回应说“进”,我便轻手轻脚走进去,洛迟煜站在落地窗前,来回踱着步子,一脸凝重,他的身后三尺雨帘,红尘万丈,本应是一身繁华溢彩鎏金,我却从他黑色剪裁流畅的西装下只看到萧索与冷清。 “五点?我赶不回去,再约吧。”他有些不耐烦,“你不要反复再提这件事了,锐特可以延迟上市或者不上市,但是父亲,我不会把爱情当做事业高升的筹码。” 我目光游离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间或偷听一下洛迟煜讲话的内容,目前听到的足够为八卦加料,不过我已经无心讨论他人的情感走向。兴许是洛迟煜不小心碰到了触屏,我听到电话那头一个老年人厉声的呵斥:“迟煜,你已过三十,对待事业、爱情、家庭都不应儿戏,希望你铭记前几日我与你的谈话,尽快清醒完成终生大事,不要执着于真爱的美梦,爱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听到此话,我停止了正在收脏咖啡杯的动作。我很想纠正他说‘能培养的是感情,不是爱情’。 洛迟煜沉默良久,最后以妥协结束对话:“好,你安排,我准时赴约”。 我惨淡一笑,爱情真是奢侈品,哪怕富人一掷千金,也还要这般身不由己。 洛迟煜放下电话,向我这边走来,许是看到我心事重重的样子,竟有些幸灾乐祸的口吻:“你心情不好?” “没有”。我忙不迭辩驳。 “你一撒谎就眼神躲闪。” 我猛眨几下眼:“有?有么”? 可能我眨眼的样子像孙悟空,洛迟煜尽量让自己笑的不那么明显,坐到老板椅上。 “你与那同学关系非同一般。”洛迟煜口气淡淡的,似乎在试探,又似乎说着一件不关己的事情。 “恩,二般,领导放心,他今天一早已经走了,我不会再请假耽误工作”。提到于佑文,我心中又是一酸,这么多年过去了,连自己都低估了那份感情在心中的分量。 “是从你老家过来的?”洛迟煜似乎对这个人特别好奇。 “啊”。而我也恰巧对此类涉及到个人隐私的话题不愿多谈。 “最好不要再联系。” 连这个也要管?难不成还要跟他解释一下我与于佑文的渊源和不能不联系的原因?冷面大boss洛迟煜什么时候对八卦这么感兴趣,我大为不悦脱口而出:“我不知道”。典型的答非所问。 洛迟煜眉头一皱,迷惑地看着我:“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没有成为大boss,还是个小职员在这里洗茶杯,你是百事通,洛大神,我们事事要敬畏着你高大光辉的形象,以此为楷模,也日日怀揣着出任董事长的美梦,美其名曰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然后任劳任怨干活,争取一个被提拔的机会,最倒霉的就是明明不想上进,还要被拉着陪跑,做出来成果了是别人的,搞砸了事情责任就是自己的”。我不满现下杂乱的工作性质,心中烦闷不吐不快,伺机借题发挥。 尽管听起来有些无的放矢,但洛迟煜显然听出了其中隐晦曲折的表意:“你是想跟我说你的工作量很大,但并没有得到同等价值的回报”。 “我认为您企业的用人方式不当,对于这点我保留自己意见”。 “不要跟一个领导者讨论员工是否该量才而用的问题,在这方面我不认为你比我更有经验更有发言权,我的确用人不当,你就以自身证实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怎么好像给自己绕进去了?我傻傻分不清楚。 “好,若你觉得为我做些事情不够名正言顺,明天人事会出调令,你专职做我秘书”。 这种性质的升官如同天降横财,看上去像是三生修来的大幸运,谁知是不是天皇老子的碰瓷游戏,捡了再让你还回去更多呢?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我可没本事享受,每天都在大boss眼皮底下晃来晃去工作,无疑是慢性自杀,我再任性也不会傻到此时与他较劲,慌忙为自己开脱:“不不不,洛大神您……洛总您误会了,我自认为并无能力担此大任,请收回成命”。我泄了气,小情绪也不再有了。 “这么说你肯任劳任怨了?”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言罢,我端起满盆脏杯子立即消失在他面前,用行动证明了一句真理——把所有可能摆在一起,你还是愿意选择现在承受的部分。 第13章 飞来的桃花 拧开水龙头,将水势开到最大,此刻我已经深深意识到在最高领导者面前抱怨工作无异于自取其辱,即使努力争取到咸鱼翻身的机会,翻过去了仍然还是咸鱼。于是我只好逞嘴上英雄,在领导背后念念有词:“诅咒残酷的法西斯最终逃不过千刀万剐的命运,诅咒剥削阶级恒久消失在宇宙的每一个角落,诅咒……”正诅咒得起劲,忽闻男厕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低声的喘息,暧昧不清。 我放慢了刷杯速度,好奇地侧耳倾听:这不对啊,不是男士嘘嘘脱裤子的声音吧?啊!难道公司里有人公然在男厕捡肥皂?我越发被自己天马行空的猜想震惊了,若真是这样,那今日的八卦我可就能暴一番猛料了!我毅然决定放纵偷窥的欲望,从门缝一探究竟。 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 米素香肩□□,衣衫已被褪去一半,神情迷醉,而张董秘的手不安分地游走于她的大腿之间,眼睛眯成一条缝,贪婪地吸允着她的皮肤……这样活色生香的一幕,看的我浑身血脉喷张,心灵受到一万点暴击伤害。我来公司没多久的时候就听到一些关于米素与张董秘的风言风语,难道终究是无风不起浪吗? 撞到这样尴尬的事情,我没有选择录视频、拍照留下证据,作为以后高升的筹码,而是悄悄地退出去,当做从未目见耳闻过,顿时感觉自己君子坦荡荡。将剩下的茶杯迅速洗净,我端起盆扭头欲走,迎面撞上了进来清扫的保洁阿姨,一盆杯子全部摔到地上,哗啦啦的瓷器碎响,完整无缺化作一地鸡毛。 我呆呆望着这一地狼藉,都是即将赔偿的人民币,直欲垂泪到天明:“怎么锐特的人走路都不出声吗?”旋即蹲下来收拾残片,却如何也拼凑不出完整的杯碟。 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无法弥补。 “哎呦小姑娘真是对不起对不起啊”。阿姨万分恐慌,不停跟我道歉,以她微薄的薪水,如果赔偿了这些杯子,这个月恐怕就要吃土了,虽然我的情况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完了……”完了,好杯子来破杯子回无法向洛迟煜交代;完了,隐藏目标暴露无法向米素交代……我已经感受到从背后射来的寒冰利刃般的目光,恨不能将我立地凌迟,可能是刚刚尖锐的声响惊动了正颠鸾倒凤的米素与张献洲,现在他们都出来了,张献洲前脚先走,目光并没有在我们身上逗留。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没有主动打招呼以示热情,而是闭上眼睛沉着应对,没有露出半分异样的情绪,我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对于你们所做的事情,我没有看到,即使看到了,我也会守口如瓶。毕竟知道太多,在锐特立足就危险了。 我将碎片一一扔进盆里,保洁阿姨不断鞠躬致歉,我哪里忍心对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辈横加责备,赶忙扶住她:“阿姨没关系,快和我一起收拾干净吧,一会儿别伤到了其他人”。 高跟鞋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地撞击着地面,气势未曾减弱分毫。我眼角余光瞥见米素红色的高跟鞋在我面前踟蹰片刻,终究无言,辗转离去。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沉默使我免于一场应变力的较量,果然沉默是金。 “你是叫唐漪吧?”阿姨笑脸相迎问我。 我讶异自己何时在锐特扬名立万,连保洁阿姨都知道鄙名讳了。仔细打量这位阿姨,也是慈眉善目:“您……认识我吗?” “当然啦,你不就是在能源大会上唱歌的那个小姑娘吗?长的真不错,结婚了没有”? 难道是传说中的一鸣惊人?没这么夸张吧,模仿万贝而已,竟然有粉丝了?真张扬,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一点也不符合我做人要低调的人生信条。 “没,我们年轻着呢”。 “你是外地人?” “对呀,所以不会说你们的吴侬语,也听不懂”。我笑的虚情假意。作为外地人,我不能说是不被歧视的,至少在恋爱方面是这样。 “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怎么样?”阿姨的眼神半分钟舍不得从我脸上移开。 “啊?!”还有比这更跌眼镜的事情吗? 素闻锐特有几个阿姨擅长牵线、搭桥、做媒以及乱点鸳鸯谱,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点到了我脑袋上,这是天上掉馅饼了还是掉陷阱了? “不用麻烦了阿姨,我还没有找男朋友的打算”。 “这都多大了还不着急,等你想找的时候好男人早都被抢光了,现在要多多选拔,重点培养,接触接触又没有什么坏处”。 我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现在连阿姨都看的这么开了。 “内个,等需要的时候我再联系您怎么样?”我见她诚恳,不忍打击她的积极性,想了个缓兵之计,拖得一时是一时。 哪里知道阿姨还是个急性子:“还等什么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说罢便掏出电话,看着我的胸牌认真记录起来,“你是企划部的啊,就在总裁办公室旁边,近水楼台”。 近水楼台?果然锐特无凡人,连保洁阿姨说话都拿腔拿调,也不知是话里有话还是用词不当,这是跟谁交谈都要费上一番脑筋的节奏。 “好了,我记下来了,等我消息啊”。保洁阿姨拿起她的工具,一溜小跑走了,毫不理会我仍在抵抗的情绪。 如何铁面拒绝呢?这是我来锐特遇到的第一个热心人,虽然形式有些蹩脚,却让我感受到某种无以名状的温情。 垂首走进洛迟煜办公室,不时探头探脑观察他的举动。洛迟煜正在批阅各种文件,心无旁骛,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我冲了杯咖啡,站到洛迟煜面前,诚惶诚恐地递过去,未言先笑:“老板,来”。 洛迟煜以为是谁,定睛一看原来是我,嘴角一扬,低头继续写字:“恩,谢谢。” 我扭着手指,定定站着并不走开,半晌,洛迟煜再度抬起头:“你,有事?” 我舔舔嘴唇:“洛……洛总,内个,我把你的茶杯什么的都打碎了。”我颜厚有忸怩。 他食指在腮边轻轻揉着,皱眉沉思,我仔细端详也看不出他脸上到底写的是哪一种情绪,少顷他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没……没那么严重吧。”被他这样一说,我竟然也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 “没事了,回头记得去行政领几套过来,最近客人会很多,准备工作要做的充足。” 这么简单?不惩罚我了吗?不扣工资,也不用更多的劳动去偿还?我一时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我将这一次侥幸归功于卖萌,看来男生无论什么年龄,什么地位都喜欢吃女生“小娇羞”的这套呢。 “你还站在这里干嘛?”洛迟煜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是在给我反悔的机会让你赔偿吗?” “不不不”。我摆着手,“这就走,马上走,立即消失”。 “等等!”洛迟煜像鼓起勇气一样,也不迎着我的目光,“给你提个建议,以后……不要随意做伸舌头的动作。” “啊?”我满腹疑团,搞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又不好刨根问底,只能“奥”了一声,步伐轻快走出他的办公室。 压榨阶级洛迟煜,也不算无底线剥削,从这个问题的处理上来看,至少还算宅心仁厚,心情顿时晴朗了不少,对洛迟煜也好感倍增。 下班铃声刚响,保洁阿姨的脑袋就从门缝探了进来:“唐漪,你准备好了吗?” 不会是相亲的事情有眉目了吧?保洁阿姨的办事效率如此神速非同凡响,如果锐特每一位员工都能像这样兢兢业业,那锐特的产值肯定能得到质的飞跃。 我看向门口,猛然一个大转头转回来,发现何禾争争蕾蕾等人都在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她。 我扯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大家都下班了哈”。众人心照不宣地相互对视,前赴后继奔出办公室,路过我还狂抛媚眼。 我埋头慢条斯理地收拾包包,有意拖延时间。 “快点快点,小伙子已经在那等了。”阿姨催促道。 本来以为只是一句戏言,没想到阿姨言出必行,这种品格在如今浮躁的社会难能可贵:“阿姨您看天气也不好,咱们改天怎么样?”我商量。 “那怎么行,咱们不能放人家鸽子”。阿姨一脸不容儿戏。 这……我犹豫着,总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去相亲,多少有些水性杨花的嫌疑。 阿姨终于禁不住磨蹭,进屋拖起我胳膊就往外拽,嘴里还不停唠叨着:“每个女孩都要迈出第一步的,你们都是读书人,应该思想比我开放。” 原来阿姨是以为我羞赧了,我挺直了腰杆,像每一个要抛开过去的人一样,横下一条心准备不顾一切了,于佑文已经成为过去式,且人家已有所归属,我何必束缚自己做回忆的苦行僧。 恭敬不如从命,先去看看吧,相亲也是一种人生,没有体会过的人生算不得完美。 第14章 夺路而逃 这绝对是一次草率而仓促的活动,好像途遇了一个陌生人,他说我这有个局你去不去,我连局里是什么人都没有问,牛鬼蛇神抑或高山仰止,直接答应说“我去”。 而事实则说明,不认真准备,马虎对待的事情,往往都不能遇到幸运,因为没有调整好心态,做足功课迎接它的到来。 约见的饭店并不寒酸俗气,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小资情调,可见相亲对象还是有一定的品味。阿姨全程跟踪督导,直到将我安全护送到饭桌上,屁股刚坐稳,面前三位男士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始审视了,那眼神犹如要将我生吞活剥。 额?怎么是三位?三个人任由我选择吗?还是可以同时脚踏三只船?这么想着我简直心花怒放,虽然这三位男士颜值都不算高。暗暗打了几圈如意算盘,我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好将这三位鲜肉打量一番。然而,有些人就是不能细看,粗略扫一眼过去还好,但细细品味就不是颜值不算高的问题了,那是低的任性,低的无下限!这三个人可以用奇形怪状来形容,分别是杀马特!朋克!平头!长相还不如何禾周正,同属重度中二病类型。 我顿时精神萎靡,难道自己就只配找这种其貌不扬的男士么,我垂首,怆然发现一桌美食并未开动,看来也并非虚走一遭,至少还能饱餐一顿,把打车钱吃回来。 “这位是大山”。阿姨指着杀马特开始介绍,“这位是二愣”一指朋克,“这个是小虎”最后指到还算正常的平头男。颇有指点江山之势。 我陪着假笑,点头点头再点头。 “你BRA多大啊”?杀马特男毫不羞涩地先发制人。 居然问如此隐私的问题,如果我是大篮球这么问还有情可原,至少我能绿茶婊样挺直脊梁拍拍胸脯嗲声嗲气地告诉他们我是D、E、F、G……可这是我的硬伤,这一点相信他们也从我的上衣隆起程度判断出一二,可还是这样说话往痛处戳,就显得很不友好了。 于是我决定,奋起反击。我不愠不恼,细嚼慢咽吞下一块紫薯,捡起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笑嘻嘻地问:“大山是吧?不知道今天你是什么角色,不过不管你是唱的哪一出,首次见面就问这么隐私的问题,显然你不尊重我,更显然你很没有教养,不过既然问了,我也不好沉默,让大家都尴尬,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算是礼尚往来,如果你能直言不讳,我也肯定对你坦诚相待,这个问题是:你性格看上去很傲慢,那你的size是不是同样引以为傲呢。” 语惊四座,众人噤若寒蝉。大山甘拜下风再也不出言调戏,但明显的是他对我这类没胸没臀还嘴巴伶俐的女生毫不来电。 我得意地摇晃着红酒杯,一仰而尽,心里暗自叫嚣:来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既然不怀好意,就休怪我让你们片甲不留! 朋克男上场,他一身的重金属衣饰,动一下就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且不说密集的耳钉、大金链子与小手表,连外套上都是各种肩章、铆钉,形象纨绔。 “我喜欢跟喜欢穿黑丝袜的女生聊天”。 聊天跟袜子有毛关系,我嗤之以鼻:“穿白棉袜的行么?” “……”朋克男语塞,“唐小姐性格很豪爽,我二愣非常欣赏,不知道唐小姐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我没有停止吃饭的动作:“最起码不能面瘫,身体各机能无障碍,思想要健康,行为要端正,要君子坦荡荡,不能小人长戚戚。” “奥?那说的好像跟我非常符合”。 “您的自我感觉实在是太良好,良好到连自知之明也没有”。我不太客气。 “你……”二愣想要发作,他看上去并不是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只是碍于阿姨在场,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也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如何评价我,只顾闷头吃饭,如果有人问话就掷地有声的噎他一句,气氛剑拔弩张。阿姨也是头一次经历这种火药味儿十足的相亲,夹在中间两头不知如何安抚,直强调着:“有话好好说,你们这说的都是什么新鲜词,我完全都听不懂”。 当然听不懂,听得懂还是火星人之间的较量吗? 我抖抖眉毛:“阿姨啊,您还没有告诉我,跟我相亲的到底是哪个呢”? “啊,对对,看我这脑子真是越老越不灵光,就是小虎”。阿姨陪着不是。 小虎腼腆地一笑,像个涉世未深的单纯少年,这样纯良无害的货色,给我,真是大大的羊入虎口,我唇边泛起一抹嘲讽。 “是吗?敢情是阎王没发话,小鬼呜呜喳喳”。 杀马特与朋克的脸登时绿了。 “没关系,好朋友先出头把把关,这也是人之常情。怎么样小虎,你的两个兄弟对我的形象都是大失所望了,你个人作何感想啊”?我单臂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又举起高脚杯,这个晚上,我一直在孤独地饮酒。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小虎身上,小虎脸“唰”就红了,喃喃低语:“你的情况阿姨已经跟我说过了,我……我,觉得挺好看的”。 晕倒~这样也算很好?他真够不挑剔的,我是万万没想到。 他忽然站起来,举杯敬了我,一句像“我干了,你随意”这样的祝酒词也没有,满满一杯红酒一口气吹干,也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羞涩使然,酒下了肚,小虎便面红耳赤,那潮红色从面颊一直延伸到脖子。我觉得好笑,这样的小清新不在象牙塔里好好躺着,出来相亲干什么。 阿姨见有眉目,已经忍不住在桌子底下与我搞动作,不停地向我使眼色,问我感觉如何,我笑而不语。 这一顿晚餐吃的极度郁闷,虽然在这场“正邪”的对垒中,我每次都能险胜,摆在面前的食物也尚算可口,但我终究还是一个不喜欢虚与委蛇的人。正愁无法脱身,收到于佑文简讯: 好吗?不可抑制地想你。 筑起的心墙功亏一篑,闸门一开,思念的洪水就倾泻而出,汹涌澎湃地将我吞噬,可是我真的能够回应他同样热烈的蜜语甜言吗?不能! “不好意思,朋友传简讯来有些事情,我先走了。你们几个给阿姨送回去哈”。我起身。 “哎~不再留一会儿啊”。阿姨殷切挽留。 “不了,真有急事,咱们改日再聚啊”。我拎着包逃命似得离开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回到家,一头栽倒在床上,外套都懒得脱,冰冰端了大枣水在我床边坐下来:“什么人惹花大小姐生气了?难道又是霸道总裁?” “才不是呢”。我的声音细若蚊蝇,从厚厚的被子底下传出去。 “那就奇怪了,还有谁具备这本领”? 我倏然坐直,将两只鞋子狠狠撇出老远:“今天被拉去相亲了,你真是不知道那场面,我就不明白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轻浮,一上来就给我针尖对麦芒,幸亏我反应灵敏,要不然输的惨不忍睹”。 “你也去相亲了?怎么这么巧,我最近也相了一个”。冰冰满眼同病相怜。 “啊?快快给我说说又有什么新奇遭遇”。我拉住冰冰的手,喜闻乐见。 “那~我先说?” “快说快说”。受不住卖关子。 “其实怎么说呢,我这个也不算是相亲,而是,见家长。这个男生一直对我心存爱慕,我没有拒绝他,他人忠厚老实,建筑师世家,我有意与他试试,毕竟咱们外地人,想再这边成家立业,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今天他说他外婆包了饺子,搞家庭聚会,让我一起去凑个热闹,说实话我不想去,毕竟交往的时间尚短,见家长太过唐突,而且我玩惯了,忽然间按照红尘老路去走,如同仪式一样去拜见他的家人,我真没法应付。可是他再三恳求都要跟我急眼了,我盛情难却,就去街上随意买了点礼物跟他一起回了家。自从那次与林纳拓被他母亲“捉奸”,我对见家长特别畏首畏尾,幸亏他的家人个个和颜悦色,餐桌上他们对我追根问底,哪里人,做什么工作,家里是做什么的,这要是祖上有作奸犯科历史,我肯定当场就底气不足了。还好他们都对我非常满意,尤其是他的舅舅,与我谈天说地,还夸我知天文懂地理,是聪明的女子。后来就讨论到结婚生子,这个话题对我来说真的是死穴,当时感觉特别压抑,无法去回答也不想去面对,就一直低着头吃饭,那个男生是单亲家庭,他与他的母亲关系出奇的要好,全程吃饭都坐在他母亲的旁边,夹菜盛汤 ,无微不至,也无暇顾及我的情绪,倒是他舅舅看出了我的不自在,频频替我圆场。后来晚餐终于在一片煎熬中结束,他母亲说有些头痛不舒服,他就立即扶她回房,撇下我一个人,让我打车回去,还是他舅舅不放心,开车给我送了回来”。 “不会是你跟他舅舅在一起了吧”?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但凭借我对霍冰多年的了解,结果一定是这样。 “还是瞒不过你”。霍冰将脑袋放在我胸口磨蹭,做出羞赧之姿,“时隔不久他便约了我见面,在他家的家里。” “啊?他老婆在家吗?” “他带我去的是他的私人小院。” “然后呢?” “当时我就问他,我说‘白哲图舅舅那么多女人为何会选择我,有没有考虑过你外甥的感受’。白哲图说‘他是个没断奶的孩子,并不值得拥有你’,我反问‘那舅舅怎么看我的,我难道不是个孩子?’他说:‘不,你不是个孩子也不是女人,你是女色’。我哈哈大笑,此时舅舅已经急不可耐地把我抱起来,红罗锦帐,春宵一刻,我尽情享受着肉体的欢愉。白哲图是高手,无可挑剔,然而我还是流出热泪,因为我想起了林纳拓”。 “舅舅?不会是于佑文来的那天坐在车里的那个人吧?”我惊叫道。 “对,就是他。” 我大口吞下大枣水,这样的人生于我看来如同耀眼烟花,灿烂无比,也拥有让人跃跃欲试想要奋身上前的力量,但难以掌控,更加无法游刃有余,所以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摆设品,也未必值得去以身试险。咂咂嘴:“冰冰,你的人生真是华丽丽的冒险,竟然也可以一边需要放纵的陪衬,一边心猿意马地眺望远方”。 “爱情吗,好玩才最重要,谁认真谁就输了”。爱玩的人总是对刺激感无法拒绝,但我始终觉得冰冰在刻意掩盖着她的寂寞,违心的自我折磨,以身体为本钱,不计后果挥霍。 “你呢,说说你吧”。 “算了不说了,我那些小伎俩与你这轰轰烈烈相比简直是相形见绌,睡大觉”。 “好啊,你敢诳我”。 霍冰与我在床上打滚疯闹起来,欢笑声、尖叫声盘桓在阁楼上空,那是我们欢乐时光最深的纪念。 第15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唐漪,这次展会的海报你做的是什么,风格不伦不类,完全脱离了我们企业自己的VI,还有这个顾客信息表,你居然用白纸黑字,如果单纯这么简练的话我还用你设计吗,我自己做行不行,你到底会不会设计”?米素将一堆设计图稿丢在我的桌上,巴拉巴拉巴拉对我一个星期的心血予以全盘否定。 我深吸一口气,自撞到那日她与董秘事件以后,无论我如何暗示她我会守口如瓶,陪着笑脸顺从讨好,千方百计讨她欢心,都换来她的刁难和鄙夷,现在她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指控我,实在令我伤心且无法忍受,努力心平气和:“那你说怎么改?” “我也不知道怎么改,反正这样不好看。” 这句话足够将任何一名设计师推向崩溃的边缘,我真想掀了桌子,指着鼻子大声告诉她‘你行你上,不行别BB’。可是一想到吃人家饭受人家管,除了忍耐,剩下的应该就是最大限度提高自身忍耐力了。 “任何一张图,我都不是糊弄着去完成的,它都是我心血,是我绞尽脑汁排好的板式,现在你给他们全部推翻,那自然有你的理由,你得告诉它们哪里与你想象的不一样,但你不能让我没有方向地去改,到头来做了一堆的无用功。展会马上就要开了,除去印刷以及物流的时间,我们没有一遍遍重来的机会”。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屏息凝视,大家用震惊而又期待的目光注视着我,似乎都在祈求我能大赢一场,出出积压已久的怨气。 “我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弄吧,我不懂平面设计”。 心塞,想一鞋底子呼她脸上,不懂设计,胡搅蛮缠的本事可不低。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就定稿吧”。我也懒得讨价还价,不就是撞见了她与张董秘的□□来公报私仇了吗,报吧,既然息事宁人不妥,那就鱼死网破,我也不必不姑息养奸了。 “你……” 洛迟煜的号令隔空传来:“米素,客人走了把茶杯收一下”。 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米素窜起的怒火将消未消:“你去给洛总收拾一下”。 我头也没抬,起身就去了。似乎已经养成习惯了,洛迟煜那边一有吩咐我就积极主动前往,不管我温顺与反抗,这些脏活累活都非我莫属,我不知道是我颜值太高适合在总裁办公室进出进入,还是我长了一张温柔可亲的脸适合专注高端人士服务事业一百年。我永远被指使,永远被否定,永远做的多错的多,或许有一天我会在工作中越来越不自信,越来越畏首不前。 “唐小漪,给我来杯coffee”。 “奥”。我放下收茶杯的活,到咖啡机前给他泡咖啡。 “速溶还是现磨?” “现磨。” 咖啡沸腾刹那,焚情种种,香动四野,心事也跟着大起大落。端送至洛总裁跟前,他接过杯子,有意无意地触碰到我的手,我如若不觉,面色淡定。 所谓最恐怖,便是麻木不仁。 洛迟煜悠悠开口:“有人尖刻的嘲讽你,你马上尖酸的回敬他。有人毫无理由的看不起你,你马上轻蔑的鄙视。有人对你冷漠,你马上对他冷淡疏远。看,你讨厌的那些人,轻易就把你变成你自己最讨厌的那种样子。这才是“敌人”对你最大的伤害。 我刚刚听到你跟米素在争吵,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之间总是这么剑拔弩张,她训斥你的嘴脸尖酸、苛刻、冷淡,这样的她你喜欢吗?” “不喜欢。”我果断回答。 “你看到她不友善,于是回以反抗、蔑视、疏远,这样的自己你喜欢吗?”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没有什么不妥。” “唐小漪,你看,你正潜移默化地被她影响,而且你会不知不觉地将这种情绪带给身边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我就应该做那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绵羊,任凭人家骑到头顶也不反抗?你以为我是什么?圣母?玛丽苏?我什么都不是,我快意恩仇,我没有那么多宽广的胸怀,相反的我心胸狭隘,对于我不喜欢我的人,很遗憾我无法主动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他们的屁股。” “成大事者总要有忍耐的度量。” “我觉得自己难成大器。” “我跟你说这些并没有指摘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偶尔反思,有些时候你退后一步或许就会看到与现在不一样的结果。”洛迟煜粲然一笑,话锋随之一转,“你去相亲了?” 消息传播的这么快吗?才是昨晚的事情而已,今天洛迟煜都知道了? “洛总可真是长袖善舞,在我身上安装了窃听器?”我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该笑?该哭?该疑窦丛生……这个总裁对小员工私生活的关照是不是太多了。 “你不要紧张,因为我也刚刚相亲,和你聊聊相亲感想罢了。”连洛迟煜都走亲民路线了?跟我聊相亲是给我下套吗?看看他装作无意间说的这个八卦过两天会不会被整个公司人知道,一旦如他所料,那么就可以顺势揪出一枚在私底下制造他绯闻的狗仔了;还是他在提醒我届时记得随礼?可是以他的地位,应该不在乎我这几个小钱吧。经过迅速的分析比对,排除第二种可能,与腹黑男交流太过烧脑,我得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没有想要知道您隐私的想法。”我一派刚正不阿的模样。 “你就对洛迟煜的花边一点也不好奇?” “大家只对锐特总裁的花边充满兴趣。” “这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洛迟煜是洛迟煜自己的,锐特总裁才是大家的。” 洛迟煜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那就聊聊锐特总裁的相亲感想。” “小人物和土豪的相亲经历也有可比性吗?” “当然,我先说。她和你性格极像,只是她比你更添了跋扈任性,摔假发,把高跟鞋抛进我家游泳池,大半夜的让我背她去买球鞋,告诉我要同她联袂,坚决抵抗家族势力的包办婚姻。” “听上去个性鲜明,你福气不错”。 “可是……她像你,就冲这一点,我们就无法在一起”。 “是吗,那她也算是躺着也中枪了,无缘无故受了连带责任,痛失高富帅”。 “于她而言,我实在是无名小卒”。洛迟煜这句话听上去有多自卑,却仍是一副‘我本为王’的尊荣。 “奥?官二代?” “你很聪明,外交官的千金,上海滩名媛”。 “我觉得我们讨论不下去了,界限太分明,搞不懂你们上流社会的人在玩什么鸡毛,如果换做我是你,就算她看不上我,我也使出浑身解数,穷追不舍,哪怕倒插门,直至革命成功,你竟然她像我就放弃这么难能可贵的白富美,实在不够英明神武,很难走向人生巅峰”。 “是么?那你把我看成她,把你看成我,开始这样做吧”。 我摇摇头:“不可如此类比”。 洛迟煜自心底发出一声冷哼,意图不明,转而将话题扯到我身上:“你怎么样,有满意的?” “额~有一个还不错,正在接触”。这样的话,我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说出来的,语无伦次?还是被米素气昏了头? 洛迟煜的脸冷下来,他总是这么难以捉摸,令我每次同他说话都不能掉以轻心。他喝口咖啡气定神闲:“有一个?这么说来是相了不止一个了”。 我弱弱地伸出三根手指,本想说昨天相亲时候有三个人,不知道具体跟哪个相,所以就一起算上了。 “你不是说你没有男性朋友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明明有很多男性朋友,他们都很喜欢我的?”我洋洋自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说有就是有”!他的眼神充满萧杀,又不知哪根筋不对,每次这样的时候我都非常识相,不敢接话。 得过且过吧,人家是大boss,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准谈恋爱,你要投入全部精力在工作中。”洛迟煜命令道。 这是锐特的霸王条款吗?可是我左思右想也不记得自己在进锐特的时候有签过这样的卖身契啊。 不明所以地“奥”了一声,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敢肆意妄为? 这时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我低头一看竟然是小虎!赶忙按死,一脸无关紧要,还没等我理好表情,又再度响了起来,一旁的洛迟煜冷淡发话:“接”。 我瑟缩摁了接听键:“啊,小虎啊,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就是想你了,问问你在干嘛”。 “当然是上班了,我除了上班还有什么别的事可做,好了这边比较忙,我先不和你说了啊”。我紧张地挂了电话,再说下去也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肉麻的话来,现在的青年追女生太开放了,才见过一次就把‘想你’‘爱你’之类的煽情老套词汇挂在嘴边,真是肤浅的毫无廉耻。 “小虎”?洛迟煜的声音如那三九寒冰,冷得彻骨,蔑视的口气能覆灭我对小虎哪怕一丝一毫尝试下去的欲望,“叫的还挺亲密”。 “我叫你迟煜你允许吗”? 洛迟煜微见讶然之色,他点燃一根烟,似飞翔的鸟被突如其来的弹弓击中一般,整个人陷入一片渺茫愁绪,而唯一能缓解的只有手中这一根烟,我矗立在侧,一时无所适从,半晌从他口中飘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你走吧。” “嗻~”我学着电视剧里大太监回答的口吻,低头退了出去,临走也没忘记把脏的茶杯一起端上。 带上门的一瞬间,我蓦然瞥见洛迟煜手中的香烟飘出袅娜的一缕,他的背影在落地窗明暗交替的光线里,轮廓有些苍凉…… 第16章 聚散依依 展会日期将近,但我的设计稿始终不能达到米素满意,于是她决定亲自上阵指挥。搬了椅子坐在我边上,我僵硬坐直,喘气也要小心翼翼。 “这个往右,好……大了大了……退回来一步……这个放到这里……这边加一个logo……”米素涂了红蔻丹的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比比划划,“不行,这样不太合适……你再返回……回到你的原稿……不对……” 我只觉得耳畔全是她噼里啪啦的絮语,听得脑袋里一团浆糊,心底一个冲动叫嚣着:“老子不伺候了,你爱找谁找谁吧”。 “往中间……往中间靠……换个板式吧”。 我直接神经错乱:“换板式不是你说的那么容易,我不是作图机器,你想要多少个方案我就给你出多少个方案,作为设计,我认为我的第一灵感如果被全盘否认,接下来我也创造不出更好的作品来。” 米素只当做这是我逃避工作的一个托词,还在继续认真而专业地找毛病,外行指导内行,其结果只能让内行憋出内伤,再或者两败俱伤。 “这里……加一个这个……” “主任,你没发现这样不好看吗?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风格,你硬要往一起凑,这混搭的太不协调了。”我终于看不下去有人这样侮辱我的设计,忍不住要爆发了。 “我说好看就是好看”。她以为统治者的专横可以用到任何领域任何方面任何人的身上。 我二话没说拍案而起拎起桌子上的包走人:“我以为只要我把事情做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然而我太天真了,事情是永远做不好的,我不干了”。 锐特成立的历史上,拎包走人这一事件史无前例,何禾、争争、蕾蕾彻底被震撼了,勤杂工小唐竟爆发的这么坚决而悲壮。米素仍坐在我的旁边位置,脸色异常难堪,她对此突发事件还来不及接受,我已经消失在眼前。 我想她一定气急败坏了,威信与地位,骄傲与干练,被一个试用期的丫头片子彻底无视。但是我无暇顾及太多……站在电梯里,我的心情并未轻松到可以对着空气弹冠相庆,它远比我想象中更加沉重,我开始怀疑这样做会不会太冲动,我对信仰执着到底有没有错?我的初衷只不过是得到多一些的鼓励与支持,不要将我用心描绘的作品轻易置评,随意就改动的面目全非,至少不要逼迫我做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海报,作为设计,如果作品连自己都嫌弃,又如何令别人喜欢? 这样权衡,我想我是无悔的,然而我又想起了初进公司时候意气风发对米素做出的承诺,她对我的知遇之恩,我是不是也辜负了。我即将背上一个知难而退的逃兵的称号,任由所有人评论我因能力不足而自觉退出锐特平台?然而进退都是错,不管怎么选择,都是有失有得。不自觉地泪潮翻涌。 电梯降落到一楼,门缓缓打开,洛迟煜的黑色大衣赫然出现在我面前。他正准备上楼去,却意外清晰准确地将我泪水纵横的脸收入视线中,我急忙拭了拭泪渍,慌不择路往外走,可是电梯口太窄,洛迟煜就那么定定地站在门口正中央,我左躲右闪还是撞入了他怀中。没有想到他一抬胳膊竟将我拥在怀里,霸道不容反抗地把我困在原地,他的下巴正抵我脑际,耳鬓厮磨地问:“你受了什么委屈?” ‘你受了什么委屈’?是不是只要我把我的委屈说出来洛迟煜就能替我把一切都讨回来了?我相信他有这个实力,但我要从何说起?我为什么要对他说起?有些事情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就是改图么,改就好了!让放乌鸦放乌鸦,让放麻雀就放麻雀,是否美观与我无忧,何必如此介怀?只是对于工作、对于爱情、对于一切种种,很多时候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就无法得到成全。不必矫情地用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事扰乱日理万机的洛总的视听,小题大做不是我喜欢做的事情。 含泪狠狠咬了洛迟煜肩膀,那是我最后一点发泄的力量,他没有吭声也并未躲闪,施加在他肩头的痛感使我的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我疾步跑开,将洛迟煜的目光远远甩在身后,一边奔跑一边大手张开抹泪。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刚刚潇洒离职,完成优雅转身,那边久不联系的小学同学致电,滔滔不绝回忆起旧情,什么一起躲雨的屋檐,一起骑过的单车,一起偷看的男孩……说的我心情久久难平,仿佛又回到青涩美好的学生时代,结果末了,那同学来了总结性的话语:“我要结婚了,你能来吗”?重要的是礼金还是要来的!彻底华丽撞墙了。 早知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如何搞到了我的号码?看来只要想做一件事情,一切困难都不是阻力。所有的不能,不会,做不到究其本质都是不想做。 “哇恭喜恭喜啊,我一定到的,人不到,礼也一定到”。我表演出一副普天同乐的样子。 钱钱钱,刚刚失业,又要随礼,真是雪上加霜:“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吗”?我仰天长啸一声,扔了电话一头扎进被子里。这么拮据的日子要如何过下去,我倒是感觉天都要塌了。 趴了一会儿,翻来覆去睡不着,打开电脑,于佑文的头像闪动着:“最近在做什么?” “最近跟各种上司斗智斗勇,最后溃不成军,今日刚刚赋闲在家,也是身心俱惫”。 “好好面对你是手下败将这个不争的事实,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累了就回家,不想回来如果缺钱花,就跟哥开口,保你衣食无忧。” “金钱就不用了,不过还真有一事相求,于同学,我的小学同学结婚你帮我去送几块大洋可以吗”? “以什么身份去”?惯例秒回,于佑文贱贱的样子近在眼前,他最喜欢明知故问。 但我偏不遂他的心愿:“随意啦一个头衔而已。” “好啊,那我就现场自由发挥了,届时谣言四起可不要怪我坏你名声”。 “要拿我的名声与你的同归于尽吗?” “能同你的名声一起玉石俱焚也是一件难忘的事情。” “你可不要扯我后腿。你是大局已定,我可尚待字闺中呢。” “漪漪,我下个月可能结婚了。” 心头一恫,怅然若失,一种宝贵又辛辣的欢乐:“是吗?看来我又要破财了?” “你要好好的。” “恩,我一向不舍得虐待自己,因为没有人和事能成为理由。” 我们都曾面临诱惑,都曾在微妙的瞬间险些万劫不复,幸而理智会抵制昏聩,判断能警策热情,我想我们的爱情,在他第一次动心却不敢开口里,在我第一次眷恋却深深掩埋里,在他孑然一身奔赴日本的行动里,在我第一次难过的哭泣里,悄然枯萎。 没过多久我又收到父亲身体不适要去医院检查的消息,想到父亲一把年纪,连城也没有进过几次,还要独自去面对空气都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面对神情冷漠的医生和言语不耐烦的护士。我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打转,回家,路费不够,不回,又觉得自己毫无孝心。思考这两年自己的际遇,庸庸碌碌,一事无成,实在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对于父母既不能给予他们经济上的补偿,又不能陪伴左右,在他们有病痛的时候尽一丝搀扶之力,还连累他们日夜为我操心,有没有吃饱饭,有没有穿暖衣,有没有遭遇不测,有没有受很大的委屈……而我恐怕倾尽余生之力也无法报偿他们了,难道真要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时再哭天抢地?思来想去,这件事情我不能心安理得地逃避,只有拜托给于佑文我才能稍稍安心些,于佑文似乎突然之间有了各种妙用,他的说话方式,办事能力,为人处事我都十分信得过,当然这对他来说或许有点冤——实力强就得为我跑腿,我想为了父母,顾不得太多脸面,别说求他,求洛迟煜我也是豁的出去。 然后于佑文再次被拎了出来,他自是二话没说,一口答应了,并安慰我在那边不要担心,家里有他准保将老太爷子服侍地面面俱到,不让他受一点冷落。有此一番话,我感激涕零,对成年人而言,困难时候的援手比千万句蜜语甜言都来的窝心。一切交付妥当,我甚至来不及感慨人生,就投入到新工作的寻找中。 整整一天的走街窜巷,各大人才市场、中介公司全都跑遍了,数份简历投递,收到的是石沉大海的无音,年关将至,找工作并非明智之举,可是就我而言,坐一分钟都无异于坐以待毙。夜幕降临,一无所获的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走,路过一家韩式料理店门前猛然看到门上贴着的招聘兼职服务员信息,顿时眼前一亮,想也没想就进店咨询了。服务员这个工作我还是可以胜任的,这比玉米地里掰棒子要轻松简单许多吧。 老板是一位五十岁头发花白微胖的男士,和蔼可亲,我们简单聊了几句,由于他也急着用人,便顾不得经验与否,大致和我说明了一下禁忌与须知,我就人五人六地上岗了。这是一份兼职,晚餐时间我来上班就好了,白天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继续寻找合适的工作。 店面虽小,生意却火爆异常,屋里屋外人气爆棚,我与另一个服务员小文每日都忙的不可开交。我是新人,虽然端盘子、上菜、拿酒、撤桌没有极其专业的技术要求,但临时抱佛脚难免遭遇各方面的磕磕碰碰,小文脚打后脑勺完全顾及不到我,不消片刻我已是晕头转向。 忙到入夜,时针指向11点,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我脱下工作服,饥肠辘辘,收拾完毕准备回家,老板叫住我,将打包好的海鲜饼塞到我手中:“唐漪,我观察了你今天的表现,非常棒,忙了一晚上饭也来不及吃一口,把它带上,路上注意安全。” 当你身处困境,一点关怀都会让你脆弱而又感性。我泪盈于睫,接过还温热的海鲜饼,一顿饭的救济,对我来说已经恩重如山:“谢谢老板。” “快回家吧,再晚没有公交车了。” 空荡的街上举目无人,这城市白昼的喧嚣转到地下不见光的场所继续热闹,而我站在灯光暗淡的街头,听路旁烧烤店打烊拉下防盗门惊心的声响,形单影只,是唯一的寂寞。末班车摇摇晃晃驶来,空无一人,谁会在这么晚回家?又有谁会在这么晚出行?我上车投币,对着司机卖萌:“这是专车?” 司机也跟我打趣:“百年一遇,好好珍惜,且去后排躺着吧”。 我选择了最后一排,司机见我坐好,关了车厢灯,世界瞬间陷入黑暗。当我留在黑暗里独自徘徊,身边无边无际的寂静疯狂蚕食我意志的时候,我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很多人都怕黑。呆呆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思绪完全被放空,我很累,脑袋里什么事情也装不下,所以什么事情也想不了。剥开海鲜饼的层层包裹,我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企图用食物填补空空的胃囊,同时也让瘦弱的情商重现丰满。 陆续在不同的站有人上车,步伐沉重,面色憔悴,我想他们同我一样,都是为生活疲于奔命的人。窗外逐渐聚满了雾,能见度越来越低,我在玻璃上划着乱七八糟的图案,划到自己也觉得无聊了,就仰在公交靠背上,闭起眼睛。 从起点至终点,能做到末班车,能回到温暖的出租屋,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由于失去工作不用早起,回家之后我洗完热水澡便打开电脑,想去游戏逛一圈,沅去无旖竟然在线,立即发送了悄悄话:“这么晚,怎么没睡?” “还有五分钟。” “在做任务?” “在等你。” “奥?最近有什么需要组队过的任务吗?” “好久不见你上游戏,也不知道你近来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太忙了,有时候会忘记上游戏。” 那边沉默了半晌,五分钟时间已过,我以为他正收拾准备下线,刚要进图刷副本,他的窗口弹了出来:“Miss千城雪,我们见面吧。” 我仔细思考了一秒,迅速退出了游戏,然后再次爬了上去,发现他的状态依然在线,于是再开窗口:“我刚刚好像看到你跟我说话,刚要点开就掉线了,这个服务器人一多就不稳定。” “没什么,你有过不去的任务吗?我陪你走一局。” “不睡觉吗?” “难得遇见,再陪你一会儿。” “遗迹那边有,我是法师,打不了那个图。” “走,组我。” 八年网友已经算是熟悉的人了,然而总还是觉得少了一个见面的契机。我心目中的相遇,绝不是约定俗成的某某时间、某某地点、某某街角的咖啡店,你和我,见一面。 第17章 惊心动魄 服务员的工作没有想象中容易,第一不能坐着,第二不能偷懒闲聊,第三精神要处于高度紧绷状态,不能点错菜或者让顾客溜单,否则损失全部要由自己赔,第四身体要不停地飘来飘去,双脚疼痛、双腿浮肿等都不能成为停步的理由。这才发现在锐特的时候自己有多矫情,穿着干干净净的职业装,出入高档写字楼,听路人欣羡的感叹声……还在不停地抱怨米素让我刷了洛迟煜的茶杯、洛迟煜让我帮他泡了咖啡,何其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许成长就是这样,没有比较,不经过更糟的处境永远不知道自己曾经拥有的是多圆满。 我每天都拖着困乏的身躯回家,独自面对整间屋子巨大的黑色空洞,会时常幻觉屋里藏着鬼魅,由于冰冰近来又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生活,所以我格外形单影只,如何要求她日日陪我,每人有每个人的生活。重重摔倒在床上,极度珍贵地呼吸午夜这一小块难得的清闲时光。从天窗望向外面高远辽阔的天空一角,星子如棋,罗列有序,可惜我看不懂星象,就像我也看不懂人生一样的迷茫。如同井底之蛙,被囚禁于一方天地,很久难以看到硕大的太阳。 然而这样的日子也并非一无所获,比如有喝醉的客人在包厢里闹事,责怪小文倒酒不够娴熟和有花样,她被折磨的满目含泪又不敢公然拒绝,我挺身而出,以百变倒酒法征服了满桌人,从此他们再没有来闹过事;比如有两个客人一直很注意我跟小文,没事来吃饭喝酒总要趁机对我们揩油,最后终于忍不住问老板要我们两个,想带去夜场玩,被老板严肃回绝了;再比如,一次我打扫卫生,在地上捡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名字和电话,我翻了两页却被小文一把夺过去,她说那是她的宝贝,这些都是老板、富二代,来我们店里吃过饭的,她记着他们的联系方式,逢年过节时候发短信问候,如果有人给她回,她就有了机会……我惊异于她的筹谋,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那么一个或大或小的梦想,有人只是想想,而有人却是处心积虑地向梦想靠近,毕竟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我感恩这些零散的小事,它们让我越发懂得善良、感恩、努力的意义。 上班时候接到父亲电话,我闪身进了卫生间,压低嗓门说话。他对于佑文赞不绝口,如何在医院为其跑前跑后,如何询问医生事无巨细,如何请他吃香喝辣,并再三叮咛,这样的好男人不多,如果情况允许,可以适时倒追,紧抓机遇……嫌他絮叨,尽是不找边际的语言,又怕说的太多,被他发现了我现在的处境,匆匆说了几句便挂断,于佑文的电话适时进来。 他说叔叔心肺肝脾胃肠肾统统查遍,非常健康,如今已经回到乡下老家,交代的任务不辱使命完成。 我说请坐等我回家,你来领赏。 这时小文在外面喊我,说有顾客进来,让我速战速决,我立即要挂电话,怕那如雷贯耳的一嗓子泄露了秘密。结果动作慢了半拍,还是被于佑文的顺风耳听到了:“漪漪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跟朋友……在餐厅吃饭……” “餐厅吃饭?”于佑文口气满满的质疑,但并没有戳破我的自尊,“漪漪,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助你?” 我见瞒不过,也不想再装模作样:“我的确需要帮助,我也告诉你我需要的时候一定第一个想到你,但是现在我自己还撑得住。” 收起手机我一路小跑冲出去,两位装扮奔放时尚的年轻情侣站在大堂中央四下搜寻空的座位,我笑脸迎了上去,他们仿若未见,环视四周发现座无虚席后,便无比不爽地跟我说:“我们去外面坐吧,你给我们搬张桌子出来。” 我好言劝说:“天已经凉了,去外面吃有点冷,不如就等一会儿,你看那一桌马上就走了。”我一指边上的榻榻米。 那女人柳眉倒竖:“我就要去外面你怎么那么多事?” 我心下十分恼火,狗咬吕洞宾,很想上去揍她一拳,但毕竟顾客就是上帝,而且自己已经因为冲动丢失了他人求之不得的“勤杂工”工作,一定要吃一堑长一智。火速打消负面情绪,牢记客人怎么开心就怎么来的原则,开始大张旗鼓搬桌子,挪椅子,拿韩式小气罐锅……出了好一大顿力,一切准备就绪,我随手打开了小气罐锅的开关。 屋内一声又一声地喊服务员,我一溜烟进去服务,一边记着他们点的菜,一边应和着:“来了”。现在的客人,都有大爷病,从10块钱到千八百块消费的,统统不能等,一等就急眼,所以得低声下气伺候着。上菜,拿啤酒,送调料……忙的昏天暗地,完全忽略了外面那对令人倒胃口的情侣。忽听嘭的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威力无比的东西爆炸就离我咫尺,我感到脚下地面微微的震感和听到屋顶瓦砾的松动声,紧接着是女人声嘶力竭地呐喊:“老公,老公你醒醒啊”。一股浓烟和刺鼻的气味涌进屋里。 小文匆匆跑进来喊老板,正在撤桌的我隐隐感觉情况不妙,放下手头活计跑到外面……屋外场景,完全可以用惨烈形容,瓷盘瓷碗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铁筷子“山路十八弯”,火锅的菜和汤洒了一地,锅扣在门前台阶下面的人行路上。男人飞出座位一丈多远,应该是撞到了栏杆扶手,随后重摔在地上,此刻正背倚护栏,一手撑地,一手护住心脏,脸色青紫,呼吸困难,他胸前的衣服上一片油渍。女人在一旁止不住地大声哭泣,摇晃着他。 老板拨了120,同时联系了保险公司。在等待救护车来的时间里,小文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说清楚。 原来由于我的粗心大意,误将两个气罐小锅当成了一个,一起端到桌子上,然后点着了下面的锅,直接加热了上面锅,达到一定温度,上锅锅体内的小气罐爆炸了,如同小火箭冲出卡槽直打在男人的胸口上,将他弹出几米远,手上两万块的劳力士手表,表蒙已碎成粉末,一口没动的火锅被炸得漫天飞……起初他们也发现了锅的异常,但心下以为或许就是这样,可越看越不对,就喊了小文过去,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关火,锅就炸了。不幸中的万幸是两个女人都毫发无损,试想如果那一锅滚烫的汤水泼到任何一个人脸上,后果何堪设想?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听闻所有经过的我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仿佛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遮住了面前整片森林。天旋地转,这种事情别说我,估计老板活了半辈子也没能亲身经历一回。我找了一处墙靠在上面,勉强支撑住自己,恐惧不安席卷了我整个内心,还有更倒霉的事情吗?心头压抑,难过地想哭,本来现在处境已经是要钱没钱,要工作没工作了,难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就是损不足而奉有余吗?可是我又不能哭,哭代表着我默认了自己的失误,我不能认,因为谁也没有规定说这一桌全部由我负责。我暗暗立了决心,如果这次化险为夷 ,我会日夜祷告焚香,反之如果是祸躲不过,我立即收拾行囊,回到家乡。 越是发生大事越要临危不乱,我催动骨子里强大的倔强,驱散心底巨大的恐惧与悲伤,甚至比平时更加的沉着冷静,做好迎接随之而来的霜降准备。 救护车鸣笛呼啸而过带走了伤患,动作之快我甚至只看到清一色白大褂从车上飘下来,然后就地蒸发了。老板没有跟去,他目送车子远去的背影,回头瞥见蹲在角落里的我,从旁拖了一张凳子过来,让我坐下,我诧异,不敢挪动。他自己也拽了把椅子,一脸轻松地落座。我见此情景,也慢吞吞地爬上椅子,不敢对视他的眼睛。 “总结一下你今天酿成大祸的原因。”他漫不经心地问,并没有责备与愤怒的意味。 我本能地为自己开脱,毫不迟疑地驳斥:“酿成大祸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原因,当时那么忙你又不是没看到,如果你们用心了,及早发现,也不会导致炸锅。” “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唐漪,很多工作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做好的,不管什么时候,人再多,场面再乱,你听到再多催促的声音,记住,不要慌,先顾好自己的那一桌,保证从头到尾你自己接手的那一桌没有出错,多余的精力你再分散开来去照顾其他的。你不能否认,你在端两个锅上桌的时候是三心二意的。” 有时候很多人的出现,一闪而过,没有带来什么利益,没有带走什么损失,他们只是为了给你上一堂课。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那个老板的名字,他移民去了韩国,或许我们毕生不会再见,但他的这句话我受用一生,在后来忙忙碌碌的工作中,哪怕丝竹乱耳案牍劳形,终日不可开交,我都时刻记着那句话“顾好自己那一桌”,从而在工作中几乎再没有失误发生。 虽然嘴上不服,但对于事件的主要原因,我心知肚明,至少我是罪魁祸首,应该负大半的责任。我说:“他会有事吗?”声音很低,细若蚊蝇。 “这事情我不用你承担分文,因为你也承担不起,但是你这些天的工资可能没有了,你也当花钱买个教训吧。”这样的责罚实在太轻,连我自己都意想不到,“这家店我开了十年,从来没有碰上过这种事情,今日当我破财,你若想留下我会继续任用你,因为我看得出来你很需要钱”。 那些外表很强大的人,你打他骂他侮辱他讽刺他都不能让他示弱屈服,可一旦被戳穿内心,看透伪装,他便会顷刻间眼泪滂沱。能让人信服的从来不是巧舌讥讽与暴力相加,而是懂得。 “不,我很累,我想我做不下去了。”我无法用语言表达我的愧疚,表达我对他不追究还愿意继续帮助我的感恩,听惯了恶语相加,面对突如其来的宽容仁慈,我的防线彻底崩溃,伪装崩落,嚎啕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呢喃着,不知道除了说这句话,我还能说什么。 他抱抱我,轻轻拍打我的后背:“孩子,如果你觉得撑不住就回去好好休息,你本来也就不属于这里”。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告别了这个与我仅有几天缘分的韩式料理店,我没有为它带来任何效益,相反的还有有可能带来上万块的损失。那个胖乎乎的中年老板,我曾嫌弃他颜值太低而说话不愿看他的眼睛,但他却用一颗质朴的心给了我危机时刻走向安全的通行证,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一个看似同情弱者的举动,对无助无依的我有怎样重要的意义。 最后一遍重温来时的路,我没有乘坐公交。浩瀚的星空一望无垠,漫无目游走在繁华街头,天气变冷了。风撩起我耳边的碎发,呵气可见,睫毛上湿润润地蒙了一层水雾,鼻尖冰凉,内心苦涩无比。我像一个闯祸的小孩,惴惴不安,虽然得到了大人的原谅,但仍旧无法全然置之度外。这城市灯火通明,千家万户亮起窗口,我却觉得黑云压城城欲摧,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心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纠结在一起,我恒久不会忘记二十六岁的深秋,此刻极深的夜,难耐的孤独,另一个生命生死未卜、捉襟见肘、绝望地徘徊等等等等,它将我原本强大的心变成了七月脆弱的小花朵,经不起严寒酷暑亦受不住霜降冰雹雨雪。 这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锐特回不去了,服务员干砸了,面对人生绝望了,面对前路不知该何去何从。 忽然听到身后隐隐有脚步声,一直跟随着我,陌生的危险的气息时断时续传来。 我猛然回头,并未发现什么可疑,路上行人神色匆匆,没有异常。我保持警惕若有所思地向前走,同时闻到某种腐朽的、长期不被阳光照耀的阴暗气息向我渐渐逼近。 第18章 劫持 糟了不会倒霉到被人跟踪了吧? 每年年底抢劫案频有发生,很多人因为没有赚到钱而无法回家过年,穷途末路催生穷凶极恶,不惜偷鸡摸狗,也不惜作奸犯科,不管怎么样,抢到一点算一点,总比没钱回家面对亲友贬低的目光要好。 我的心悬到嗓子眼,不会这么幸运吧,已是和谐社会的二十一世纪,还有这样的恐怖分子吗?看来今天该买一注□□。 四下张望,这条路虽然地处繁华,但这个时间已是行人稀少,我改变方向,向旁边更热闹的一条街道走去,去渐渐感觉到后面的脚步越来越近。 忽然一个尖锐物体抵住了我的后腰,阴森可怖的声音响起:“跟我走。” “你要干什么,我没钱。”我惊出一身冷汗。 “不要说话,快走。”似乎是一把刀的刀柄,狠狠捅了我一下。 “我男朋友就在附近,我们约好在这里接我,如果他找不到我,肯定会报警。” “少耍花样。” 这时,我隐隐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男一女走向一辆车,很快女的便坐到车里,男的替女人关好车门,绕道车前向驾驶座走。我意识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我堵见面的人不会袖手旁观,我勇敢同他搏上一搏,或许会受伤,或许会英勇就义,但如果我束手就擒,等他把我带至荒无人烟的郊外,我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我偷偷解开了斜挎包的挂钩,趁她不注意,回身一个大甩手砸中了他的头,他闷声退了几步,与此同时,我的后背一阵吃痛,但此刻我也顾不得那些,争分夺秒向着那一对男女跑去,而他饿狼扑食般疯狂向我追来,眼看车子要发动走了,后面的男人也擦着我的衣襟,我急中生智,用尽全身力气撞向了车子的后视镜,随后那男人就持着明晃晃的尖刀追了上来,刀光一闪我才看清他的脸,狭长的眼睛,尖下巴,嘴角挂着一抹邪魅的笑意。记住仇人的样子了,就算是死,也冤有头了。我恐惧地闭上眼睛,想闪躲,已经避之不及。 忽然他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刀“咣当”一声飞了出去。 原来是车里的男子狠狠打开了车门,将他撞到在地。当他一身西装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英雄一般踏着七彩祥云来救我的人居然是洛迟煜! 多么巧合,让他来做这场戏的男主角,可是车里的那个女子,又是谁?我俩惊诧地互瞪,洛迟煜扫一眼那个歹徒,歹徒发觉形势不妙,拔腿就跑,却被洛迟煜一个箭步冲上前摁倒在地,他奋起反击,又是一场激烈地赤身肉搏,你一拳我一脚,歹徒始终无法从洛迟煜的手下脱身,很快警鸣声四起,警察蜂拥而至,三下五除二将他稳稳制服。 那女人也从洛迟煜的车上下来,由于轻微近视加上霜寒露重,我并没有将她的长相看得真切。警长将一副锃锃亮的手铐套在了陌生男的腕间:“修贵,真没想到通缉了这么久,今天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带走!”立即有人上前带走了修贵,还有人来带我去做笔录,我觉得后背钻心剧痛,用手一摸,满手殷红的血液,在冬季的夜里散发出腥甜的味道。可是,我没有出声。 洛迟煜与那女人响亮击掌,不吝表扬地说了句:“报警很有速度,合作愉快”。 女人挺直胸脯:“请叫我红领巾”。声音很甜。 我去警局做了笔录,洛迟煜全程陪伴冷静又条理清晰,至于那个女人的去向我没有留意。警长对我的机智做出充分肯定,并万分感谢我误打误撞帮他们抓到了“紫变色魔”。关于这个“紫变色魔”的称号,来源于他对紫色几近变态式的喜爱,尤其是对紫色的女性内衣内裤,而我之所以被盯上,也是因为我穿了一件紫色的外套。据说警察在抄家的时候,在他租住的一室小窝里看到了满墙的紫色内衣内裤,排列地整整齐齐,都是被穿过的。而他也曾为了得到这些紫色的衣服杀害过几个少女,那些犯罪过程令人发指,我听得心惊肉跳,想到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如果当时没有遇到洛迟煜可能就看不见明天的日出,而我的紫色外套现在也会挂在修贵家的墙上展览,或许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他还会拿起来猥琐一下。想到此我阵阵作呕,心有余悸。 我在洛迟煜的陪同下走出警局大门,感慨良多:这一天经历的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占据了二十六年之最,离奇的令人啼笑皆非,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心理承受范围。庆幸最后只是一场虚惊,但我仍然提不起劫后余生的喜悦,连走路都像在踩凌波微步。生命真是充满了各种可能,我做梦都没有想过,居然有一天我会出现在这里,以英雄的身份接受洗礼。 而修贵常在河边走从来不湿鞋,今天遇上我莫名其妙马失前蹄,阴沟里翻船,不知道是否也是受了我霉运的连累,若我能因此功过相抵,倒也减轻了心头负荷。原来人的不走运有着扫把星一样的杀伤力,“霉锋”所到之处无论好坏见血封喉,片甲不留。 这座少雪的城市突然飘起了小雪片,冬天来了。 雪落在我微敛的长睫毛上,融化了,晶莹剔透。 “你这几天为什么没有来上班”?此刻的洛迟煜是领导,在诘问他的下属为什么不打招呼就弃岗。 “岗位不需要我,我一介庸才,难以达到锐特的用人标准。” “何出此言?” “你们隐晦曲折向我传达了这个意思,我识相”。 “你另谋高就了?” “良亲自木而栖。” “你不是应该告诉我良将择主而事吗?” 我词穷,心底隐隐后悔的声音一直在咆哮,若洛迟煜再说下去,难保灼热的眼泪不夺眶而出,我实在有些抑制不住。 洛迟煜向我投来困惑、忧郁的一瞥,复又躲进厚厚的云层,声色俱厉道:“唐小漪,我不是你的直属领导,指点你的确越权,但放弃领导的身份,作为你的朋友,我劝诫你好自为之。有什么?你告诉我你辞职的原因是什么?别人侮辱了你的设计?你的设计很有名吗?你的设计很值钱吗?你的设计就完美到可以不改一处吗?唐漪,我不否认设计的美感因人眼光而异,但你也不得不承认设计的确有好坏之分,好的作品它从专业以及非专业的角度去看,都会令人很舒服,你觉得你的作品是这样的吗? 锐特是公司,你所在的是职场,不是你父母给你筑造的安乐窝,也不是你老师给你勾画的象牙塔,米素她是你的上司,你做的不好她就有权批评你。你真的觉得自己比她懂得更多吗?还是你觉得艺术与现实有鸿沟?”见我始终低头,咬着苍白的唇沉默,洛迟煜指指自己腕间的手表,“你看看现在几点,在瑞特加班到十二点我会付你多少薪水?就那样你还怨气冲天,现在呢?差距大不大?你觉得公平合理对吗?大半夜单身女子冒黑回家,变态不对你下手对谁下手,今天你运气好,遇到了我,如果遇不到我怎么办?你准备送命,还是送你高尚的情操?” 洛迟煜毫不留情地在我的伤口上狠狠补刀,每一句都很难听,每一句都是□□的现实,我坚持不住咧开嘴哇哇大哭,可谓哭出节奏、哭出中心、哭出真我风采,我以为我会像淑女那样默默眼泪,却不想露出如此难看的哭相:“谢总裁救命之恩。” 洛迟煜似乎被我这雷声滚滚的恸哭弄的手无足措,他敞开胳膊让我钻进他怀里,我并没有客气,此刻的我身心俱累,只想找一处温暖的地方,靠上去好好休息,不管对我张开怀抱的人是谁,只要他的怀抱是温暖的,我都会义无反顾地扑进去。他抚摸着我的头发:“你怎么瑟瑟发抖,冷么?” “冷!” “你不是北方人吗,也怕冷?” “北方的冷多穿点衣服就好了,这边的冷我穿成座山雕还是深入骨髓,11月北方已经有暖气了,我们还有炉子,还有双层玻璃的窗户,可是这边穿着的衣服永远像是从洗衣机里刚甩出来的,吹空调太燥,不吹空调又太冷,我是北方人不是北极熊。”我模糊不清地呜咽着,像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改不了有嘴必还的习性。 “好好,是我缺乏常识了。”见我泪水岑岑,他似乎又变得无比迁就我,“今天的事希望能给你长一个教训,同时也希望你能明白,再大的危险我会替你挡着,你不是一个人。” 满天雪花渐渐飘成大朵大朵,我双臂吊住洛迟煜的脖子,小猫一样温顺地趴在他怀里,他的腰身一直弓着,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的头发、肩头,偶尔落进我脸贴着他身体的缝隙里,凉飕飕的……真想停留在这一刻,有个宽阔的肩膀,有个可以依赖的胸膛,我闭上眼睛将头往他胸口深深埋了埋。 尔后,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我听到洛迟煜惊慌大喊:“唐漪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唐漪……” 第19章 折戟重庆 刚刚豁出命去一搏的时候,后背不小心被修贵的尖刀划伤了,幸亏伤口不深,医生给我做了简单包扎,洛迟煜便开车载我回家了。一路上车速很慢,几乎是滑行。 “今晚你怎么会出现?”我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虽然气色依旧苍白。 “是你出现了,我家就在那里”。洛迟煜眉心微拧,似有何隐忧。 “那,车上的……女孩……是……是……你女朋友”我扭绞着手指,身体抱恙也噬八卦如命。 他点头:“恩……你好奇?” 我心头忽然涌出一阵酸涩感觉,没来由的,令我无法快乐起来,但我还是装出无动于衷的样子,轻轻“奥”了一声:“随便问问。” 洛迟煜眼里期盼的微光渐渐弱了下去,我总是猜不透他的心事。 “你怎么知道我有新工作了?” “如果你也关注一个人,你就会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说吧,今天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无意隐瞒,便将如何去的韩国料理店打工,如何把人炸飞,如何摊上变态跟踪一事娓娓道来。洛迟煜听后没有发表评论,也没有表示同情,更没有对我涉险露出紧张神色,相反地竟捧腹大笑起来。我从没见过笑成这样的洛迟煜,简直有些不可思议,明明听外面传言说他是不苟言笑的最佳典范,嘴脸已经冷到麻木不仁可以去加入古墓派,是我不够了解他吗?还是外面传言可信度太低?我一时也是不知所措,他将车停在路边,笑仍未散去,对他这种“旷日持久”的笑我已经失去探索的耐心了,此刻怒气冲冲地盯着他:都这么倒霉了,还笑得这么开心?真是世风日下,幸灾乐祸。 笑了大半天终于笑够了,洛迟煜帮我解开安全带:“你上去吧,我看着你走,如果有坏人突然冒出来,我就冲过去”。 想到刚刚情景,想到漆黑的屋子,我畏缩不前,寸步不挪。 少顷,见我纹丝未动,洛迟煜恫吓:“你再不上去我把你载我家去了”。 我磨蹭了许久,支吾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对他坦诚:“你今晚不走好不好,我害怕”。我声音绵绵弱弱,他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以后怎样度过我无心去想,但是今晚我是发自内心地害怕,害怕孤单,害怕一个人对着屋顶不停地回想。 “就在这里?”洛迟煜的口吻里有些不可置信。 “恩”。 “去我家吧”。 “不去,那是你和你女朋友的爱巢,不该有另外一个女生的气息”。 “我……”他想说什么,最后化作一串省略号,我也没有追问,只是赖着不下车。 窗外雪飘簌簌,落地有声,奏响轻柔的天籁之音。为了避免同处一车的尴尬,想到他已是有女朋友的人,我向座位的边上靠了靠,倚着窗户,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很快进入了梦乡。一人在侧的安全感,没有恐惧没有担忧,若安稳有形状,定然是此刻的样子。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唤醒了我眼眸,醒来依然倦怠。愀然抬头,面颊擦到了一个人的下巴,胡渣刺得我皮肤一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竟然睡在了洛迟煜怀里。这到底是灵异事件,还是因祸得福?这美事估计是办公室里那些整天惦记着引起洛总注意的女生想都不敢想的吧? 无论何时,生命与境遇,都值得感恩。我起身,迎着他温存的目光,神情恍惚:“我我,我在你身上睡了一夜啊?” “对,你压得我已经半身不遂了,可能要考虑一下责任问题。”洛总的黑色幽默,不亚于任何一个段子手。 我羞愧难当,拿boss当肉皮垫,这是被砍头的大罪啊:“对不起对不起……不对不对,谢谢,不好意思,抱歉……”怎么办,实在表意不明了,可我也确实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由车窗边挪进了他的怀中。 “内个……我是主动,到这里来的吗?”我指指他胸膛。 “那你以为是我主动抱你的?” 我语塞,一时难分真假,似乎哪个都不是真相。连日来动的脑筋太多了,现在整个大脑一片混沌,再不愿多想匆匆告别下车,头也不敢回地钻进楼道。 接到米素电话,口气不容商榷,宣告假期结束,回来追补流程,马上准备出差重庆。 或许是她自己想通了,也可能是什么其他因素,虽然我并没有弄明白米素主动打电话让我回去的原因,但我没有拒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她。经历了炸人事件以及被变态跟踪后,我已经深刻领悟到锐特的可贵,不仅是好——那是相当好,虽然古人有云:好马不吃回头草,但古人同样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 而我对“识时务的俊杰”真理,烂熟于心。 办公室同僚对我的回归表示热烈欢迎,蕾蕾不改八卦本色,不知是不是平时的工作太枯燥了,需要点花边来增添乐趣,一看到我就凑上来问:“你和大boss什么关系?” “我?我俩除了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还有其他什么关系吗?”我为她这样问而惊愕不已。 “得了别藏着了,没有关系他能那么为你说好话,我们大家都听到了,就在小屋,他和米素说‘唐漪是个很努力的员工,我不建议辞退她,如果你不喜欢可以调拨给我,就当给我添个秘书,本来我那里就有一堆杂事,总交给你我也觉得你很辛苦’。”蕾蕾模仿的惟妙惟肖,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那米素呢?米素怎么说?”我急切地想知道,米素有没有把我推给别人,虽然我对她的确没什么好感,但相形之下,与洛迟煜瓜田李下更是我所不愿意面对的。 “米素怎么肯减少自己在boss面前的曝光度啊,她说她很荣幸能够为领导分忧,之于你她也是很喜欢,只不过你太年轻了一些,做事急躁,而她也脾气不好,以后大家互相迁就,自然会平安无事,所以同意你回来继续做之前的工作。” 我暗暗舒了口气,幸亏米素没有狠心将我这个眼中钉扫地出门。同时我也暗暗感慨,原来一切不是幸运,而是洛迟煜的照拂。 * 说出差就真的给我发配重庆,完全不是诱敌之计。 本次出差的成员,企划部我与争争,是主力军的角色,其他各个事业部的销售经理协同,只负责到场拉客……户。会议前两天,我与争争充当马前卒,率先到达目的地,晚上九点下飞机后拖着行李箱直奔行政预定好的酒店,然后马不停蹄赶往展会现场,检查展厅的布置、协调人员、车辆为卸展出用的大型设备做准备,还要告知当地区域销售经理安排车辆,接第二天到达的马后炮,不!是到达的领导。我是第一次出差,但在争争的带领下,很快熟悉了整套流程。 展台的平面海报仍选用了我的设计,这令我百感交集,但接下来的半夜卸货就令我头痛不已,完全感不起来了,酣睡正香被电话铃吵醒,与争争以中午去食堂抢饭的速度穿好衣服,火速赶往现场,边走还要边通知白天联络好的吊车、起重机……在这寒冬的夜里我俩又跑又颠呼呼带喘,但彼此谁也没有抱怨,相反的还在这冷清空旷陌生的黑夜里互相调侃取乐,身在企划部,在米素手下,我们心知肚明女人要像男人一样,男人要像疯人一样,早就不以为意,乐得其所。 一切布置妥当已是凌晨两点多了,重庆的冬季湿寒透骨,天空阴云堆积像一团棉絮,穿过重重雾气弥漫的夜晚,到达酒店后的我与争争皆是饥寒交迫,甚至澡也没洗倒头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8点50,离展会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就算插了翅膀估计也难以准时到场。翻看电话,十七个未接,都是米素夺命的催促。我与争争蓬头垢面,默契对视,不约而同:大事不妙! 简单洗漱,早餐也顾不得吃,拎包就是一顿神冲刺,到达时候还是迟到了十分钟。展厅前络绎不绝咨询的客户,也不知道有没有托儿在其中滥竽充数。几个销售分别领着几波人在产品旁口若悬河地介绍,比比划划……米素如正宫老佛爷端坐前台,似乎锅已备好,就等二位料前来即可下锅了。果然,远远便听到她广播似的大喊,唯恐天下人不知道我俩迟到一般:“快跑两步给柜门打开,资料全锁在柜子里,自己迟到也不想着把钥匙交给别人”。 如此说来,我俩是有意偷懒耍滑……我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洛迟煜那天教育我的话,也一直尽心克制努力让自己有所改变,所以没有还嘴,低着头从包里掏出钥匙去开柜子门,将成堆的企业画册等资料搬了出来。 米素喋喋不休追在后面批判:“也不知道你们干什么去了,全部的领导、销售代表、内勤都到了,你们两个起会议支撑作用的人竟然迟到,叫大家怎么看”? 我与争争装聋作哑,忙着把资料装到手提袋里,分发给有兴趣的顾客,虽然背后不断有骂声传来,我们仍然面带微笑若无其事地将资料交到顾客的手中。没有得到回应,米素自讨没趣,便大摇大摆走进了室内的展台,应该又是颐指气使去了。 这次会议的排场果然不小,公司各路有头有脸的领导都到了,比如气瓶事业部部长正在角落里抽烟发呆,生产计划部部长和CEO正在侃侃而谈……或许正因为各大领导都在,米素才狐假虎威,她要做给领导看,看她的指挥能力多强,看她的调度能力多么出众。可惜我们都不买她的账,古训曰:以德服众。无德无才者光凭一个高嗓门如何令人折服。 我一上午都在留心洛迟煜的影子,始终未得见,心有戚戚,本来想找一个机会跟他道谢的,看来是没门了。 中午时分人潮散去,终于可以闲下来喘口气,天气实在不暖和,我与争争直跳脚热身,有说有笑。米素从室内展馆出来,看到此情此景,心头有涌出巨大的不爽,阴着一张脸,向我们走过来。我们瞥见她,立即乖乖站好,不再说闹。 第20章 蜜汁尴尬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米素不但看见了,而且是半点细节也没错过的证据确凿:“让你们到这来是蹦蹦跳跳说说笑笑的吗?还笑的出来?知道今天早上你们俩个迟到给大家留下了多么不好的印象吗?” 我气血上涌,言语已经无法表达我的怒不可遏,就迟到这一件事,难道还要照三餐伺候着骂么?米素没有放过我们的意思,依旧在耳边唾沫横飞:“让销售怎么看?让领导怎么看……”总之又是上午那几句话反复车轮式地轰炸,我脑袋都被吵得乱哄哄的,好像有一百只鸭子在叫嚣,本来昨夜没有睡好,头脑沉重,心情焦躁,她不停地煽风点火,直接将我埋在我心里的地雷引爆:“嫌我们不好就找自己觉得好的人来,没有人非要追着他们伺候,我们迟到了就在后面指指点点,那我们昨夜卸货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奋勇上前”。 “两个小姑娘昨夜忙着卸货,的确是很累的”。另外一位同事证实。 “那又怎么样,这能成为理由吗?” “事出有因,我们又不是故意迟到,用得着三番五次拎出来咄咄逼人吗”。我犹如一只战斗机,势要跟她吵个胜负,而争争则在一旁偶尔符合并不敢与我合力回击。 孤军奋战又如何,我就是要与那些狗屁规矩说一个理。 “唐漪你的态度非常不端正,不要总是想着去看别人,去攀比别人,别人怎么样是他们的事情,而我们必须严以律己,一点倦怠也不能有“。 “这是你的职场准则,不是我的,所以也请你不要拿你要求你自己的那一套规范来要求我们”。 “我这样要求你们有错吗?“ “你当众批评我们让我们下不来台这件事情首先就是一个错误,所以你应该检讨自己是不是错的更多。” “即便我有错,但是今天尹总,孟总等等领导都来了,他们看到你们迟到,不会去想是什么原因,只会觉得我们这个团队非常涣散”。 “他们不涣散我没见他们事必躬亲以身作则,展厅里这么多的设备,那个领导半夜出来卸一个螺丝扣了?总总总,都是总,就我他妈是孙子。”我把桌子上的资料摔摔打打,不满情绪溢于言表。 “每一个总都是从孙子熬上去的,你要学会揣摩上意,职场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想迟到就迟到,有不满就发泄。” “不是我想迟到,而是不管我想不想迟到,迟到已经发生,我不是任性,我是就事论事,而且我也不会揣测以及溜须拍马,否则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屈于庸才手下干这个憋屈的企划专员!” “唐漪你说什么?”米素被我的话激怒了,一双妙目里燃起了跳跃的火焰,顿时抬高了嗓门。 争争也为我捏了把汗,偷偷扯我衣服,示意我停下。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若真的滴水不漏,你备十把抽屉的钥匙啊,人手一把,谁不来柜子都照样打得开,谁不来地球都照样转,怎么?如果我跟争争今天睡到晌午,你们的客户还不接待了?”我也瞪起了眼睛,提了音量,与她唇枪舌剑。 跟我飙高音?我觉得自己如果好好发挥,青藏高原也是拿得下的。 一时硝烟四起,同事纷纷侧目静听,但谁也没有上前劝阻,毕竟企划部自己的家务事,不好插手置评。 “唐漪“!洛迟煜很合时宜地出现在我的背后,这一声呼唤,打破了我与米素僵持不下的局面,也同时给了我们各自一个台阶下,如果再无人制止,我想战争将会愈演愈烈,扭打、薅头发什么的也未必不会发生。毕竟我不是小花猫,米素也不是纸老虎。 我义愤填膺,虽然目光已经转向了洛总裁,但心里仍然不肯服软。 “天寒风凛,我买了星巴克,你拿去给大家每人分一杯”。洛迟煜一个眼色,一名销售员拎了大袋子咖啡过来。洛迟煜的手里还握着一杯,正腾腾飘出热气,他将这一杯放在我手心,一脸温润如雅:“这一杯给你,香草拿铁”。他的声音忽然压低像与我说着秘密,带着旁若无人的甜蜜笑容,如同手中咖啡飘出的香醇味道。 我整个人生都尚在一个气呼呼的状态,江湖阅历浅,不能熟练地完成阴与晴的转换,对米素的不良情绪激荡于身体的各个角落,还很容易殃及他人,因此并未表现出毕恭毕敬:“这个特别好喝么”?我将咖啡在他眼前举了举。 “……”洛迟煜没料想到我会这样问,他觉得我应该像每一个得到“差别对待”的女生一样,揣着矜持娇羞的姿态,对他说一声“谢谢”,可是我总是出其不意。 研精致思,他结结巴巴地答道:“额~这个……女生应该都喜欢喝这个”。 “呵!洛老板果然阅女无数,连女生普遍喜欢喝的咖啡都一清二楚”。 我接话茬似乎从来不在正常人的套路上,所以洛迟煜显得黔驴技穷,他的雄辩以及官腔的答词在我那套不经之谈面前总是显得苍白而又缺乏美感,所以他索性看着我,不愠怒亦不装腔。 我将咖啡杯玩弄于鼓掌之中,随意掂量:“不过……我也不是挑剔的人,大众喜欢的味道我应该也觉得不错,谢了”。我心怀好意地收下,接过销售员手中的拎袋,迈着跳步执行总裁指令去了。 很快一圈发完,确定没有遗漏,我找了一处不易被人发觉的角落坐下,仔细研究自己的咖啡。洛迟煜在不远处对米素说着什么,我听不到,不过我看到米素憋得青紫的脸逐渐浮上红润,最后“破气为笑”。男人哄女人总是有办法;颜值高又有身份有地位的大领导哄下属,不用任何办法,站在那,女人的气也消了。 我露出嗤之以鼻地冷笑:“心机婊”。 得了一杯特别推荐咖啡的我阴霾心情此刻已经一扫而光,无暇理会他们在窃窃私语什么,哪怕谈论的内容是如何朋比为奸处置我;也懒得回想刚刚与米素的对峙是否还可以发挥得更超常些,比如某句话换一种接法会对敌人造成更致命的痛击……我总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我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咖啡杯,准备一不做二不休赶紧使其下肚,以免夜长梦多。 “哇,有星巴克喝了,以前就想着去星巴克兼职,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喝到星巴克咖啡,人生的大起大落真的是很难预料。”我感慨万千,“不知道是不是跟上次在国贸酒店喝的一个味道,可是哪里插吸管呢?”我将杯子打着转,却遍寻不得,十分诧异:“怎么没有吸管啊?难道是忘了?不对,这么专业的咖啡制作销售队伍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可是没有吸管,那怎么喝呢?是把盖子揭开吗?可是这样喝会不会好土啊?”我四下望一眼其他同事,企图从他们处获得可借鉴的示范,可是他们都没有喝。 这可怎么办? “你为什么总跟米素发脾气?”洛迟煜坐到我的身边来。 我放弃寻找咖啡杯的缺口,一字一顿回答:“老板,你有没有听过因人而异这句话。我发脾气不是我脾气的问题,而是我面对的人是谁的问题。比如那次她让我改图,如果换成是你,我可能会和颜悦色地跟你改到你满意为止,但是米素,那种狂妄的姿态,那种斩钉截铁的口气,那种“咱俩之间我是大明白你是地道蠢货”的心态,那种既有自己想法又构不成完善方案、既善于否定他人自己又给不了建设性意见的行为,实在令人觉得可耻。再比如今天,是!我和争争迟到了,但我们已经很努力地在补救,说我们一两句就好了,为什么非得闹得沸沸扬扬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俩迟到了,结果呢?言者谆谆听者藐藐,她这么做实属矫枉过正。” “或许你误解她了,每一个领导都想礼贤下士,可是在她看来,你们都还太年轻,需要勤加督促,才能尽善尽美,她在让你们做更优秀的自己。” “对你的调节之词,我送两个字的听后感,呵呵”。我插科打诨,不敢苟同洛迟煜的见解。 洛迟煜眉头一皱:“我想米素刚刚说得对,她是自作孽。” “额?”我瞪着洛迟煜,米素竟然这么评价我吗?是她的自作孽不可活? “刚刚米素说,这个职位她千挑万选,最后选了你,但你却处处掣肘于她。” “她那是因果自有报,以前不知道做了多少坑害手下员工的事情,所以上帝的旨意,派我来讨伐她。”我指天指地,一副身负光荣使命的自豪感。“其实经历了服务员事件以后,我的确很在意这份工作,但我宁可再辞职一次也不任由神经病在头顶作威作福。别指望我做什么白莲花,我有仇必报,有冤必讨。” 我信誓旦旦,说罢,继续360°全方位转动咖啡杯,搜索可以下嘴的“漏洞”,远观近看,近看远观,始终不得要领。再次一只手端着,另一只手放在杯盖上,试图探索新的发现,结果一个用力不当,杯盖毫无预兆被拧开,三分之一的咖啡直接泼到了我身上,我条件反射,本能扔掉手里的物体,去抖落身上的热咖啡,抖落干净以后再一抬头,彻底傻眼了。洛迟煜放在桌子上的大苹果笔记本键盘正热气蒸腾…… 第21章 暖语浓于酒 事不关己自然无关痛痒。大苹果完蛋了我并不在意,毕竟那对大boss来说九牛一毛,泼出去的星巴克,覆水难收,才是我真正的痛处。我面目黎黑,恨自己没用到连咖啡也喝不明白。正郁闷着忽然想起洛迟煜就在旁边,扭头看看他的脸,此刻竟比吃了烂柿子还难看。不好,我好像本末倒置了,应该先安抚他。 虽然我心中毫无歉意,但我仍然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老,老板啊,内个……对……对不起啊,我……我可能无缘喝到你的‘大众之爱‘咖啡了,还把你的电脑……” 目睹了全过程的洛迟煜淡神情漠然地直视前方,果然财大气粗,苹果进了水都不慌不忙,:“你刚刚在找什么?”他的口中稽留着淡淡怒气。 “我,找不到……不知道怎么喝这杯咖啡。”我把头埋得很低,说出自己的难言之隐。 洛迟煜霍然站起来,用他那纤细修长、莹白如玉的、女人一样的手指,捡起掉在桌子上的咖啡盖,将贴在边缘上小小的透明贴纸一撕:“看到了吗?” 我直愣愣地盯着那个开口:“原来是它……” 洛迟煜将电脑关机,倒过来空出咖啡,随手交给身边的一名工作人员:“去会议中心找找看有没有电吹风,给它吹干,里面的资料很重要,全程不要假手于人”。 那人得令,拿着电脑出发了。洛迟煜也紧随其后。 “资料?”糟糕,高层领导的电脑里都有很多的机密要文,不会损坏了吧,如果要我赔偿的话,那我岂不是当一辈子的包身工都还不起……“哎哎,boss,资料没事吧?”我赶忙追上洛迟煜脚步。 “有备份。”洛迟煜头也不回地甩给我三个字,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着我,“电脑进水了可以修,脑子可不能进水。”言讫,转身走人。 我审时度势,斟酌损益,觉得现在不益多言,便噤声立在原地。 飓风骤起,天地间混沌不堪,米素把除了销售人员外的所有锐特内部员工安排到了内展厅,当然,跟随销售一起留下来的还有我,以前台花瓶的身份坚守外延阵地,作为以儆效尤的典范,我对米素的所作所为“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我有理自以为可以打遍天下不怕输,然而我忽略了这世间还有太多的暗箱操作,例如公报私仇,平民与权力抗争,结果都是以卵击石,不管这权力是大无边还是一点点。尽管如此,谁也挫不灭我伟大的阿Q精神:进内展厅有什么好,领导都在,我斗地主还得见机行事,现在我撸起袖管随便玩。这么想着,我也掏出了手机,将脑袋埋在吧台下面热火朝天开战,然而失算了——好!冻!手! 要回酒店的洛迟煜自我眼前匆匆掠过,复又折回:“你在干什么?” 我刚刚扔出王炸打了对手一个小春天,就被领导逮了个正着不用心工作,扭扭捏捏地站起来,得意的奸笑还挂在脸上,藏都来不及。巧伪不如拙诚,手机画面展示给他看:“斗地主。” “你倒很会自寻欢乐。” “外面就我自己,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没有去内展厅吗?” 洛迟煜眼睑一垂,思虑几秒,抬眼目光灼灼地看我:“我知原委。” “呵!果然……你与米素同流合污。”我将眉头挤成一坨,没有感到失望或者想要责问洛迟煜为什么不护着我了,我在为自己英明的猜测而孤芳自赏。幸亏刚刚与米素争吵转移了我对他的注意力,从而使我忘了要对他说出一番令我重回锐特的、感谢的话来,否则现在还要考虑如何将话收回去。我继而意兴阑珊道:“恭送大boss。”做了个标准的宫女揖。 洛迟煜冷冰冰的脸上浮起一抹暖意,竟脱下了自己的黑色风衣,隔着一道吧台,向我披来。这套动作一气呵成撩人情思,我还没能够弄清楚状况,衣服已经稳稳地挂在我肩上。他的风衣好大,一直遮到我的膝盖,像给我套了个挡风的罩子,吹向我的风瞬间变小了。这个大大的大大的举动,给了我内心小小的小小的温存,让我有了一个大大的大大的误解,洛迟煜对我藏着小小的小小的关切之情。 不批评还奖励“龙袍”穿,这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吗? 不仅是我,在场同事都为之一振。 我惶惶不安地望着洛迟煜,本应该温情脉脉的,可是我实在害怕这是挨一棒子之前的红枣。 “电脑,好了吗?”我问了这个极度不应景的问题,但这的确是眼下我很关注的一个问题,因为它决定了这件风衣我穿得还是穿不得。 他冲我扬扬眉:“改日收拾你,好好工作”。他抬脚欲走,我及时叫住了他。 “等等,这件衣服您还是自己穿吧,我穿着想起了高中课本里的一篇文章。”我也是见识到了锐特狗仔的功力,诽谤言辞惊人,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倘若接受了老板的外衣,并稍稍表现出热络,不等我班师回朝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企划部小唐勾.引老板大人”、“小唐人看着老实真是诡计多端”云云话语,将会在锐特的办公楼里沸沸扬扬。虽然我始终对他有一种特别的好感,也铭记着他的关照之恩,但人言可畏,在这个敏感的大时代里,没背景的小职员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不能随意授人以柄。 “什么文章?” “契诃夫的《装在套子里的人》。” 洛迟煜咧嘴一笑,轻拍我肩膀:“我很欣赏你,做我的鹰犬吧。”说完便大摇大摆地抛弃我们回自己的安乐窝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长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看他的表情我应该算是安全了,但也不排除有秋后算总账的可能,不过能明天的事情不在今天忧心的范畴,眼下还有什么比斗地主更重要呢? 我赶忙重新坐好,愉快地重新投身叫地主的战役。 * 吹了半天冷风,我如同武侠书中描述的旷世宝剑,周身都冒着一股阴森的寒气,如果没有洛迟煜的风衣,我想我会变成古墓里杨过躺的那张冰床。当我一身风尘钻进酒店大堂的时候,看到米素正坐在休息处,背对着门,捧着报纸走马观花地翻看。我的第一反应是收住表情,不要呲牙咧嘴;第二绕行以免躺着也中枪。于是我蹑手蹑脚试图躲过她长在身后的眼睛。 然而她却像特地等待着我一般,我还没迈几步就被喊住了。 “小唐,你过来这边坐。” 八嘎呀噜!我深深闭上眼睛,难道注定是在劫难逃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遂甩开大步向她靠拢。 “别站着快坐下。”她这么与站在一旁垂手而立的我说,看这架势是要与我好好说话:“你马上要转正了,我想我们应该进一步的沟通和交流”。米素切入主题。 难道要推心置腹畅谈?我才不上你的当,又是给我画饼充饥吧。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的不惺惺作态,于是坐下,一只胳膊支在沙发扶手上:“好。” “你觉得你的工作怎么样?” “最近我思考了许多,可能我也的确不能够胜任这份工作”。 米素嫣然一笑,未做评论:“我们撇开那些不谈,唐漪你现在要直面的是你自身存在的问题”。 自身问题?我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思考。我这么全能,完成任务比其他同事都要出众,还哪里有问题么?你太不知足了。 米素继续道:“无论谁指责你,你都颇有微词,我、洛迟煜你统统不服,请你仔细想想,是否全赖工作和上司的问题,是否你的身上也有破绽。唐漪你今年二十六岁,对于已经工作两年的你,你看看你自己哪一项技能是出类拔萃的,我不否认,你的综合素质较高,但是单项拎出来较真的话,你告诉我你的哪个特长能够技压群雄。” 属实,我雄赳赳的气势如同一只胀鼓的气球,被猛然戳中要害,登时泄了气。但为了强撑住面子,我仍旧高昂着头颅,像一只不服软的战斗鸡,抖着一身学亮亮的羽毛,不肯败下阵来。 “这是你的一个态度,如果这个浮躁不踏实的态度不改变,去任何公司,遇到任何领导你都只能如现在,紧迫度日,怨天尤人,深觉怀才不遇”。米素轻轻啜饮茶水,语气婉转地叙述,“每个女人的成长都是一部血泪史,你日后所有的从容与优雅都要用今日的汗和眼泪去换,它们堆积了多少你今后的站台就有多高,反之推理一样适用。当你第一次与我犟嘴的时候,我想起了我初入职场的样子,同你一样,不知天高地厚,不管对方身份地位,初生牛犊不怕虎拥有源源不断的闯劲,现在想想虽然幼稚,但那股子勇气却是一去不复返了。只是我比你碰壁要多,因为那时候没有人像我这样去迁就你,身在职场,上司只关心结果,你年轻、经验少都不能成为理由。在锐特,不进步就是后退,我也有我的上司,我每天也在为如何讨好他而头疼。有一次让你们加班,我听到你埋怨说我是个自私的老巫婆,自己有房子有车子,没有考虑一下这么晚了公交都停了,你要怎么回家。唐漪,我拥有的岁月都会给你,而你拥有的我却再也回不去。我曾经为了省10快钱的打的费,步行四十分钟回到合租的房子里,到家时候天都已经放亮了。虽然我再不会经历那样潦倒的窘境,但我也同样再没有体会过那时的快乐。你可能还会跟我说,那是我的选择,你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可是很多时候,一个有责任感的人不论他选择了什么都会去热爱并努力做好,纵使不为名与利,也要为了将来不后悔。而只有尽力的人、尽全力的人,在以后的回忆中才有资格说不后悔。” 这番话没有诡辩,没有渲染未来宏图,不很中听,却非常中肯,客观公正地指出了我职场惨淡的根本原因,令我获益匪浅也心服口服,如一帖苦口良药,丝丝入扣渗进我病态的思维里,治愈着我的偏执与浅薄,纵然我巧舌如簧,也不能够再与她饶舌。 第22章 不一样 “唐漪,任何时候不要轻言放弃,也不要忘记你面试时候对我说过的话,我投你以木桃,你应该报我以琼瑶”。 “谢谢您的指点,我以后不会再说不说退缩的话了,也不会不会忘记许下的承诺”。我由衷道,面对她竟有些无地自容。 “谈不上指点,我职责所在,看到了就给你一点点拨,如果你听得进去,算我眼光好,如果你听不进去,权当我们上下属之间的闲聊,都是无关紧要的。” “不!您说的对,我的确太漂浮了”。 “漂浮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从心底里认知这个毛病,并用行动去改正。谁都从年轻时候走过,我无法阻止你受到伤害,当然也无法阻止你去冲撞别人,但愿那些伤害过你的未来不会让你心寒,那些你伤害的也都能对你原谅。等到有一天你从你的花季走到我这里,会恍然对现在的执迷不悟大彻大悟,你也会明白我的身不由己,甚至你会觉得对我的反叛是一场无稽之谈。” 我茫然不解其意。她似乎也并没有指望我能够理解,继续自顾说道:“接下来我还要和你谈的是你那天撞见的,我与董秘张献洲的事情”。 我面色尴尬,这件事情涉及到个人隐私还是不要提了吧,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我……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我当然知道,我们之间的流言在你撞见那件事之前就存在了。不对!不能说是流言,而是事实真相。”米素说得光明磊落,“对于这件事又的回到之前那句话,每个女人的成长都是一部血泪史。我是外地人,如你一样生于农村长于大山没有背景、没有钱、没有名校光环、没有出尘之姿,也没有甩出别人十条街的能力和头脑,想升迁靠什么?呕心沥血吗?尽心尽力吗?都不是,职场从不缺乏老黄牛,也不缺乏术业有专攻的高手,但很多人仍浮在底层营营役役无法取得余地,是他们不具有领导才能?是他们没有好的机遇?都不是,机遇要自己给自己制造,你要相信梦想的强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不是虚妄。唐漪你比我幸运,至少你是一个有姿色的女生,你现在璞玉浑金,稍加修饰就是一个尽态极妍的女人,这是一项可以充分利用而且屡试不爽的资本,它会为你的事业大行方便之门,你会发现你一路通畅,比其他竞争者更有竞争力和优先权,如果褪去一件衣衫能够换来财富、温饱、家人的幸福生活、别人的尊重,那是多么值得的一件事,一件衣衫而已,总会穿回来的。” 我满脸写着无数惊叹号,心潮起伏伴随着哑口无言,米素以她多年的职场经验生动向我诠释了她所理解的潜规则,是断章取义,还是针对我们这种群体量体裁衣?我一时难以分辨的清楚。她居然不把偷情这件事看做是奇耻大辱,还说的如此令人怦然心动,依米素所言,那日清洁能源大会发生在酒店的一幕,如果我能适时主动宽衣解带,是不是此刻也已是枝头上的凤凰了? 一时难以消化这套理论,我在思考谁的价值观更能紧随时代的脚步。 “你有不可估量的前途,至少现在你俘获了洛迟煜的心,所以你要抓住机会,迎接这来之不易的幸运”。米素要了杯红酒,拿在手里轻轻摇晃着,性感妩媚呼之欲出,她有睡前喝红酒的习惯,她说这样才睡的踏实,否则有太多噩梦。 “啊?什……什么?洛大神?领导你可真能拿我寻开心啊,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嘲笑米素的胡言乱语。 “有女友?” “是啊,我亲眼所见呢,只是太晚了没有看清楚长相,他们可是深更半夜从洛大神的楼上下来,然后又一起钻进了车里,可惜天不作美,被我搅了佳人之约”。我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极尽能事想象未被我直击的香艳情景,为自己发现这样别人未曾发现的惊天秘密而喜出望外,笑得贼头贼脑。 笑够了一抬头,洛迟煜竟西装笔挺鹤立面前,笑容可掬顷刻僵在了脸上,坐着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只能半坐半站地仰视着洛迟煜胜券在握的冷脸,磕磕巴巴打招呼:“老……老板”。 该死的boss,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洛迟煜眉峰耸动,无比“深情”地将我的恐慌看遍,转身对米素:“对于这种背地里讨论领导私生活的员工,我想还需要加强教育。我去那边茶歇,你们谈完示意我一下。” “好”。米素点头。 啊??先礼后兵,男女双打?堪比凌迟啊~我万分悲伤:果然说曹操曹操到,人后说人挨千刀。 洛迟煜坐的位置近在咫尺,悠然自得地监视着我,明目张胆。我偷偷回头窥望,顿时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这么近就是蚊子叫也能听见呐。 到是米素老道得多,放下酒杯,双手抱膝,完全陷入沙发里:“你还好吧”? 你在说坏话被当事人抓了现行的时候还能若无其事吗? “呵呵,还好,没有死,只要活着什么都是好的”。我有一肚子怨气,“你刚刚明明看到他走过来了对不对,为什么不给我提示”。 米素摊摊手:“洛迟煜不许啊。” 也是,谁能不对总裁唯命是从,来跟我这样的小角色同仇敌忾? “好了,别杞人忧天,洛迟煜不舍得把你怎么样的。” “什么舍不舍得,他对我哪有半分香惜玉之心。”我一脸事关重大。 “难道你没有发现,他与你的接触特别多,公事上的,私事上的,看到你也特别愿意说话,而且每次都输给你。我也不瞒你,我曾经一度想辞退你,你的试用期表现太一般,工作能力暂且不论,你的态度就达不到我的要求,都是洛总保的你。” 我始料不及,隐藏在黑暗中的我不知道的事还有这么多? “好,我不否认你是一个让别人愿意对你袒露心迹的人,你懂得倾听,很少说自己,还能给别人以意见,这是你的优点。再仔细斟酌,洛迟煜给人的外在感觉是独断、不苟言笑,而他对我们任何人也的确都是这样。但他跟你却有着很大的不同,你会感觉到他对你说的话,与你在一起时的神态跟他个人给你的形象感截然不同,那些话那样的表情从他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总觉得有悖常理,总让你觉得像是冒牌洛迟煜。” 我反复咀嚼米素的话,不住点头赞同,她说的实在太贴切了,正是我心所想。 “仅这一点不同,恰巧说明了你的与众不同”。 “不可能,不可能,洛迟煜是大老板,整天高高在上,我也不是灰姑娘,不可能”。我极力否认,内心既有些拒绝接受这样的现实,又有些渴望她所说的确有其事。 “唐漪你不明白,你所见到的洛迟煜,才是真正的洛迟煜,我们所见的不过是戴着面具的锐特总裁。男人再冷也总有一个他想温暖的人,如果你觉得他冷,那只能说明他不爱你。就好比,男人都觉得你不温柔,那只是因为你不爱他们。在我看来语言精练言简意赅的洛迟煜什么绿茶婊小清新风韵犹存耍泼放赖没应付过,会对一个初出茅庐的你毫无办法?他让你赢,道理很简单:他怕应对的方式不正确,有所僭越会令你从此对他敬而远之。” 我惶惑,若米素说的是真相,真相竟然如此曲折斑驳么?这用心也太深了,实属情场老手不可小觑。若米素说的不对,很多时候我确实会觉得和我在一起时候的洛迟煜与公司领导洛迟煜略有差异,他对外严肃冷酷的形象跟在我面前平易近人的形象大相径庭,所以我才会不怕他,每次都用三寸不烂之舌与他嘴上逞强。难道真如米素所说冷傲只是洛迟煜的表象,礼让常笑的洛迟煜才是真实,而只有在他觉得亲近的人面前他才会表露真实? 我绞尽脑汁,却苦于没有七巧玲珑心,平时又不注意观察细节,导致怎么想不通,脑袋也炸了,千头万绪搅成一团浆糊,我想以我那苍白匮乏的情商是注定揣度不了聪明人的灵犀之心的,否则上一场恋爱也不至于输的一败涂地。 手上猝不及防一个力量,我被人小鸡一样拎走。米素什么时候给的暗号?要不要这么快就将我推向深渊! 第23章 共进晚餐 重庆,临山而居,道路盘山蜿蜒崎岖,高楼拔地而起鳞次栉比,抬眼仅能看到头顶的一方天空,空气潮湿,傍晚弥漫着散不开的雾霭,恍如置身于迷雾重林的仙境之中。路灯璀璨,街边随处可见的火锅店,飘出挑拨人味蕾的芬芳,婀娜多姿的姑娘在街头漫步,连女人也忍不住频频回首瞧一瞧那俏丽身姿。 重庆之美在乎山城与江城并驾,水之灵性依赖山之傲骨,山之刚毅塑造水之形态,本以为大上海的纸醉金迷已是独一无二,没想到重庆的半山半水更是别具一格。坐在车里我忍不住频频向车窗上凝结的霜花呵气,透过霜花化开的一小块玻璃,眺望山麓上忽明忽灭的灯火,好一个风物长宜放眼量。 “唐小漪。”洛迟煜幽幽问话。 “啊。”我随声附和。 “对于刚刚背后议论我私人情感的事情你不打算给我个交代吗?” “这……这……”这么快就找我算账了,我也无心观光赏景,开始打小九九,想法子把这件事蒙混过关,“那……呃……那个电脑没坏吧?”我一定是思维枯竭了才给自己找了这么个罪加一等的话题自寻死路。 “你不说我竟忘了,你对我的恶行还真是罄竹难书呢。”洛迟煜讥讽道。 电话响,掏出来一看是小虎,真是大罗神仙救我于水火啊,痛快按下接听键,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亢奋的:“喂,小虎啊,我……”正说得好好的,本来还打算与他煲一会儿电话粥以躲避洛迟煜的追问,不想电话竟不翼而飞了。 那边洛迟煜拿着我的电话一脸不耐烦:“喂,你好,我唐漪的老板,恩对,她在陪我工作,不好意思空闲时候再聊吧”。 工作??他可真能乱用名词掩盖事实,还陪他工作!我眼睁睁地看着洛迟煜泰然自若地言过其实,毫无制止之法,几乎被他的刚愎自用激怒了,连我唯一的希望也给破灭:“洛迟煜我藐视你!”我气得脸色青紫。 简明扼要说完,洛迟煜将手机丢到我身上:“随便,你继续解释。强调一下,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接电话,很不礼貌。” “不解释,反正说也说了做也做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索性耍起性子来。 洛迟煜见我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再逼问,面无表情地正正衣冠:“唐小漪你到是风流,才不久走了一个青梅竹马,现在又来了个锦瑟年华,我在这里扫除障碍应接不暇。” 我听了这一套顺口溜立即鼓起掌来:“老板,您真是吟的一首好诗啊,还押韵呢”。继而又沾沾自喜到,“这算什么,想当年……哎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炫耀的资本由于已成过往而显得不值一提,受挫感隐隐浮上眉间,于是一拍大腿,就此打住,继续望着窗外风景。 “我洗耳恭听”。洛迟煜含笑不语,似乎在看轻我所谓的风华绝代,根本没有洗耳恭听的姿态,如果他表现出一点感兴趣的意思来,我还怕自己真的会把与于佑文的前前后后对他阐述,再附加几个鲜肉疯狂追求我的案例,幸亏我跟米素学得了奸诈本领的皮毛,懂得万不能交浅言深的道理。 “老板,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半夜约会美女入住公寓,我也没有对你深度挖掘,而我仅仅是打个电话你就挫我士气,让我还如何在爱情这条道路上一路披荆斩棘地走下去。” “走不下去了,这个小虎你趁早断了念头吧。” “洛迟煜你不棒打鸳鸯会怎样啊?” 洛迟煜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不可思议几个大字明显写在他的脸上:“棒打鸳鸯?”他冷笑,然后从兜里掏出几张相片,举到我面前:“那这个呢?你到底有几对鸳鸯?” 我慌张地想要抓住照片,却被洛迟煜躲开了。怎么会跑到他那里去,怪不得找了好几天没有找到,原来被收藏在大boss的口袋里当纪念品了:“你从哪里得到的?”我几乎是泼妇式扑倒在他身上,一把夺过了照片,用袖子宝贝地擦拭、仔细检查它们有没有被洛迟煜弄坏,我发誓如果发现有一丁点的破损,我会当场毫不客气地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他不以为意:“正常途径,你落在我车上的。” 我想起了那日情景,深觉不好意思。但这也不代表,我就要对他坦白过去,解释什么,我有义务解释吗? “等等,你刚刚说扫除障碍?你扫什么障碍?我谈恋爱不障碍你娶妻生子吧?” “少转移话题,回答我,这些照片加上小虎哪个是你的鸳鸯?” “大老板,我是一个不会因为别人恐吓而任其予取予求的人,更何况这涉及到我的私生活”。 “我是你的上司,在上司跟前你必须保持绝对的透明,对你所知道的事,也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这是做的什么工作?特工?地下组织一员? 洛迟煜换上漠不关心的表情掩饰自己方才失态:“如果唐小姐有兴趣,改日也与我一起拍这样一套纪念照。” 我拧着眉头暗自忖度洛迟煜,为什么我隐隐感觉到他刚刚说的所有话都跟沾足了山西老陈醋似得? “你……他叫于佑文,我们十四岁那年相识,一起走过了初中高中的青春时光。”我试图打开尴尬气氛的一个缺口,删繁就简概括我与于佑文的曾经。 “不错。” 这句不错,不带任何表情,感情不错?人不错?事情不错?还是泛泛所指,只是他一句敷衍的回应。我看到洛迟煜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不在焉,至少他应该不希望听到来自我的一言一语,于是我识相地闭上了嘴。 巴山夜雨沥沥而下,目标场所终于到达,一幅江上渔家的画卷缓缓在眼前展开。视线穿过蒙蒙雨雾中岸边低垂的绿柳,望见若明若暗的江面上碧波无漾,几层楼高的渔船样建筑漂浮在上面,碧瓦朱甍,雕栏玉砌,一片灯火通明, “船内”人头攒动,门庭若市,前排停车场车辆星罗棋布。我不禁惊叹:“这家饭店的老板真是有头脑啊”。 绵绵细雨越下越急,空气越来越凉,最后雨滴渐渐变成了雪。洛迟煜已经走下阶梯,头发上黑色大衣上铺着零星雪片,像落在他肩头的满天翻星。一回头发现我还站在台阶顶端满脸歆羡地感叹,对我喊道:“唐小漪,你肚子不饿吗”? “有些饿了。”肚子饿不饿跟看风景有毛关系,啊?难道大boss要在这里给我来一场饕餮盛宴? “那还不快走。” 这……这会不会太奢侈了?我怕机会稍纵即逝,于是以光速冲了下去,很快就遥遥领先于洛迟煜,摇头晃脑,神采飞扬,跟着土豪混就是有肉吃。 走过摇摇晃晃的铁索桥,进入金碧辉煌的大堂,我从头到脚打量一下自己的装扮,再偷偷摸摸扫瞄来往女宾的衣着,寒酸已经不能够形容我的情况,虽然并不土,但不够气质,虽然不难看,但与环境格格不入,虽然我尽量掩饰自己的怯场,但气场太弱……再看看菜品的标价……一言难尽。此时此刻,刚刚的愉悦感荡然无存。 洛迟煜点了一堆的鱼虾,问我想吃什么,我只摇头说吃什么都好,我跟着他就行。菜很快上来,船舱外江水悠悠,水天一色,临河而建的高楼,烛火摇曳如闪烁的星子投影在波浪起伏的江面,幻彩琉璃,亦真亦幻。这样的场景举杯小酌最浪漫煽情,而我只顾埋头狂吃,洛迟煜为我夹菜我也无动于衷,餐桌上只有勺子筷子与碟子碰撞的乒乒乓乓声。 “味道怎么样,你喜欢吗?”洛迟煜关切询问,似乎潜意识里也害怕我回答不喜欢。 我点头,只想快速吃完,然后离开这个让我自卑展露无疑的地方,让我压抑窒息的地方,让我觉得自己会拉低洛迟煜逼格的地方。 “怎么不说话?” “吃饭时候少说话,以免戗风”。我嘴不停嚼着,不管怎样,一桌美食不可辜负,再夹一条鱼放在碗里。 “……”屋里吃东西也会戗风?戗风真是不想说话的最好借口。见我如此饿狼扑食,洛迟煜又给我夹了一块红烧肉,“慢慢吃,别噎着”。说完给自己倒满一杯红酒。 我将红烧肉原路扔回去:“你忘了我不吃肉”。 “难道你也用这种方式保持身材?”他不敢相信地问。 “不是,我从小就不吃动物的,也就吃点小鱼小虾之类的海鲜”。 “有信仰?” “没有,但是有原则。好了老板我吃完了,可以走了。”我放下碗筷,擦手擦嘴。 洛迟煜酒才抿了几口:“这么快!可是我的酒还没喝完”。 “哎!慢吞吞,雅兴真高还品起来了。”我从他的手里抢过酒杯,仰脖豪饮,几秒钟杯子就见了底。接着我抓起桌上的瓶子,晃了晃,发现还剩一些,悉数倒入杯中,喝干,“好了,一滴不剩。”我将酒杯倒扣过来。 洛迟煜对眼前一幕惊愕不已,或许我让他彻底见识到了东北姑娘“白金一斤半、啤酒随便灌”的豪放:“唐小漪你竟然是匹深藏不露的千里马?” “什么千里马?” 洛迟煜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收起外套,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走吧。” 第24章 电影院之吻 终于出了渔船,我顿觉神清气爽,伸个懒腰连呼吸都自在了许多。屌丝回归真我才是最靠谱的行为,附庸风雅学人家吃什么渔港都太拘束。夜很深了,雪还在下着,我问洛迟煜接下来是不是该回酒店了,他拦了辆出租车把我推上去,这突然让我想起了贩卖人口,不允许你问为什么,乖乖跟着走就是了。 虽然看不清窗外的路,但隐隐觉得这不是要回酒店。 “南岸区,江南大道。”洛迟煜对司机道。 “那是什么地方?”我好奇。 “你的问题还真不少。” “可是我总得知道我这是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吧。” “放心,不会把你卖掉的,也不会……伺机占你便宜”。 “……”我噤声,的确没有什么便宜可占,“老板,我有一事不明。”我又开启废话一箩筐模式。 “问。” “洛大神您向来都是西餐、港式、料理……怎么今天选择了江鲜,好像不是你喜欢的”。 “你离家这么久了,最想念的一定是家乡的味道,本想带你去吃海鲜的,可是空运过来的东西都不够新鲜,无意间发现这里还不错,就想带你过来尝尝,希望也能又类似海鲜的味道”。 这一番用心太催人泪下,我本想来几滴眼泪配合气氛,但猛揉眼睛也挤不出来一点水:“谢谢,您还真是体贴员工呢。”我故作哽咽,从指缝间偷瞄他的表情,心里暖流阵阵。 “怎么?很感动?那就以身相许吧。”洛迟煜粲然一笑,玩味地张开双臂。 我索性用手盖住眼睛,张开血盆大口哇哇哭起来,当然是雷声大无雨点。洛迟煜扯着我的花苞头将我的脸从掌心拖出来,诡计立即大白于天下:“没有眼泪就不要难为自己了,搓的眼圈都红了。”他对我嘲弄。 出租车到达目的地,洛迟煜付了钱下车,万达影院门口,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洛大神你是要带我看电影吗,这福利太高了,我有些惴惴不安呐”。我一副受之有愧,不受可惜的样子。 洛迟煜秉持“不开口、不提示、不告知”的三不原则,半点征兆也无地牵住我的手,掀开厚重的布帘,进了影院。我心为之一颤,他的手心潮湿温热,有柔软细腻的触感,一道电波涌遍我全身,我感到身体异样的反应,战栗而又兴奋,想要躲避收回,却因被抓的太牢挣脱不开,抑或我本能的也并不排斥被他这样握在手心里。直到穿过拥挤人群,洛迟煜将我松开。 “你牵……我……干什么?”我赧颜,吞吞吐吐问道。 “人潮拥挤,怕你丢了”。 洛迟煜用行动诠释了,大boss非但无所不在,还无所不能,必要时刻还会无所不用其极。 这句话说的简直温柔至极,如果不是他领导身份现实摆在眼前,我此刻会恍然以为自己在谈恋爱。 不过话说回来那么厚重的布帘,他掀起再放下的时候或许真的就将我隔在了视线之外,而人潮冲散两个人也就在分秒之间,他的心思竟然如此缜密?我要责怪他吗,我该用什么话语控诉他的行为,我似乎说什么都不对。可是他这样来牵我,又少了点像样的理由。 思考间他已经站到了冷饮柜台前面:“喝点什么?” “果汁。” “没有鲜榨的,饮料行吗?” “必须行。” 洛迟煜要了果汁递给我,我光看着迟迟未接。 “干什么?不好意思吗?那你自己付钱。” “不是不是,我拧不开瓶盖。”为了可以不自掏腰包,我赶忙说出自己这一个致命的弱点,然后吐舌卖了个萌。 洛迟煜不可置信地讥诮:“力大如牛的唐小漪能提得动两捆资料居然拧不开一个小小的饮料瓶盖?看来果然是术业有专攻。”他一边讪讪笑着一边将瓶盖拧开。 我顾不得回嘴接过来迫不及待地豪饮,刚刚红酒喝多了,此时很是口渴。 “你的爆米花,拿好。”洛迟煜将一堆零食堆到我怀里。 这么重的东西让女生拎?果真不是我们东北的纯爷们! 距离检票还有五分钟,我站在留言板前看影迷的留言,写的乱七八糟十分有趣,我兴致大起,拉着洛迟煜央求他同我一起留个纪念,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来重庆了。看在我楚楚可怜的份上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虽然他极度排斥这种弱智游戏。我买来两张便签纸,分给洛迟煜一张,自己提笔写下:唯良人与良华不可轻易辜负,然后庄严地贴到了墙上,回头看着洛迟煜。 洛迟煜读着我写的内容发笑,低头写了个 “一生为你塘里的池鱼”。看上去随意而又寓意深远。 “你这写的啥意思?”我好奇。 他秘而不宣,冷漠的眼神里溢满宠溺地看我,电影开场了。 前排的情侣,卿卿我我,时不时搞点亲密举动,还会发出咯咯的笑声,搅得我动辄溜号,电影看得囫囵吞枣,其实这也不能怪我,设想高远处荧幕上文艺爱情片扭扭妮妮,岛国大片在眼皮底下轰轰烈烈上演,谁会无动于衷舍近求远呢? 我碰碰旁边的洛迟煜:“洛大神,你说前面这对为什么不选择回家或者去酒店,非要在电影院闹别人的眼睛?” “我猜这是一种时尚。” “难道洛大神在时尚领域也颇有研究?” “在下略知一二。” 我半信半疑地凝视着他,一颗一颗往嘴里塞着爆米花。 “不要光看着我发呆,是不是也该给我一颗爆米花尝尝,然后我好告诉你为什么说这是一种时尚。” 我坐正身体:“算了,爱谁谁关我屁事。”早这么想不就万事大吉了?但我还是将爆米花送到了他的嘴边,不为别的,只因爆米花的所有权是他的。 他吃掉,我再拿一颗喂他……虽然我们的目光都直视着前方大荧幕,但不可否认,画面完全不入眼,至少我的用心还在喂他吃爆米花这件事情上。再拿一颗放至他唇边,他刚要张嘴,我怡然自得放进自己的口中,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还翘起了二郎腿。我像是在做白日梦一般直视着前方白布上绚丽的影像,但是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我的目光是内向的,直视着自己的心扉。 没有想到令人周身血液逆流的一幕就此发生了,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说死不会撩闲。洛迟煜线条性感的脸猝不及防跌入我的视线,清凉的唇瓣覆着我的,我由于巨大的震惊不自觉地张圆了嘴巴,他的舌头趁虚而入,探进我口中,轻而易举卷走了那粒被咬的残缺不堪的爆米花,这不是我的初吻,我却比初吻时候更加紧张,心跳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如同进了烤箱的饼干,高温使我沸腾进而浑身酥麻。全程只有短短的几秒钟,洛迟煜目光如水,被暗光照耀,如同春日冰雪消融的晴空,正玩世不恭地对我津津有味地嚼着:“到我嘴边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让人抢走。” 我一时难以回神,时尚说似乎得到了解答,难道这是蓄谋已久的吻?我不是没有怀疑过洛迟煜对我热络别有用意,可是我也从来不敢妄想,真的会有这么一天,洛迟煜把我们的关系进一步深化,比如此刻,没有爱怎会浅吻,我不认为洛迟煜是个随意轻浮女子的流氓,也不认为他有必要逢场作戏作到我的身上,那么排除各种可能,结论就是:一切应验了米素的分析。 我骇然,心似孤舟穿过起伏不定的深海。洛迟煜!难道要来荼毒我最后的青春? 一周的重庆出差进入尾声,领导先行,我与争争留下来善后,该结款的结款,该寄回的寄回,一切收拾妥当,我们拖着满满一箱子脏衣服依依不舍上了离开重庆的飞机,我甚至没来得及回头去看一眼我与洛迟煜共同写下的诺言,我想即使有一天我们都忘了,时光会记得。 回去获得了一天休息的时间,难得天朗气清,我与冰冰去主题咖啡屋看书聊天感受小资生活,她看上去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猜测在我不在的这些天里,她一定又有什么春风得意的事情发生。 “漪漪我要搬出去住了?”作为开场白这句话大出我的意料。 “为什么?”我讶然。 “林纳拓回来了。” “林……”我深吸一口冷气。我想过她又钓到了黄金大佬,想过她可能又遭遇了知心暖男,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原来林纳拓回头了。“林纳托就是你的劫,你可为他沸腾可为他沉沦,你一直在他手掌之中没有自我。你曾告诉我没有男人值得你为其丢掉自尊,但你自己没有做到,由此可见针对不同的对象,理论可以有例外。” 她忘了回忆那条毒蛇,曾在多少个午夜逡巡于她的身体,不经意间就狠命咬上一口?她在无数个没有他的雨夜泪眼滂沱,而他在豪华酒家吃喝玩乐,左手千娇百媚右手一路笙歌,肆意挥霍,肆意对她折磨,她说:多希望痛的不是我。而今当这份痛再次莅临,她竟毅然选择了笑着承接。 “只是我的执念,我爱他也相信他总有一天会爱我。” “那重要吗?” “重要,没有什么比让我爱的人像我爱他一样爱我更重要的事情了。 本来我们许久没有联系了,甚至连电话、短信、□□的问候都没有,久到我以为我们之间很难再有续集,却在一个宁静的午后突然接到了他的来电,他问我过的好吗,我说嗯,他说想和我约会,我说嗯,然后精心化了妆,怀着平静又紧张的心情去见他,他俊朗的轮廓,英挺的流畅线条曾经百转千回地在我梦中萦绕,当这些清晰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他说我们去吃饭吧,我说好;去看电影呢?好!仿佛之前的所有疑问包括他离开我闪电结婚闪电有了孩子,孩子又闪电般的夭折都可以用一个“好”作为答案,我对他已然不再苛求,因为我发现错过的爱情,回不来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我对他的期待、对我们未来的憧憬等等,我已经打消了与他永恒的念头。但我还是与他在一起了,那天晚上我们疯狂zuo爱,像从来没有分开一样,还是我熟悉的身体强有力地与我融合在一起,我体内又燃起了激情的火焰,身体不由自主地热烈响应他,他舔去我的眼泪问我是否爱他,我说无论何时你回头我都爱你。 我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可思议,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人生,并非所有问题都能得到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也或者说过去的事情都无足重轻,重要的是我很满足当下的状态。” “我曾经以为面对爱情你是一个很现实和理智的人,没曾想竟如此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未必回头。” 在爱的路上,各自命运各自曲折,有人幸福、有人迷茫、有人忧伤、有人始终在流浪……有怎样的性格就有怎样的追求就注定了怎样的人生方向。我想冰冰纠结的恋爱观皆源于此,我甚至可以断言她与林纳拓不会有细水长流的幸福,但我不能断定她一定比谁不幸,爱情是内心的幻境,只要她自己感到快乐,就比任何金钱富足的炫耀都能带来安慰。我又何须多言,如果这是一条弯路就给她以身涉险,头破血流的机会,没有经历哪来成长? “可能是吧,对他我热情不怠,不会放弃努力。” “舅舅呢?无情被踢?”我怅然想到数日之前还与她鱼水之欢的舅舅,现在不知身在何处。 “怂男人,被他老婆看出了端倪,我们断了。”冰冰毫不惋惜似乎诉说着一件无关于己的事,评价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没找你什么麻烦吧?” “没有,是他告诉我的,懒得追究真假,反正我也就是图他一时新鲜。”冰冰眼中水光潋滟,对我的话题已然失去兴趣,并且找到了新的话题,“你去重庆这些天看来收获不小,面若桃花的,神清气爽一定有艳遇吧?” “呃……哪有艳遇……内……内边吃的太辣了。”洛迟煜的脸神使鬼差地就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忙低头掩饰以免泄露情绪。 她心照不宣地朝我笑:“那个老板,也去了?” 我闪烁其词:“啊,恩,去了,挺好的。” “漪漪你词不达意了。”冰冰嘲笑,“难得有个嫁入豪门的机会,如果真对你有情有义,从了也值当。” 又来了:“我看我与其想着如何嫁入豪门,不如马上去帮你备好杜蕾斯。省的某一天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看你残害生命啊。” “谢了,那我就要十盒好好保护自己,我以咖啡带酒敬你了。” 我举起咖啡杯与她相碰:“Cheers!” 第25章 闯祸的天使 正式上班后没多久,洛迟煜给我披风衣的消息在锐特不胫而走。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我如何坐老板车,如何用尽媚术对老板勾魂摄魄,从而快速上位赢得了老板的青睐……甚至去卫生间的时候我都听到了旁人的窃窃私语和看我时候异样的眼神,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很遗憾事实从来没有想象中香艳,我若主动投怀送抱,或许此刻早被洛迟煜弃之如敝屣,可是我不解释,谁又能相信这场爱情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洛迟煜的手中。 洗完手,看看镜子中的自己,为摊上这种张冠李戴的事情而烦闷不已,洛迟煜明明已与别人双宿双栖,我却莫名其妙充当了靶子,任人狂箭乱射,只能忍气吞声,因为流言越描越黑。出来随手关了卫生间的灯,转身欲走,忽闻男厕所传出一声:“谁关了灯?” 我仔细一看,本来想关女厕的灯竟然错手关了男厕的。赶忙按开,一回身发现洛迟煜从厕所急急忙忙地走出来。 “洛~~~~~洛~~~总。” 他长吁短叹:“唐小漪又是你,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做此类让我纠结的事情,我说话你拆台,我上厕所你关灯”。 我陷入冥想脑补了一下刚刚我关灯瞬间,洛迟煜仓皇提起裤子的场景,不禁哈哈大笑,洛迟煜这种完美男神,也会有这样的时刻吗? 洛迟煜被我笑得一头雾水,幸亏没有窥探人类思维的密钥,否则他一定会因为我如此龌龊的思想而将我千刀万剐:“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洛总你不能怪我,公司最近提倡节俭,水啊电啊都要省着点用。” 洛迟煜积怨很深地瞅我一眼,转身走了:“我的办公桌灰尘太多,你去帮我收拾一下。” 我立即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圣上口谕,干效犬马之劳,趁着这一前一后行走的间隙,我偷偷询问:“总裁,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有没有听说……关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蜚语流言。” 洛迟煜停住脚步,转过头认真地注视着我:“听到了,怎么?你有什么看法?” “我是想你应该出面解释一下的,不应该让我背黑锅。” “奥?要怎么解释?我觉得他们说得对,我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我不可置信,指指自己,又直指他,丧气地无话可说。 “唐小漪,清者自清,你怕什么?除非……你心里有鬼。”他刻意拉长了除非二字的韵脚,眼里滚动着玩味。 “有个鬼,总裁人言可畏,您可得为民做主啊。” “那你确定我用权利堵住悠悠之口是上上之策?” “可也不能放任自流的。” 洛迟煜摊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防人之口胜于防川。先把我的桌子擦了再说。” “……”洛迟煜推三阻四的功夫值得交口称赞。 我奉命擦拭桌子,洛迟煜则忙忙碌碌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做什么。由于很多工作还没干完,所以我擦的很急,一心想尽快结束,好回去赶工。动作麻利流畅,却也太过生猛,一不小心指尖碰到了摆在案头的工艺品,只听“啪”一声脆响它掉到地上,跌的粉身碎骨,我惊恐地望着一地白色碎片,自一点呈放射状四分五裂散在各个方向,大脑一阵眩晕。又闯祸了! 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视线中,抬头,撞见洛迟煜勃然大怒的眼神。 一直以来,我都十分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事情能在他波澜不惊的脸上激起哪怕一点点的涟漪,他实在不是一个表情丰富的人,然而此刻,我终于看到了,他愤怒而又心疼的样子,令人望而生畏。他在为何伤心?一个人吗?还是一件事?我心兀的一沉,看来有些真相还是不知道为好。我不敢言语,颤颤巍巍地注视着他每一秒钟脸色的变化,等待着他无法预测的爆发,我或者奋起反击,或者低头承受,都要见机行事。 “唐小漪你……”他眼睛盯着我,紧抿着薄唇,他究竟是被激怒了还是感到万箭穿心,或者其它什么情绪等等很不容易判断,他完全能够很好的驾驭自己的面部表情,让我分辨不出。 “你摔碎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满腔怒火化作一句很轻的说明,这让我如何应对? “我母鸡啊……” 我不假思索冒出来一句极具挑衅意味的回答,如果我是洛迟煜,此刻也会暴跳如雷了。洛迟煜果然不是凡夫俗子,不,应该说洛迟煜果然是一个十足的商人。他一改怒目圆瞪的表情,云淡风轻地坐到他的老板椅上,睥睨着我傲气浑然天成:“赔偿吧。” “赔……赔,我……多少钱?”老板的东西不是奇珍异宝估计也是价值连城,我赔了性命不知道能否赔得起。不禁吓得语无伦次,怕他说出的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让我想想吧,你先回去。” 说被喊去就被喊去,说被打发走就被打发走,干砸了事情还要等待裁决。我回到座位上又气恼又惶惑。人事专员将一个装满纸片的小盒子递到我面前,让我抓一张,又在搞什么劳什子的玩应,刚刚看到争争还有蕾蕾她们又是天灵灵地灵灵又是七十二路佛祖保佑的,难道是发红包?我漫不经心地伸手进盒子,随意捞出一张递给她,中彩票捡到钱这种事情我比木头棒子还绝缘,所以也就是重在参与,凑个数罢了。 忽然看到人事专员一脸欣羡地抓住了我的手,晃得我整个人左右摆动:“唐漪你可真是好命,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蕾蕾争争呼一下凑了过来:“什么?让唐漪抓到了?哇~”她们争抢着展开我抓到的那张纸条,我看到上面赫然写着洛迟煜三个大字。 “怎么回事?”我五迷三道。 “再过两天就是洛总的生日,你抽到了他的名字,就是他的生日天使,那天要给他送惊喜的。” “……”又是人事巧立名目的亲情牌? “算了算了,我不要做这个天使,想不到要用什么惊喜来感动他。”还惊喜,砸了人家心肝宝贝的事情还没完呢,不给他惊吓已经是阿弥陀佛了。我急忙收起那个纸条,试图扔回到盒子里,却被人事巧妙制止了。不愧是干人事的,做什么都眼疾手快。 “这个活动是为了拉近各科室同事间距离,工作中大家难免会有交集,平时没有互动,做起工作时候也没有那么默契,所以原则上都是为了工作的。” “您弄错了吧,在工作方面我跟洛迟煜有毛交集?” “这个我就管不到喽,如果天使当的不好,被寿星给差评,要扣20%考核工资噢。” 我的脸从脑门逐渐绿到了脖子,网购战略竟然以如此之快的速度蔓延到生活当中了?我不得不承认于我而言什么威胁都不好用,但是钱的把柄,一抓一个准,毕竟前头还有赔偿的事情悬而未决,我再不能让自己的生活雪上加霜了。 “记得还有五天噢,你可以来我这里领100的经费。”说完人事一步三扭地走了。 争争蕾蕾笑得花枝烂颤:“小小年纪就得到了这么虔诚的报偿,前途无量啊。” “你们想要,给你,给你。”我将纸条往她们面前一递,瞬间击退敌人。 我再次意识到洛迟煜就好像我的一场劫难,千丝万缕总有瓜葛,避之不及,逃之不掉。惊喜?我哪里知道他的喜好?双手托着下巴在办公桌上发呆,猛然想起被砸烂的那件工艺品,灵机一动,假如我淘宝买个一模一样的摆在他面前,他会不会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如此一来,不但惊喜有了,说不定还能boss一高兴还能把惩罚的事情也一并免了。真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我一直觉得自己聪慧过人,如今看来果然是这样。 一不做二不休,我打开万能的大淘宝,输入关键字,开始逐个筛选,终于在眼睛累瞎的前一秒,找到了。然而价格也着实明晃晃地给我当头一棒,官方正品价格1万多!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板,还是买个高仿吧。 100以内,下单,静候到货。 五天转眼过去,洛迟煜生日那天,我一大早趁他还没来上班,就进了他的办公室,隆重地将工艺品摆在了桌子上,还付了一张纸条 祝洛大神身日快乐,万寿无疆! ——天使 成败在此一举。我开始喜滋滋地盼望胜利的消息。 流光寂然无声,我眼睁睁看着时间自指缝间一点一点流过,始终未见洛迟煜的回音。怎么会这样?不管好评与差评,总得宣判我个死刑吧,闷不做声真是令我坐卧不宁。 靠近下班时间,接到了陌生的电话,接听以后竟然是洛迟煜。 “你到XXX会所来一趟。” “现在吗?” “下班以后也可以,” “工作上的事吗?” “也好,把我桌子上的文件带给我”。 “我……”我还想问他可不可以不去,那头电话已经被挂断,剩下嘟嘟忙音。 第26章 护驾有功 XXX会所,气势磅礴,是我辈少年想也不敢想的风花雪月场所,别说是入内消费,就是去工作格调也未必达到标准。 打了数遍电话无人接听之后,我在霓彩辉煌的会所大门前踯躅,徘徊着不知道该怎么进去。可能保安看出我面带猥琐,怕是心怀鬼胎之辈,要搞什么恐怖袭击,便主动开门出来询问。 “请问小姐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来找人的。”然而该如何形容这个人,他在哪个房间和什么人在一起都未可知。 “找谁?” 我左右为难:“就是,就是锐特的……” “奥,你是说洛迟煜洛老板吧?” 啊?这么大的会所,这么多的客人,保安都认得洛迟煜?这……这知名度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看来之前自己实在是多虑。 “对对对,就是他。”我喜出望外。 “您直接报他的名字我们都知道的,他是我们这里的大顾客,而且他有交代一会儿会来一位姑娘来找他。” 我呵呵笑着,原来这就是洛迟煜的生活。 随服务生进了包间,有迷迭香暧昧的味道。DJ音响震耳欲聋,酷炫动感的灯光将现场气氛渲染的光怪陆离。沙发上黑压压的人,抱着美女喝酒的,抱着美女唱歌的,抱着美女跳舞的,抱着美女掷骰子的……纸醉金迷充斥着靡靡之音,一时难以找出哪位是洛迟煜。 大家对我的到来毫无反应,仍旧各干各的事,仿若我是个透明介质。也可能是因为我太像进城寻亲,人家个个美女在怀,哪能主次不分,这时候跑出来助人为乐。 地上一片狼藉,我穿梭在东倒西歪的人群里,仔细辨别哪一张脸是洛迟煜的,灯光晦暗,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下脚不小心踩了块西瓜皮,脚底一个极速前进我狠狠摔了个四脚朝天:“哎呦我滴妈呀~。”屁股疼,脚疼,脑袋好像也有震荡,我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撑地挣扎着爬起来。 随着我的惊声尖叫,全场归于宁静,大家屏息凝视打量着我这个“不明物体”,我坐起来后骤然迎上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齐刷刷的目光,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悄悄咽了口唾沫。 “唐小漪,你的出场方式很特别。”我的出彩成功召唤出洛迟煜,他伸手拉我起来。“这位是我的助理,唐小姐,大家继续玩。” 众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似乎人人脸上都挂着坏笑:“哇奥~~洛老板换口味了哈,小清新呢?”一人起哄,道貌岸然。 “就是啊洛总,这次能玩几天啊?”烈焰红唇女声音娇媚嘲讽。 洛迟煜的女朋友都是论天算的? 洛迟煜微笑不语,大有“你们丑,所以你们说什么都对”的胸襟。他举起酒杯:“我先干了这杯,大家尽兴,我要跟助理谈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洛总可真是工作狂,走到哪都不忘公事公办。”那些乘兴而来想要揪住洛迟煜调侃的人败兴而归,似乎话里还有什么内涵的样子,但也都不拉着他继续扯,失望地乱舞春秋去了。我还撞见了各种女人看不起的目光,恨不能将我踩在泥土里,实在令人不寒而栗。洛迟煜拉我在他旁边坐下,我十分拘谨,不敢轻举妄动。这场合要是我的同学聚会,还能这么安静做个美女子?我早一马当先,先去来一首《死了都要爱》。 洛迟煜吃着瓜子:“资料呢?” 我递过去。 他看一眼不屑一顾道:“唐小漪你可真笨,不会真以为我会选择在这种场合办公吧?” “我……”真他妈见鬼,怎么做都错。 旁边衣着暴露的夜店女子忍不住被冷落,立即扭着腰搂住洛迟煜的脖子,酒已经送到了他的嘴边,娇媚道:“洛总来啊我敬你一杯酒。”她如同一条蛇附在洛迟煜的身上,柔若无骨,红唇诱惑,吐气如兰。换做我是洛迟煜,我一定忍不住对她“上下其手”,先将酥胸翘臀都捏一捏再说。 洛迟煜轻推开酒杯:“荣荣,我真有事,你先去陪他们一起玩吧。” 真是久经沙场,连女孩的名字都知道,荣荣?光鲜的洛迟煜的阴暗面,实在令人作呕,我宁可他只是逢场作戏,也不愿他能记住欢场女子的名字。我的心上万只蚂蚁鱼贯而入,虽不是噬心之痛,却麻乱而又躁动,我不忍面对这样糜烂的洛迟煜,我宁愿自欺欺人固执地相信他永远一身清冷,不可一世,远离风尘不染污秽。与此同时,我意识到他并非完美无缺,因而也就鼓起了勇气,我与一位同等的人在一起,我不必再仰视他,我可以与他攀谈、争辩,如果认为妥当而有必要还可以抗拒。 于是我鼓起勇气:“那如果老板您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起身告辞,我无心陪伴他们在这里虚与委蛇。 他一把将我拉回沙发里,倒了一杯酒递到我跟前:“喝掉这杯酒,祝我生日快乐,我美丽的天使。” 洛迟煜的脸在晶莹的红酒杯后面,美得颠倒众生。 他递过来的,即使是□□,我也会选择饮鸩止渴。 饮尽,还给他。他笑得迷离,却并没有放我走的意思。 此刻,门猛地被撞开,□□横流的包间顷刻变成了修罗场,喊打声不绝于耳,木棍啤酒瓶子四处横飞,今天不是一个太平的日子,刚刚从天而降“外星人”,此刻又平底乍起一伙滋扰生事的,搅得好好的生日party鸡犬不宁。众人尖叫着抱头鼠窜,争先恐后逃离这个房间。现场一片混乱,甚至不辨敌我。有的人被踩在脚下,挨了无数拳打脚踢;有的人挥舞拳头半天谁也没有击中,还有的人吵吵闹闹骂骂咧咧造势……我惊惶地望着洛迟煜,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地观看眼前闹剧,飞起的脚、打成一团的人、飞溅的鲜血都不能令他方寸大乱。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唐小漪你趴在地上,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那你呢?冲出去吗?” “你还真是猪脑袋,门口被堵的连只蚂蚁也跑不出去了我往哪里冲?” “那……那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心急如焚,想着如何能够制止眼前的混战。但每次我都没有良策,唯一会说的一句话就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隔壁打架,打到我们房间了,不要害怕。” 保安冲进来维持秩序,我心里终于踏实,但乌合之众仍意犹未尽,在停止这场战争之前,尽最后一丝力气甩出一个啤酒瓶子,我发现那个酒瓶子的方向似乎是朝着洛迟煜的头而来,情急之下我用力推开他,一回头就结结实实被砸了个脑袋开花。我感觉到血顺着额头淌了下来,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我听到打闹声越来越小,洛迟煜焦急的呼唤越来越大,可惜我无法回应他,隐隐约约还有“要你全家陪葬之类的话语”,然后就彻底晕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是头部受伤还是困了,迷迷糊糊睡了很久,醒来看到洁白的窗帘,阳光被挡在外面依然清晰可见,我置身于一片素白色之中,洛迟煜的脸渐渐清晰,他神情憔悴,有很重的黑眼圈,好像很久没合眼。 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是:遭了!我睡姿向来不太好,不知道刚刚有没有表露出来。我偷偷向下扫一眼,果不其然,被子正被我夹在双腿之间。 “唐小漪,你确定自己是受伤了不是在睡觉?”见我醒来他急忙和我说话,难得一见的和颜悦色。 “天地可鉴诚意可表,洛大神您不也亲眼目睹了全程吗?”我坐起来,突然感到头部还有一丝痛楚。 洛迟煜站起来扶我,在我后背垫好枕头。得boss衣不解带服侍,感觉太妙了,我心花怒放。 “我看你是借受伤的机会大肆睡觉,这哪里是病床,完全就是你的睡榻。” “你这样形容救命恩人真是很没良心的,若不是为了救你,我也不至于挂彩,受这皮肉之苦啊。” “你说的对,又一次救了我。”他微笑着摸摸我的头。 “又?”我疑云满腹。 他不语,只紧紧握着我的手,放在脸颊边上,“不过以后千万不要做这样的傻事,我很害怕,宁愿那个酒瓶子是砸在我脑袋上。”他的语调暧昧如同阳春三月的细雨,润物无声,令我无处可逃。 “砸我的那个人是谁?逮到了吗?你有没有替我报仇?” “抚恤金会存在你的卡上。” 我大惊:“这么腻害?算了,虽然我与他们苦大仇深,但看上去那群人也都是地痞流氓,万一日后报复什么的我可受不了,把医药费报销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 洛迟煜冷笑一声:“哼,过去?我恐怕没这个肚量。” “那你想怎样?” “这件事你不用过问,过几天你的卡上就会入一笔巨款了。” 反正你帅听你的,我讪讪转移话题:“你是不是看到我给你的生日惊喜了。” “看到了,去年我的天使是米素,他送了我一只领带夹,今年是你,我跟企划部很有缘。” “那你对我的惊喜是不是很满意?” “那是别人的惊喜,你在借花献佛,还是在抄袭?抄袭也应该认真点。” “那我要……” “重新来过。”没有多余的赘言,连一句感激的话语都不曾附赠。 “啊~~啊啊 ,我头疼。”我装模作样的扶住脑袋。 “不要装了,你逃不掉的,我知道你最是身残志坚,不满意差评。” “哎等等,老板,按理来说,这次有刁民要害你,我一马当先护驾有功,您是不是应该论功行赏啊。” “可以考虑。” “是不是可以封我个宰相当当,或者满足我一些个什么愿望之类?” 洛迟煜无障碍参破了我的小伎俩:“脑袋刚刚受过伤,没有失忆已经是福泽深厚,省着点用吧。”他剥一瓣橘子塞入我口中,冰凉的触感自喉头润泽全身,甚为熨帖,看来此事是不容商榷了。 我生无可恋地倒在床上,一个大写的服,不愧为迄今为止我见过的不为花言巧语所迷惑的第一人,就不能看在我受伤的份上网开一面……想着想着,心碎了无痕。 第27章 雪飘人间 为了掩人耳目,风雪再大也不戴帽子的我首次戴着帽子去上班,而且进了在办公楼里也不摘下来,大家都好奇地盯着我头顶,我如过街老鼠,贼头贼脑地躲过各路人马火眼金睛,总算捂着盖着成功抵达办公室。真是热,可仍然不能摘,否则前日挨酒瓶子伺候的消息就盖不住了。然后我被争争蕾蕾各种盘问,问我是不是头顶藏了什么宝物,我掖着藏着打马虎眼,好不容易平息她俩的怀疑,却不料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被何禾揪掉了帽子,我头顶的几圈白布就赫然暴漏在空气中。 “唐漪你挂彩了啊?”何禾大嗓门子一吼,四座皆惊,我的脑袋瞬间成了焦点。 我慌忙低下头粉饰太平,示意何禾不要出声我与他细细道明原委。 “我这个头就是昨天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去,撞破了,嫌难看就套个帽子。” “切~少上坟烧报纸——糊弄鬼了,我记得前天晚上去给洛总送资料的,然后昨天就没来上班,一来就这样了……这……疑点重重呢。”何禾模仿着港剧皇家警察的样子煞有介事,满脸坏笑。 “疑点?有什么疑点?” 何禾倏地趴到我跟前:“我猜测你是从老板的床上跌下来的。” 我对着他的胳膊咣咣凿了两拳:“平时骂你不长记性,非得我动手你才知道我文武双全,你可真是职场潜规则学术研究界的一朵奇葩。” “说真的,你没看大家最近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吗?” “快吃饭?这么好吃的饭也堵不住你的嘴么?” “难道众人所言非虚,你在掩饰?” “什么呀,洛大神会看上我么,这么假的消息你也信,智商捉急。” “那可不一定,野百合也有春天。” “好好好,那你告诉我他喜欢我什么?” 何禾思索了片刻:“我想他敬你是条汉子。”说着何禾龙飞凤舞起来,“信唐哥升级快,原地复活满状态;唐哥真汉子,铁血史泰龙,胸口碎大石,双臂跑火车。” 我一个餐盘子连同剩饭一起扣到了他脑袋上。 很快我为我的任性付出了血的代价,何禾不知从哪儿挖出了我在关键时刻为洛迟煜挺身而出挡酒瓶子的一手资料,并添油加醋描述得可歌可泣,一个痴情美女舍身救冷漠英雄且彻底使后者冰川融化的故事新鲜出炉,并迅速在公司街谈巷议。 或早或晚的,我终于成了众矢之的。而众人口中的我,演变成各个版本,有灰姑娘超级大幸运版;有心机婊、圣母玛丽苏版;还有为上位不要脸且能献身版本……各种版本百花齐放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一系列带“婊”字的称号接踵而至冠压头顶,同预想的情景毫无二致,已不是解释或者沉默就可以应对的了。 当周围的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你,在背后指指点点,有的人会选择嚣张跋扈向世界宣布“我就是这样你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你也这样”,有的人则会郁郁寡欢,见谁都如同做了亏心事一般。我就是后者,尽管我发现他们对我明显恭敬了许多,但他们给我的距离感却令我心情郁结。与此同时,我也产生了摇摆不定的迷茫,不知道是该再靠近洛迟煜一些,还是应该划清界限保持刚刚好的距离。 只是,我不能确定此刻自己是否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我的卡上果真来了一笔巨款,缓解了我入不敷出的窘境,怪不得碰瓷行业发展蓬勃日上,人才逐年递增。就冲这笔钱,我想我应该给洛迟煜一个生日的交代。 圣诞节大雪。 这座少雪的城市在这个冬天开出了格外多的花朵,世界在一片白色梨花的海洋里皈依安宁,唯剩天地间一片纷纷扬扬的絮。街道旁的商场大楼摆出了墨绿的圣诞树,装点一新,挂满了彩灯,绒球,圣诞帽以及金色的音符。还有穿着圣诞老人衣服的使者在沿街发礼品要拥抱,雪落在我的头上,融化的时候滑进脖子里,凉意入骨。 小的时候在山里老家,每当下大雪的时候,就有一群小朋友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雪人堆得很随意,树枝是手,黑煤球是眼睛,小石子是鼻子,胡萝卜一横就是嘴巴,有的小朋友会把自己的围巾给雪人围上,回家时候也忘记带走,就被大人打骂,回忆起那时候快乐无忧的日子,我露出笑容,不知道洛迟煜是否也有这样的童年。 洛迟煜,洛迟煜,这个人早已随着流言一起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我全部的心和思想。抬头,发现竟神使鬼差地走到了他家的楼下,不知道他是否在家,哪一个窗户口亮起的灯盏是正为他照亮黑暗的信徒。 雪花自我耳边晶莹掠过,我灵机一动,好像还欠着洛迟煜一个惊喜呢?既然给不了金钱,那就费点心吧。 寻找到上次碰到洛迟煜的那个方向,我撸起袖子开始滚雪球。雪的松软白净里透着绵里藏针的冷,不消片刻双手便冻得通红,我依旧在热火朝天地滚着没有停下脚步……直到街上再也看不到行人,路灯安静地闪着光,我的雪人才大功告成,越看越是洛迟煜的样子。迅速找来鞭炮,围了大半个圆。我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作品,站在小雪人旁边掏出手机。 洛迟煜声音慵懒地接了电话,声音有些沙哑:“唐小漪?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你在家吗?”我试探着。 “在。” 我欣喜若狂,果然堵中了。于是扯开了嗓子,我希望不管他在哪个楼层都能听到我的声音,真实的,哪怕是噪音也好:“洛迟煜,快下来与你失散多年的兄弟相认。”我的声音穿透极深的雪夜,响彻天宇。 我看到十八楼的窗户人影晃动,然后消失不见,接着洛迟煜出现在我面前。雪仍然在下,我回身点燃了鞭炮,焰火腾空绽放,形成巨大的五彩斑斓的花朵,而那些散落的“星火”以绚烂的姿势跌入在我怀中,我放飞了手上的数只气球,它们载着我写给洛迟煜的“生日快乐”腾空而起:我仰望星空几乎被自己的赤诚打动,谁说烟花寂寞,一生这一次的绽放便胜却人间无数了。再次跑到洛迟煜跟前的时候,睫毛上已经挂满了雪花,身后烟花还在砰砰炸个不停,光亮有些刺眼,我带着满心紧张和一脸冰冻的僵硬热切询问:“洛大神,你对我这个迟到的生日惊喜满意吗?可不可以给我好评?” 洛迟煜怔怔地看着我,如果我没有眼花看错,他的眼里竟然有泪光闪动。他轻轻握住我冰冷的手指,细细揉搓,然后一把将我抱入怀中。 “唐小漪,我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请你不要与我讨价还价。”洛迟煜甜腻的在我耳边呢喃,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并在我的发际浅吻。 我滞住,因这表白的突然而惶惶不安,我承认在旁人和我看来,面对洛迟煜boss的求爱,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感激涕零,并欣然应允。但我极度恐惧,想起了那日在XXX会所的所见所闻,他的女人按天计算的暗示,还有他与我毫不搭界的生活圈子,我要如何融入他的世界并获得他全部的爱情,并且天长地久,细水长流。一旦听从了内心的声音,对他缴械投降,是否就会被他看的轻贱了,很多人幻想了一辈子,努力了一辈子没有得到的东西,我真的能如此轻而易举就收获了吗?我缓缓闭上眼睛,因为害怕某一天会失去所以拼命逃避,因为害怕飞上云霄复又跌入谷底所以宁愿从未拥有。 “洛……迟煜,你喜欢我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洛迟煜似乎哭笑不得,“唐小姐,你能不能找一个好听点的形容词形容我对你纯真的爱情。” 洛迟煜对视着我,眼睛里跌宕着某种认真而又严肃的情愫:“我知道你对我尚有所介怀,因为有太多看不清楚的地方,没关系,不用急着答应,我给你慢慢了解然后介入我生活的过程。在相处的日子里我也会注意自己,不会让你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然后去想到不该想的。至于理由,我想爱没有理由,如果非要说一个,我会说我爱你没有修饰的素颜和面对所有人都真诚直接的性格。” 洛迟煜真是把我所有的情绪都顾及到了,这种完美更令我觉得异常危险难以驾驭,因为我不是完美的缔造者,而他所能记住的,终究会是那个让他完美的女人。我感动地一塌糊涂,却还是装作很不经意、听不懂的样子,顽皮嬉笑着:“你是在隐晦曲折骂我傻吧?” 话音未落,洛迟煜的吻迎面袭来,微凉的唇在我唇间辗转,我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却加深了他更进一步的掠夺,他的舌温柔地撩拨着我的,绵软的触感让已经生疏的我不由自主地承接,他的吻缠绵而炙热,越来越用力似乎要把我吞入腹中。 书上说一吻定情,自此万事万物不再是一人承受,不知洛迟煜的吻是否也有如此重量?然而顾不得有还是没有,此刻我摇曳的心旌已经被彻底点燃,只能勇敢迎合着他悄然闭上眼睛,融化在一片抵死缠绵中… 第28章 婚讯 自从冰冰搬出去以后,我便很少得到她的消息,经过这么多所男人学校,她仍旧同最初一样沉入爱情就与世隔绝。我一个人住在这房子里,昔日欢声笑语不见,日子忽然空旷而死寂,再无人分享我的喜悦。 我只能在阁楼的露台上养满花花草草,时而对着它们饮酒,时而对着它们聊天解闷,那是我素日里唯一的消遣。 与洛迟煜情定飞雪天的场景也恍若黄粱梦镜,一觉醒来抿抿唇,仍有余温,连回味都溢满了幸福的馨香。但头脑足够清醒的时候,也会提醒自己在这场爱情里要保留三分余地,因为不确定前方是悬崖还是蜜潭,总得给自己留一条撤退的小径,这样不管输赢都不会得意忘形。可这一切的清醒都会随着洛迟煜的翩然而至土崩瓦解,谁能面对丝丝入扣的的温柔胼手砥足地抗拒? 预想中干柴烈火般你侬我侬的爱情没有出现,洛迟煜的表现始终淡淡的,没有更亲昵,也没有刻意疏离,依旧是老样子。他还是许多天不来上班,当然也不会向我报备他去了哪里,但如果来公司就一定会同我共进午餐,并不顾及旁人的眼光和背后的议论,有时候下班了他会突然出现在公司门口送我到小区,牵牵我的手再匆匆离去。 这样的恋爱方式让我不敢越雷池半步,甚至连他开车的时候我在旁静静看他侧脸都觉得是猥亵,然而我还是极度珍惜那片刻独处的温存,尽管我一度怀疑那个雪夜里的情话只不过是洛氏大少爷惯于哄女生的戏言,不能作数。 我因为揣摩不透他的心思而诚惶诚恐,他们都说爱情谁先当真谁就输了,如果是这样,洛迟煜是否是那个赢家? 我经常会听到他的电话里有一个女声,有时候声音欢快清脆,有时候瓮声瓮气,也有时候则郁郁寡欢。他接那个电话的时候,眼底一片坦然,并没有躲避我的意思,回答也多简练干脆“你在哪”、“你等我”、“什么事”、“好”……都是诸如此类的言语,我从来记不得圆周率超过8位以上的数字,但是那串号码却刺眼犹如白雪地上的黑炭;我从来不能将声音与人对号入座,但是那个声音却刺耳犹如黑夜里猫的尖叫,都是显而易见的清晰。 最后还是硬生生咽下所有疑问,该怎么问,以什么身份问,用什么口气问?洛迟煜似乎没有给我一个名正言顺的权利,贸然相问只能是自取其辱吧。 我隐隐发现我与洛迟煜之间横贯的不仅仅只是门第之差,在这场爱情中,我太过被动,因为我们从来不是势均力敌,我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某天撞到了他跟某女人约会,我是不是连表示不满的情绪都不敢有?即使表示了不满是不是也要忍气吞声接受他的辩解?更糟糕的情况是他或许连一个解释都懒得给我吧? 我如履薄冰地揣测我们的爱情,如同演独角戏一般。从来没有爱得这么累,哪怕是当初暗恋于佑文,也有云开月明的时候,但这次我丝毫把握也没有。可我还是会因为他偶然的眷顾而欢心不已,因为他断续的光临而感受到甜蜜。 “唐小漪快下来,我在楼下,一起吃早餐。”我正拎包准备出门,接到洛迟煜的电话,心情顿时如窗外媚眼的阳光。 “好。马上。”我提上鞋几乎是飞奔而下,楼梯被我踩得地动山摇。剩下三个台阶的时候,我由于很想快一步见到他,连多迈一步的几秒钟都想争取,于是扶助楼梯把手,大劈腿一个身轻如燕,试图一步跳到底端,这时突然前方出来一个“不明物体“,我想收脚已经不可能,结果像一块僵硬的石板,直直的砸了下去,直接将“不明物体”推至墙脚,顿时脚踝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哎呦我地妈呀疼死了,疼死了。”我抱着脚疼得眼泪暴滚。 “唐小漪你平时都是这么走楼梯的吗?” 洛迟煜的声音?在哪里,在哪里?蓦然回首,发现此刻我就倒在他怀里。原来被我砸中的“不明物体”是恰巧上楼的他。我的大少爷你乖乖坐在车里等我就好了,下来窜东窜西做什么,难道也是为了早一分钟见到我吗?我说死也不会相信了,可是现在该怎么回答,告诉他我想快一点见到他的急切心情?还是责怪他好多天没有来看我甚至连个电话也不打?好像都显得我太在意,不行我要隐瞒我的在意,至少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洛迟煜说着已经蹲下来查看我的脚,只是片刻功夫,脚踝已经又红又肿。他小心触碰,我已是鬼哭狼嚎:“啊轻点轻点,疼死了,疼!” 旧伤未愈又添新患,洛迟煜打横将我抱起,我便温顺地像只小绵羊享受他的公主抱,怨怼之心已被他无言的温柔蚕食殆尽。我忽然就像摔倒了的小孩,如果摔疼的时候四下无人,自己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还可以继续走路,如果正好遇到了妈妈的关爱就会哭得特别凶。而我无疑是遇到了关爱,就特别矫情的那种。我仰望洛迟煜高不可攀的姿态,眼底里分明有浓浓的毫不伪装的担忧。那一瞬间我突然真切的感受到了爱情里什么叫做患得患失。 轻微扭伤,医生帮我贴上红药膏:“没怀孕吧?” “呃?怀……”我莫名其妙看看医生又看看洛迟煜,希望他们谁能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样问。 “红药膏孕妇禁用。算了,不能怀孕,怀孕也不能这么折腾。你们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老大夫一脸“我是过来人”的坏笑,言外之意似乎在告诉我们大家都年轻过不要太嘚瑟。原来他是误会我们两个在疯闹或者做其他事情的时候我不小心崴了脚。 医生果然是人体工程学中思维最活跃,联想最丰富且最八卦的群体!我与洛迟煜相视尴尬一笑,噤声不答。 缠好绷带,医生嘱咐我三天之内不宜过多行走。然后但凡需要走路的地方我都被洛迟煜抱在怀中,引得周围人目光异样,连我也羞愧难当,其实真的没有如此严重,但向来倨傲的洛迟煜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对医生的话惟命是从起来。 早饭还是照样要吃的,只不过吃的有点晚,洛迟煜赶时间,所以吃的火急火燎。 “我呆会儿把你送回去,这三天不用上班了,我给米素打电话,如果我有空,我会去看你。” 如果没空呢?任由我自生自灭吗?我心底一沉。 “迟……洛大神。”我想叫他迟煜,忽然觉得跨越了尊卑,关系尚欠火候,于是赶紧转圜。 “恩,叫我迟煜。”他低头漫不经心地吃着,似乎只是随便的一说。 “迟……迟煜,你……你是不是后悔了。” “为什么这么问?”洛迟煜好奇地看着我。 “因为我觉得你好遥远和陌生,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整日都活在失去你的恐惧之中,我抓不到你只能等待你来找我,这样的爱情让我很没有安全感。迟煜,如果你反悔了,一定要第一个让我知道,可以吗?”我终于忍不住,放下架子,诉说着自己的委屈,还未感动他人就先把自己感动的泪水连连。 洛迟煜顿了顿,抽纸巾帮我拭去泪水,走过来将我的头按在他胸口:“对不起,我会改正。” “我知道你很忙,你可以给我发个短信,让我知道你在干什么,我不会打扰你的。或者……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女朋友?”我不知道这句话问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但还是忍不住发问,如果是风雨,我想我应该做好迎接的准备,坦然面对真相胜过暗自揣摩的胡思乱想。 洛迟煜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问,凝神思索,然后幽幽叹了口气:“相信我吗?” “信。”箭在弦上的形势,如果不信我又能怎么样。 “好,我不会负你。” 稍稍心安,之于洛迟煜我能做的唯有亦步亦趋深信不疑:“这世界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发生,而我不愿面对的除了生离死别,还有视线里看不到你的身影。” 原来我也可以说出如此煽情的话,面对旁人我又凶又尖锐,面对洛迟煜我却又酸又可怜。豁然明白了如果你在一个男人面前不会撒娇,不会软弱,那么也许并不是你的问题,而是那个男人给不了你卸下坚强的理由。米素说的对,男人看不到我温柔的一面,只因我不爱他们。 洛迟煜没有说话,搂着我的手臂更加用力了几分,然后轻吻了我额头。 听说舒微,用三年如一日的苦追,说淌就淌的眼泪,以及蜜意柔情俘获了于佑文漂泊的心,让他愿意带着一身桀骜停靠在她用心营造的温柔乡里,结束爱情长跑,二人成为彼此情路的皈依。 于佑文的空间里,铺天盖地的婚纱照,那变幻华服以及洋溢在二人脸上的灿烂微笑隐隐灼痛了我眼睛。我猜测这些照片不是于佑文发的,他向来不喜欢在空间里更新什么动态,果然舒微在下方评论里忙碌地接受祝福与回应,夸张的言辞,令我感受到一丝故作姿态,这个男人已经是她的了,还需要多此一举着重强调吗? 或许每一个幸福的女人都迫不及待地要向天下人炫耀她所拥有的一切美好事物,尤其人生只有一次的盛大婚礼。我看不惯人家的炫耀是因为我没有吧? 关上电脑,我起身倒了一杯红酒,这是我目前唯一的慰藉,还好有酒,幸好有酒。 自此尘埃落定,我与于佑文的一切过往百般情愫宣告彻底的终结,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惆怅与不宁。虽然在时光的流逝变迁中,我的心意已经悄然改变,我和于佑文都听之任之地服从了命运的安排,但面对于佑文结婚的事实,我还是不能淡定到波澜不兴,我不太懂为何会产生这种心结,我从未缅怀往事,也从未在伤心失落时去于佑文那里寻找慰藉,我们一直有距离,然而深情却似从未离开过或者消减分毫。 我的舌尖触碰到苦涩的红酒,眉头微皱,果然没有任何一种酒是爽口的,然而世人还是前仆后继地热爱它的麻痹作用,好像一切愁事只要沾了它就可一扫而光。时光已过终于无法回头,我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很开心,我没有欣慰,也没有很难过,但我仍然无法对他说出祝福的话。 天长地久?举案齐眉?白首不分离?都不和称。 于佑文的电话打来,我任它响了一会儿,约莫调整好状态才摁下接听键:“唐漪,我下周末的婚礼,你会来吗?” 唐漪?何其陌生而界限分明的名字,我扯出一抹笑:“当然,我在很多你的重大日子上缺席,唯独最关键的这一次,不能再错过。” “我最希望看到你。” “我帮你招待嘉宾。” “真的吗,你对我的朋友都熟悉,若能帮助我,我可省心不少。” “乐意效劳。” 电话那头出现可怕的静默,我担心地低声轻唤:“于佑文,于佑文,你在听吗?于佑文……” 喊了许久,终于听到了他浓重的叹息声:“唐……对不起,我……”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何曾对不起我。 “等不到你了。” 呵!一生一世那么长,谁能等谁在下一个路口重逢?心下被他的伤感搅得酸涩,嘴上佯装不以为意地:“等待是件充满未知的事,如果没有抱着坚定的即使输也无悔的决心,不要自我煎熬。”我岂会不明白,当爱情与现实对垒,更多时候更多人还是愿意选择现实,我不知道于佑文是否听得出我的弦外之音,然而我还是想要传递一个信息给他,那就是我的爱情世界不求备胎,我想要的是一个人爱我全心全意不设任何障碍,如果你做不到这样的彻底与纯粹,请不要对我说半句情话。 我很想听听于佑文的回答,却只听到长久的沉默,然后一个女声,似泉水流过山涧的欢愉乍然出现在彼端:“佑文?你在同谁打电话?” 是舒微吗?一定是的,我无心打扰他们的生活,也不想破坏家庭的和谐,更加不想让于佑文为难,于是识趣地自搭台阶而下:“你忙,我挂了。” “好。” 怅然发现自己从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跌落到了第二,而这一名之差却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最好印证。从前我与他打电话所有人和事都要为之让路,于佑文甚至不惧母亲怀疑他早恋的凌厉目光,也坚持与我煲电话粥,我似乎由一个可以登堂入室的身份沦落为家庭的敏感话题,更甚者偷偷摸摸的像一个情人,见到正宫娘娘自行便躲躲闪闪起来。 我想我宁愿沦落为与普通同学毫无二致的泛泛之交,也不能将自己置于如此无关痛痒的角色。 本应品的红酒却被我像啤酒一样一杯接一杯地豪饮下去,心中跌宕着无以名状的千头万绪,不胜唏嘘。有一度,我以为,于佑文是我爱情的全部信仰,又有一度,我以为我会永远爱他,直到后来遇上洛迟煜,我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却在听到他的婚期的那一刻,感觉身体中有什么东西被掏空了。 他有了舒微——他抓得住的举足重轻,我有了洛迟煜——我猜不透的不知所措,明明是各自安好的事情,我没来由的愁眉不展有些莫名的多余。 第29章 她来了 上游戏,收到邮件,点开,是最新的法师时装套,没有只言片语,来自沅去无旖。满心欢喜地换上,Miss千城雪瞬间灵气逼人。 点开好友列表,他在线,发了悄悄话过去:“谢谢你的礼物。” 很快收到回复:“喜欢吗?” 看来并不在刷怪:“非常。” “你在哪里?” “酒馆。” 我很快来到他身边,他一身天空套站在酒馆中央,颀长的神枪手,是我最喜欢的角色。 “怎么没去做任务?”我与他隔着一人的距离对视,精怪小萝莉,最萌身高差。游戏里我们是那么般配的一对。 “公会里的一个成员有图过不去,作为会长我义不容辞带他,要不然夫妻双带?” “好啊,正好没什么事情做,又可以装X了。” 成员的职业是圣骑,的确升级全靠带。组队进图,我一马当先,扔出一个人偶舒露露,将怪聚在了一个范围内,然后扔熔岩药瓶,在上空布酸雨,流星弹走位,空中释放苍蝇拍,用沾了猛毒粉的扫把疯狂连击,最后旋转大空翻,满图的妖怪几乎就覆灭了。 我稳稳落在地上,站在通往下一个图的门口,沅去无旖在旁观战,他没有出手。 “你今天开挂了?” “没有,今天不做酱油瓶了。” “你不是最喜欢不劳而获吗,跟在我后面捡金币和装备。” “今天你休息,我来打天下。” “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我没有回复他,不要命地横冲直撞,空气中飞舞着怪兽分解的碎片,圣骑不断给我加各种状态,可是也阻止不了我红的不断减少,哪有光打怪而自己不掉血的呢? “要不然你休息一下。”沅去无旖心疼我。 “让我决战到生命的最后。” Boss关,巨型无头骑士提着砍刀,骑着凶猛的坐骑奔驰而来,我一个躲闪不及瞬间被秒杀,发出声嘶力竭地叫喊,仰面倒地。我一身轻松,舒了口气:“看你了,我做尸体。” 忽然一束巨大的光环冲天而起,屏幕刺眼的明亮,我原地站了起来,满血复活。 “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你独自迎战,你保护好自己,等我击败领主,一起回去。” 我对着屏幕,霎时泪流满面。 “你们在现实生活中也认识吗?好恩爱啊。”圣骑士开口道。 “素昧平生。”我回复。 “那会长不会怀疑你是人妖吗?” 我噗嗤笑出声:“是呀会长,千万别真心错付呢。” 沅去无旖说:“如果你是人妖,我接受出柜。” 一起游戏的时刻我总能够短暂地忘记烦忧,我无数次通过他幽默的言辞幻想他的样子,高矮,胖瘦,美丑,性格……始终没有一个完整的雏形,我本可以跟他要一张照片来看,或者直接要求与他视频,他都不会拒绝。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或许我更习惯这样隔着一整个网络的距离去猜测一个虚构的人,去拥抱每一个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如此一来他便总是我最喜欢的样子,比具体形象要恒久的多。 我说:“有你真开心。” 他说:“那就多多上线约我,等待被调戏。” 冰冰致电约在猫空见面,这是她搬出去之后首次约我,我简单收拾前去赴约。 猫空书香流逸,我与冰冰皆是一副愁云惨雾的嘴脸,站在寄给未来的信箱前,郑重地将信放入了十年后的信箱。 “我们去顶楼阳台坐吧。”不好打扰屋内的寂静,冰冰搂着我的肩道,知道我肯定会答应,一边转向服务员比了个二的手势,“两杯拿铁,谢谢。” 阳台温暖的玻璃花房,此刻已经繁花如锦,格外衬托地我俩蔫头耷脑,在木制的桌椅上坐下,咖啡及时送上。 “你刚刚的信写给谁都写了什么?”烈焰红唇仍旧盖不住冰冰倦容。 “写给洛大神,虽然不知道那时候我们是什么样的结局,但是我希望他依然爱我。” “你们在一起了?” 我点点头:“逃不过的不如勇敢面对。你呢?又是写给林纳拓?” “当然不是。”冰冰的脸上闪过一丝发自内心不屑一顾的浅笑,似乎林纳拓完全不值得她如此用心一般,“我是写给我自己,希望十年之后,我能嫁去台湾,守着我满院的芒草跳舞,决计不会再看海峡这边一眼。” “怎么了,当初爱他的时候也是这般决绝的,现在失望了?而且我看你气色并不好,难道你的“七尺□□”还不能够征服他吗?” “即便他拥有了苍老湿他也是没救了,玩物丧志,前两天又被我发现跟游戏里一个女人打的火热,道貌岸然的人渣,跟着他不踏实。” “那不正是你所追求的吗?浪子的爱情。” “可能我的追求也随着年纪的增长悄然改变了吧,真是疲于应付。”一只猫跳上了我们的桌子,冰冰温柔地抚摸起它来,它温顺地在冰冰掌下将身躯伸成长条。 “玩够了就收手吧,挥霍青春也总得有个度,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凭直觉他并非善类”。 “自小养尊处优,都被他父母宠坏了,前两天不知道从哪里搞了四万块回来,带着我胡吃海喝,还给我买了个两万多的貂。” “哎呦,出手很阔嘛。” “穷人乍富后都是这个表现,那貂我都不好意思穿,跟地主老婆子似的。”冰冰忍不住做出啐痰的动作,负气满满。 “穷养你不行,富养你也不行,怎么做都不能得满分。” “我只是希望他爱我,可他为我做了很多,我还是感受不到他的爱情。” “那是你的事不是他的问题吧?” “人家不都说嘛,一个男人如果爱你你就一定能够感受到,而你感受不到,那么他比你想象中更加不爱你。” “这么严重?”我半信半疑。 “我也没考证过了。你为什么眉头深锁,那位霸道总裁对你可是没得挑。” “在你看来是这样的?可是我总觉得他随时就不是我的了,没有安全感。” “知足吧,他娶了谁谁都会有这种感觉,你们现在是不是如胶似漆呢?”冰冰坏笑着问我。 我掏出手机,摆弄了两下,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微信、短信消息,我无奈地将手机放回桌子上:“又是好几天没有联络了。” “太忙了吧,这种大老板哪会是暖男,像我们小门小户的男子,天天围着女朋友转,你既然色迷心窍,就得忍受住寂寞。” “可我就是颜控晚期,没治了。”我长吁短叹。 “别想那么多了,谁能跟谁一辈子,可以认真的陪对方走过一段旅程就值得感恩了,并不是每一段爱情都必须要有个结局,只求他辉煌灿烂的年纪,你是难以忘怀的那个人,至于漫长的人生路,就让另一个她陪他柴米油盐,床笫龃龉,消磨激情吧。” “你的意思是做朱砂痣,做白月光,就不跟蚊子血和饭粘子比持久度?” “不然呢,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可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不是耍流氓吗?” “耍流氓有什么不好,现在就是需要耍流氓呀。你不会就为了这个而忧心忡忡吧?” 我摇摇头:“于佑文结婚了。” “于佑文?他结婚了?跟谁呀?” “不认识但是见过照片也断断续续听他提起过,好像是在日本时候参加一个party认识的,上海人,叫舒微。” “奥~去岛国也不带个□□回来,还吃窝边草,白对他寄予厚望了。你回去吗?” “我答应了他回去,但是也在思量,实在不想回去,不想见到任何关于他好或者不好的画面,想和他一撇两清,不再纠葛。” “想得到容易,哪有那么容易就撇清了。你一定滋味不好受吧,这么多年了,你们的友谊早就不纯粹了。” “一开始就不是友谊,谈什么纯粹。”某种东西在我胸腔里压抑着,说不清道不明,有那么一点点想哭的冲动。 “哈,也是,纯粹的东西死的比较快。如果回去的话帮我带礼金。”冰冰已经看得真切,并不说什么开导的话。 突然听到一阵吵闹:“对不起小姐,楼上已经位置满了。”服务员极尽温柔的语调里藏不住焦急。 “没有位置我不管我今天偏要坐这,你给我想办法。”不容商榷的女声,带着霸道和傲气却是有几分耳熟的。循声望去,一位与我们年纪相仿的女生,穿着阿甘鞋黑色打底裤和宽大的上衣,臂弯里挂着厚棉衣,齐耳短发,五官如雕刻般清晰,高挺的鼻子点缀在一张小巧的圆脸上,显得精致而美丽。虽然清瘦单薄,却气质不俗。 “小姐麻烦您体谅一下,每位客人都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能因为您而去赶走其他人吧。” “我给你加价,十倍。”财大气粗。 “小姐真的不是钱的问题,总要遵守先来后到的秩序。”服务员虽是为难但也没有妥协的意思,让我不禁对这种不畏强权的小人物人多了几分敬佩。 “靠!我还就不信这世界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找你们老板!”她一只脚踩在花架上,扯着嗓门喊起来。 “我的大小姐呀,怎么还是那么专横跋扈,你们官僚主义都擅长欺压平民吗?”冰冰并未回头,悠然喝着咖啡,吐口道。 第30章 无言的解释 “你这个臭□□,这里何时轮到你插嘴。”那女生破口大骂,脸上却是挂了笑意的,脚步还有一些兴高采烈,向这边奔来。 冰冰像极了武侠剧中身负盖世神功的主角,大敌当前也稳如泰山地坐着:“小贱人,做了丑事还想堵住悠悠之口吗?” 旁边喝咖啡看书的人都抬眼等着观看好戏,而我则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近似玩笑的打闹弄的不明所以,是帮腔呢,还是静观其变?左右为难。 那女生已经在我们桌上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外套往椅背上一搭,撸起袖子:“黑咖啡不加糖。” “苦死你。”冰冰斜睨了她一眼,嘴角挂起了得意的微笑。 “死了你帮我收尸。”她也不甘示弱地笑着。 众人这才醒悟,原来二人早已认识,刚刚不过是做戏。于是失望地该看书看书,该聊天聊天。 “这位是蔡静晨小姐,我跟你提过的,纠缠在高富帅与屌丝之间的那位名媛。”冰冰向我介绍道。 我俩相互对视,我眉开眼笑地恭维起来:“像你这样拥有可贵品质的贵族女子已经不多了。”自从来了锐特我好像也学会了奉承,应是飞黄腾达的先兆。 蔡静晨也特真诚地对我说:“你就是那个灰姑娘吧。” …… 难道冰冰在外人那里早已预言了我的灰姑娘人生?看来那句话说的很好“ 一个女人的秘密就是天下人的秘密”。 我干巴巴地挤出一个微笑,此时服务员也端上了黑咖啡。 “人家现在可是正牌女友了,实力不容小觑呢?”冰冰眼波流转,蔡静晨立即心灵神会。 “那可真是恭喜了,不过啊,你可要注意,现在这富家子弟,没有几个是像模像样的,那女友换的比换裤头都频。” 这样的比喻令我瞠目结舌,她和冰冰还真是‘物以类聚’。 “说点吉利的话,别自己嫌富爱贫就打击我们这些渴望富贵女子的积极性,我就不信一筐矮子里还挑不出来个大个儿的。” “那您慢慢挑吧。”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冰冰问道。 “我等人呢,大少爷一会儿过来接我,今儿一起去他家吃饭。”蔡静晨不以为意地说。 “那你就穿这身?太不隆重了吧。” “少爷会给我带高跟鞋过来。” “啧啧啧还挺贴心的嘛。” “有什么办法,戏演的真累,本来他和我都是坚决不妥协的,但是呢,有一次他跟他爸爸反抗,直接给他爸爸气得中风了,在医院住了好些天。而我跟洛斐航在一起的事情也被我爸知道了,他就直接威胁我说,如果不跟洛迟煜在一起,他就让洛斐航混不下去。所以现在我俩只能携手并肩一致对外,走一步算一步了。”她满脸无奈。 “家长势力这么可怕?”我不敢相信现代社会还有这样的类似包办婚姻的悲剧,而这样的悲剧竟发生在豪门。 “我们的婚姻都是跟利益紧密相关的,并不能随心所欲。” 冰冰倒是不敢苟同:“我看你们也快假戏真做了吧。” “不会,虽然他的确够优秀,但洛斐航,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我不想戒掉他。”蔡静晨电话响,“恩?你到了?好,我下来。”蔡静晨站起来穿衣服,“你们慢慢聊,少爷到了,我得走了。” “那咱俩也走吧,我还得回家给林公子做饭。”冰冰也起身。 “你还伺候那个瘪三?”蔡静晨义愤填膺,恨不能揍林纳拓两拳为朋友打抱不平的架势。 “出来透透气好多了。”冰冰笑言。 聚会到此散了,我随她们一起下楼,推门而出,映入眼帘的是那辆坐过无数次的DISCOVER4,车前一位挺拔的男子抱臂而立,那英挺的身形,萧索的气质,经典的黑大衣,除了洛迟煜还能有谁。他回身看见我们,一瞬间的怔忡僵在脸上。我愣住了神,不相信他是来接我的,在没有安装追踪器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神通广大到知道我在这里喝咖啡? 果然,蔡静晨的脚步先于我疑惑的思想,站到了洛迟煜身边:“高跟鞋在车上吧。” 洛迟煜目光复杂地望着我,一时忘了回答蔡静晨的问话。 没有穿衣服的真相,太□□,是我从来不愿直面的没有温情的现实,我很想做一个笨拙而幸福的小女人,但眼前一幕令我无从躲避。我不安的发现,我的猜忌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女人准的可怕的第六感。 怪不得我会觉得蔡静晨的声音熟悉,她是电话里的女生吧?怪不得洛迟煜没有时间陪我,是跟她在一起吧?而那个我遇上歹徒的夜里与洛迟煜同出的女子,也是她吧? 一切真如她所言是在做戏吗?那为什么在她奔向他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与我见到他时同样热切的目光? 如同一记耳光,响亮亮地打在我脸上,热辣的感觉一直由面颊烧到了脚底,但我还是要微笑着承接,必要时刻打了左脸还需要奉献出右脸。我站在原地不知进退,本能地搂紧旁边的冰冰。洛迟煜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不让我看到不该看的,听到不该听的,然后去想不该想的,可是现在你在做什么?太多疑问缠绕着我,像是一道难解的数学题:已知洛迟煜有了别的狗,已发展到为她买高跟鞋的地步,而我即将沦为豪门弃妇,求我心里的阴影面积。 洛迟煜并没有百口莫辩的紧张,也或许是出于对我的不在乎,轻描淡写地对着蔡静晨:“你们认识?” “刚刚才认识,这位是我们共同的朋友。”蔡静晨指向冰冰。 冰冰冲洛迟煜点头,藏不住的妖娆女神范儿:“我叫霍冰。” “认得,送你回过家。” 冰冰眉心微蹙,看看他又看看旁边无所适从的我,霍然明白了什么:“你是洛迟煜?” “难道你们也认识吗?”蔡静晨喜出望外,缘分还真是奇妙。 “他是我的老板,我是锐特的员工。”我抢先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事实可以让在场所有人少去许多麻烦。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竟如此隐忍,我不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我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吗,我不是最爱掀开迷雾见明朗吗?为何现在只会站在原地,忍住心底巨大的痛楚,粉饰太平。 “真是巧啊。”蔡静晨有一双明亮如星子的眼睛,那光芒叫人看了就生出希望来。 我却突然不想沉默无声了:“是巧呢,要不是今天遇上,我都不敢想象我们日理万机的洛总裁会有时间为女友买高跟鞋。” 蔡静晨脸上尽是荣幸之至的表情:“我们经常一起玩的,没想到你还是个演员。”她全然不知自己说漏了重要信息,与洛迟煜嬉笑调侃。 我森森然笑了,此刻最想做的事情是冲回去把刚刚放在信箱里的信拿出来,就地撕个粉碎扬在风里,如何自作多情地让他爱我十年,痴人说梦,我连十天都做不到:“洛总的确天赋异禀,岂止是自带表演技能,简直就是德艺双馨,说好的一生一起走,却背后偷偷有了狗。” 洛迟煜想解释什么,蔡静晨已经没兴趣再听,她并不想探寻出什么更深的渊源来,一个员工与老板能有什么莫逆之交?即便有也不是她的对手吧。于是催促道:“迟煜,我们走了,一会儿洛老先生又要喋喋不休抱怨我们迟到呢。” 洛迟煜点头,算是同意了,蔡静晨一边开车门一边急不可耐地问道:“是巴宝莉那款吗,35码的你没有买错吧。” 洛迟煜从来不会做错事,蔡静晨的担忧是不够了解还是太过了解我不清楚,但她细若蚊蝇的声音,对我而言尤为刺耳,字字锥心,男友奉命去买高跟鞋,若说只是逢场作戏,相信洛迟煜都不能说服自己吧。 洛迟煜在坐进车子的最后一刻意味深长地回头看我,眼神里满含抱歉与一丝若有似无的心痛,我装作读不懂别过头去,车子隆隆而去。 三三两两的人自我身边走过,我却只觉得世界冰冷寂静,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眼眶微微洇湿了。 “往好处想吧,蔡静晨也说了,他们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冰冰握住了我的手。 我心底绝望:“林纳拓会去给你买高跟鞋吗?” 冰冰哑口无言。 “你让男人去给你买过高跟鞋吗?” 冰冰的脸色越见凝重,她比我更了解男人和女人,自然洞若观火:“或许当着大家的面,你把一切都摊开,也好。” “怎么摊?像小丑一样吗,还是像怨妇,再或者像泼妇一样?这满大街的灰姑娘都在渴望童话,然而公主配王子才是现实。换做你是洛迟煜,你会选择童话与整个世俗为敌,还是选择现实家和万事兴?”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就此别过,只当是一次错轨,幸好也没有投入太多。”没有投入太多,已是风起云涌,我曾经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是前世福报今生享,虽然我平凡,但洛迟煜就是爱我没商量,如今看来彻底天真了。我听到心裂开一条小缝,然后寒冬的冷气顺着缝隙的脉络一点一点凝结成冰。 第31章 婚礼前奏曲 不出意外的洛迟煜没有回头找我,甚至连一个电话的解释都没有。脚上的痛犹在,时刻提醒着我洛迟煜只能是害我崴脚的那个人,要谨慎对待。我提前告了假,回家参加于佑文的婚礼,虽然都是怅然若失,但两害相权取其轻,至少回家我还可以暂别纷扰,找到身心的皈依。 沿海城市的冬天,艳阳高照,寒冷中透出一股温暖来,海风习习有久违的腥咸味道。没有近乡情怯,也没有无语凝噎,只有回归的轻松和释然。于佑文一早就等在接机口,自始至终我见到他都有一种见到亲人的归属感,很安全,很窝心。 他完全没有做新郎的庄重,还是流里流气地张开双臂拥抱我,我把自己弯成飞机的形状向他胸口撞去。“咚”一声,他退出一丈开外,捂住胸口,脸皱成了一朵菊花:“这位壮士来自何门何派,下手竟这般毫不留情。” 我不怀好意地笑,神神秘秘地从包里掏出一包辣条:“来包辣条压压惊。” 他倒是不客气,抢过辣条撕开就往嘴里送了一根,津津有味地嚼着:“约吗?” “有的是时间。”我神采奕奕。 火锅吃的酣畅淋漓,热气蒸腾里我俩对饮金冠,片刻桌子上就整齐地排列着空了的瓶子:“我还有三天才结婚呢,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公司放你休假啊?” “我跟他们说我前夫结婚,我回家砸场子,需要提前联络人。” “你们公司还真是人性化,员工的感情生活都照顾,上市企业果然十全十美。” “不照顾老子就不伺候了,我是什么?二十一世纪最珍贵的东西——人才。” “对对,来人才,干杯。”于佑文敬我,我与他酒杯相碰,豪气干云。 “话说马上就是做新郎的人了,怎么样,有没有一种甜蜜的责任感。” 于佑文摇摇头,一瘪嘴:“并木有。” “什么情况,现在不应该处于腻的化不开阶段吗?” “怎么结个婚还成连体婴了。” “哈哈,不说了,反正我没经验,来干……” 几轮过去,天色已晚,我喝得头晕眼花:“不行,不能喝了,我爸妈还在家等我。”看看手机,不知不觉已经七点钟了。 “你吃饱了?”于佑文清楚我的食量,自信这点东西并不足以填满我的胃囊。 “还能再吃进去一个你。” “看来你很清醒,酒量可以,现在跟我走。” “去哪里?我要回家的。” 于佑文没有接我的话茬,把我拖到门口站着,一股冷风吹得我神清目明,酒顿时醒了大半,我跟他打个招呼急忙跑了趟厕所,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出租车里向我招手:“唐漪快上来!” “咦,你车呢?”我满腹狐疑。 “我不能开车,咱俩打车过去,玩一个咱们小时候经常玩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好奇起来,心下仔细回味,可小时候玩的东西太多了,没有想到是哪个。 “到时候就知道了。”他故意卖关子。 “去哪儿呀?”我重复问道。 于佑文不想这样跟我浪费时间,又见我迟迟不动,下来硬将我塞上车,自己麻利地坐到我旁边,对着司机道:“星海广场。” 这大冷天的要去吹海风?于佑文也喝多了吗? 很快到达目的地,广场上豆大的人影不见一个,唯有一轮当空皓月。于佑文将他的东西在空旷的地方摆了一排,我定睛一看,原来他要放烟花。 摆好之后,于佑文对着我喊道:“你站远点。”风很大,他的声音传来,很快就消散在风中。我还是顺从地退后几步。于佑文看着距离差不多,回身点燃了烟花。 只听“嘭”的一声,一道明亮的火光直冲云霄,在遥远的高空爆炸开来,像撑开的巨伞,像怒放的牡丹,像无数被撒向苍穹的珠子……照亮我头顶的夜空。世界瞬间犹如白昼,火光如陨落的流星跌入我的眼眸。此时并排放着的烟花也噼里啪啦燃起来,它绽放的形状像是竹子,火花四溅,频率快得让人应接不暇。然后各种烟花相继绽放,形状各异,美不胜收。我仰望天空,眼角余光能瞥见于佑文忙碌的身影,他手里拿着两个焰火棒,点燃以后匆匆塞到我手里,又匆匆跑开。那是我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整片夜空的焰火,如果我还是当年的那个小女生,如果三天后要跟于佑文结婚的是我,如果眼前为我放烟花的是洛迟煜,我会有那么多的快乐和感动,然而我曾经深深暗恋的那个人,多年以后我终于拥有了他的爱情,那些心情却都成了过去。我想,这一刻烟花绚烂,岁月斑驳,流光飞逝,有人在最后的狂欢。仅此而已。 于佑文不时回望我,冲我笑,我仿佛看到了那天雪夜里的自己。 世事机缘巧合,难以言喻,我曾经为洛迟煜做的,以为终其一生都不会有人为我做,才不出一个月就风水轮流转,故事和酒,现在都有,是另一个人所赐的温柔。 于佑文似乎是撞了撞胆子,犹犹豫豫地牵住了我的手,我没挣脱,只是任由他牵着,这是我对我们之间十年情愫最后的成全。 他有些局促而小心地看看我,生怕我翻脸不认人一般:“这样会不会太冒犯你?” “所以你一直安分守己,怕多走一步就会失去我。” “没错,我是觉得能够跟你自然亲切的交谈、玩闹就足够了,以什么身份在一起并不重要。” “胆小鬼。”我苦涩地嘲笑。 “你说我们之间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当然是友情。”当内心一片坦然的时候,很多话就能够流畅的表达,毕竟这一场关系里,每一个人都不应该被指摘。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真正爱我的那个人,不会舍得叫我们错过了。” 无论对错,似乎这已经接近于完美答案。于佑文松开我的手,以一种终于甘心放下的姿态对我露齿欢笑:“虽然如此,但我仍旧相信,有一些感情,就像刚刚的烟火,哪怕辉煌不及昙花持久,即使最后湮灭成灰,又有什么遗憾呢?一生风风光光地腾空过一次,真真切切拥有过一次,就不知道要比别人幸运多少倍。不管结局如何,至少过程是甜蜜而鲜活的。” 我笑而不语,仰头望着天边月亮:“明月照耀天涯,也不知道哪位善男信女能得到蒹葭。” 多少人的感情深陷分不开散不了也无法拥抱的结界里,而除了脚步,没有人会知道,何时能够走出这百转千回的迷宫。 于佑文开车送我回乡下老家,沐浴着月光一路前行。 “其实你真的不必送我,新婚前夕这样的举止多少有些不妥当。”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不顾你安危,让你打车回去。”他戴着大墨镜,我不太明白半夜开车戴个墨镜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向路过车辆传递“生人勿进,我是扛把子”的信息? “算你够义气。” “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吧。” “你那墨镜,装B范儿十足啊。” “闹笑话呢,真真靠这个撑气场,有了它我就是刺儿头。”于佑文戳戳自己的两只眼睛。 我一把夺过他的眼镜扣到自己眼睛上:“看我带劲不。”我向于佑文摆了个御姐poss,于佑文立即口吐鲜血状: “简直就是绿豆蝇。” “你……”我摘掉眼镜,丢到了他怀中。 很快到家,于佑文鞍前马后服侍我下车,开车门防碰头等一系列专业服务技能堪比星级酒店保安,我下车后他便绕到后备箱大包小包拎东西,妈妈站在门口一脸茫然,以为我吊到金龟婿回乡探亲了,我赶紧赔笑解释说这是我最土豪的同学,却收到了她意味深长的眼神“你当你妈傻呀”?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老妈嗔怪,又警惕地看看于佑文,严重怀疑我落地之后是先与他鬼混去了。 “哎呀飞机晚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航班晚点是常有的事。” 这时爸爸忙活完了,围着围裙出门迎接,于佑文自来熟,先跟我妈问了好,又跟我爸来了一次世纪大握手,亲切地如同见了亲爹:“叔,最近身体咋样?” 老爸见是于佑文,许是联想到他上次去看病时候于佑文的无微不至,满脸感恩戴德的表情,握着于佑文的手热情话家常,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上次回来到现在好多了,快快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屋进屋。” 于佑文志得意满地回头看我一眼,意思是说看到没有,人品就是这么爆发,挡都挡不住。我不满地狠狠瞪他:“爸,时候不早了,还是让他赶紧回去吧,晚了也不安全。” 于佑文连推辞也不推辞,生怕一推辞我爸就会收回成命一般:“听叔的,难得来一回,总得进门坐坐。” 然后于佑文大摇大摆在我爸妈的簇拥下进了屋,二老完全不理会我手上重物,只顾着“巴结”于佑文,我愤然不平: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妈妈炸好了我喜欢吃的红薯丸子,热情地端上来一盘便招呼于佑文吃,于佑文毫不客气,挽起袖子动手开抓,犹如身处自家地盘,一边吃一边跟老爸南朝北国胡扯。 “佑文啊,其实早在十年前你就应该来我家坐坐了。”老爸回忆过去。 “那可不是么,我来给唐漪送生日礼物,正好向你打听路,结果您回家把唐漪一顿骂,唐漪后来都找我算账了,说我破坏了她在您心中的乖乖女形象。” “骂她轻了,上学不好好学习还跟小男生你来我往,看最后考了个什么奶奶熊样。”老爸又把话题扯飞了,这节奏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明显是他老大,他想咋说就咋说。 “哪有,你就丑人多作怪,现在于佑文都结婚了我俩不依然这么铁吗?”我没大没小地还击。 “什么?你结婚了?”老爸眼底掩饰不住的失望,像是某种算盘落空了一般。 “还有两天,欢迎您跟阿姨都来参加。”于佑文郑重邀请。 “他俩才不能去呢……”我刚接过话,就听老妈在厨房狼嚎: “唐漪漪!别在那给我扯犊子,快过来帮忙端菜。”声音震耳欲聋。 “来啦来啦。”一回家就要干活,现实版灰姑娘与后妈,我一边回应着一边对于佑文吐舌头,“你俩就在背后尽情诋毁我吧。” “你去忙吧,不用管俺爷俩了。”于佑文一副比我跟我爸都熟稔的姿态,挥手撵我走人。他二人很快相谈甚欢,据猜测是各方面都达到共识,引起了共鸣,搞不好再来个忘年之交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怅然发现似乎这才是踏实稳定的婚姻:一个不需要高高在上的男人——你的父母都喜欢他,一个不是捉襟见肘的经济条件——你回家时他给足你面子,最重要的是你不用去猜、去担心,他就在那里完完全全属于你,而且愿意为你去讨好你的父母,去顾全你的面子。 转身的时候看一眼电话,仍然没有洛迟煜的一个未接、一条未读,不禁泛起自嘲,一定是脑袋坏了,洛迟煜现在软香怀抱,香车美女,怎么会想到我呢。 由于妈妈已经事先做好了饭,我与于佑文被强迫又吃了一顿。于佑文连连夸赞妈妈手艺棒,爸爸立即纠正说很多菜都是他炒的,于是于佑文花言巧语又将他们一起吹捧了一番,听得二人飘飘欲仙。 临走时候我送于佑文到门口,他将地址发到了我的手机:“明天你就去酒店住吧,后天婚礼开始,你一大早赶过去恐怕来不及,我给你订了房间。” 我看了看路线,瞬间悲伤逆流而上,时间再慢他终究要是别人的人。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情,搂搂我的肩:“我在你家呆的很舒服,你的性格真是跟叔叔一模一样。” “也就你不嫌弃他。” 他淡淡一笑:“我怎么会嫌弃与你有关的东西。”他帮我正了正衣领,“快回去,天冷,感冒了缺席我的婚礼可不行。”他一边向车子走去,一边深情款款地望着我,最后依依不舍上了车。 我就站在原地,僵硬地朝他摆手。 人说:一个男人如果爱你,你就能感受得到,可是当我感受到的时候,太迟了。车轮远去,我望着浮起的尘埃陷入冥想,我所熟悉的世界,我所依赖的人眼睁睁地离我远去,而我能做的就是对这一切慢慢放手。 第32章 婚礼前奏曲(二) 于佑文结婚本来是件喜事,却搞得我家里一片愁云惨雾,老爸尤为痛心疾首,为这人没能成为他的女婿而捶胸顿足。 “我说你从小到大就是没有正儿八经的精神头,这小伙多好,让你不把握机会,看你以后能找个什么人模狗样的回来见我。”老爷子生气了,他就是我的小公举,一生气我得马上哄起来,要不然就跟米素一样,照三餐伺候着嘀咕我,能生生给我的耳朵磨出老茧。 “我俩是真不合适,太像了,他就是另一个我。” “哪里不合适我看就很合适,你们年轻人一天到晚鼓捣些个什么相似互补的,我跟你妈相了亲就结婚,现在不也和和气气的。” “切~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我让了你多少步,你年轻的时候,脾气差的点火就着,我没少受你气,现在你到说起风凉话来了。”在一边织毛衣的母亲不满他篡改事实,不留情面地揭穿老爸。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隐隐闻到一股火药味儿,迅速机智地转移话题:“哎哎哎,妈,江南美景四季常青,要不然你这次跟我去旅游吧。” “不去。”老爸和老妈异口同声别过脸去,都是气呼呼的。 额?我明明就只问了老妈,老爸跟着凑什么热闹?夫妻相处之道第三者果然难以插足呢。 翌日,我睡到太阳高照,醒来慢条斯理穿好衣服,不紧不慢乘车去于佑文的酒店,反正有的是时间,我只要在公车停运之前赶到就好。换了两趟车,等第三趟的时候,接到于佑文电话:“走到哪里了?” 室外温度极低,说话形成了白色的呵气:“在等7路车,怎么了?” “在哪条路上?” “黄海西四路。” “站牌在哪里,周围有什么标志性建筑?” “什么都没有”我故意打马虎眼。 “我就在你附近。” “什么!你是忙婚礼采购的事恰巧路过这里吗?” “我知道你在哪了,等我。” “你怎么知道的?” “你问我是不是去采购东西,说明你附近有个大市场。” OH,MY GOD!怎么感觉自己像个白痴,只会不打自招,男生的逻辑性都这么强吗? 远远望见7路车驶来:“我的7路到了,不和你说了,拜拜哈。”我摁了电话,“噌”窜上了车。 走到后排,找了扶手站好,掏出手机准备刷个微博,一回头蓦然瞥见某个相似身影,心中一凛,仔细瞧瞧,竟然是于佑文。他一副“你逃不出我手掌心”的嘴脸,邪恶地微笑着向我款步而来。看他被风撩起的头发,有风尘仆仆的味道,可以确定刚刚在追公交车,我惊叫一声,那种方才还和你隔着条条大路的人突然就站在你面前的感觉:“你你你……怎么上来了。” 他上前揪住我的袖子:“我不上来你能下去吗?” “这……” 他在我身后戳起我双肩:“下一站下车。” “为什么?” “我车在刚刚那站附近停着呢。” “完了这两站之间路很远。” “没关系有你陪我走。”他眼睛眯起一条贪婪的小缝,似乎得到了意外收获一般。 “不下。”我也来了犟劲。 “你觉得此刻,你的话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吗?” 说话间车已经到站停稳,车门打开,于佑文拎着我就下去了。 我恍然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个背着书包穿着校服追公交跑的年纪,为了能和暗恋的人同乘一辆公车经常会绝命冲刺,虽然一路上都不会有只言片语。 忘记过去到底有多难?除非你过的足够幸福。 他直接把我送到了酒店,然后听到电话里舒微的催促:“你干什么去了,亲戚都来了,就我一个人在安排住宿,有没有责任心你……”舒微单刀直入,说话如口吐连珠凶狠而凌厉,即使作壁上观的我也感受到了刀锋一般的气势。于佑文的眉心拧成川字,对她的斥责并不反驳,只在末了淡淡回了句,“我知道了。” 于佑文把房卡递给我:“自己上去吧,我去前厅。” “没问题。”我自行下车。 望着酒店雕梁画栋的楼宇,我猛然想起有一次,我与于佑文路过这里,我问他什么时候请我在这吃饭,他当时回答我说“等我开上了法拉利一定带你装X带你飞”,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真的请我来这里吃饭,没有法拉利,只有他递上的请柬和我应下的赴约,我想应该是个巧合。我进了房间倒头又眯了一觉,醒来已是夜幕降临,我睁开惺忪的睡眼,搁着白色的纱帐望向窗外,瞥见城市傍晚的夜空万丈霓虹的一角。起身拉开窗帘,这间房视角极好,能鸟瞰城市的灯火,也能眺望远处山下四起的炊烟。我倒了杯水,散着头发蜷缩在宽大的飘窗上惬意地观赏着街道上蝼蚁一样的行人和车辆,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有人在门外。 汲着拖鞋下去,打开门,于佑文敲门的姿势甚至还凝固在那里没有落下来。我与他不可思议地对望,他声音激动的有些颤抖:“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我刚要敲门门就开了。” 我摇摇头:“我突然就灵感一现感到有人在门外,本来想开门看看,没想到还真有人。” “我锁车的时候你是听到声音了吗?” “如果锁车的声音都听得到那这个房间一天到晚的岂不是要吵死了。” 他不再说话,一低头笑比河清,眉目间透出浅浅的倦意,递过来一个手拎袋:“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习惯穿酒店的睡衣,这是我今天一早去商场给你买的,已经洗干净了。” 这是多少年前对他说的我也不记得了,但我很震惊他会记得我的这个洁癖。 我接过睡衣,手上像拎了万斤重担:“你要回去了?” “恩,那边还有很多婚礼的事情没有弄好,你一会儿要下楼吃饭吗,如果你不愿意下去,我让他们送上来。”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我这么大的人不会饿了自己。”说着我已经挥手向他拜拜,“晚安。”我朝他笑的山花烂漫,我以前都喜欢这么纯良无害地跟他笑,三十二颗牙全露在外面,表示自己很傻很天真。准备带上门,手却突然被他拽住,然后他的另一只手掩住了即将关上的门。 我面容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他一闪身进了屋,将我逼在墙上,单手拖住了我的后脑勺,温热的唇冷不防地贴了过来,和着粗重的鼻息,狂风暴雨来侵。我双手被夹在我与他的胸口之间,推他却换来更紧的拥抱,我看到他紧闭的眼睛睫毛轻微震颤,那上面像是停落了一只展翅的蝴蝶,在月色如水的寂静里吻得认真而又投入,却嗅不到任何□□与激情跌宕的味道,有的只是心动和对爱的深切表达。 我不是接吻高手,不擅长驾驭长时间的浓情蜜意,而于佑文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证照 ,我被憋得呼吸困难,屡次想探出头去都被于佑文果断地矫正过来,继续他肆无忌惮地巧取豪夺。被逼无奈我咬住了他的舌头,他立即动弹不得,精神松懈之际,我松开牙齿得以抽身。 他眉头拧成了疙瘩:“太狠了点吧,疼。”他口齿不清。 “不疼我咬你干嘛,谁让你没玩没了根本停不下来的,我只好出此下策了。”我胸口起伏呼哧呼哧喘着气。 他的眼睛扫过我起伏的胸口,虽然没有丰满圆润,但也有隆起的弧度,稍稍停滞旋即被笑容掩盖:“唐漪,明天我就要结婚了,但我仍然要告诉你,尽管我和别人结婚了,但是我对你有着一生一世的温柔,无论何时你需要我的帮助,我都赴汤蹈火。” 我心中压抑的难过和委屈——关于他的、关于洛迟煜的都因他这一句话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泪水夺眶而出:“于佑文,我仍然爱你,但是原谅我不再喜欢你了。” 他用宽厚的手掌轻轻揩掉了我的泪水:“我明白,我也希望你能够有幸福的归宿。” “嗯。”我破涕为笑。 于佑文的目光在我脸上短暂滞留,随即转身出门,门锁扣紧的清脆声响将他从此隔出我的视线之外。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第33章 越 界 我强忍着已经升到喉咙的食物,示意洛迟煜放我下来,一步三晃地走到于佑文面前,向他微微一笑。 “没事儿,洛迟煜比你安全。” “你相信我,我们的书信被我放在一个很妥帖的地方,舒微并没有看过。”他迫切解释。 我重重点头:“我知道呀,她越是牙尖嘴利地抛出底牌,就越证明她对你们的爱情不够十拿九稳,真正被爱的女人应该周身洋溢着旁人都能感受到的幸福,然而她没有。” 他的声音忽然有些浑浊:“唐漪,你说我不是真的爱你,但我还是要告诉你,爱分很多种,我将会把你放在心里无人来犯的地方。” 我想哽咽,此刻只感觉听到了一种苍白的说辞,执着等待的例子屡见不鲜,若真的爱我,今天穿上婚纱的人就应该是我吧?于佑文,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把我看成什么? “是吗?你是在跟我讲你很博爱?”我没有愠怒,只剩各自珍重的清醒,“回去吧,不要留新娘一个人撑场。”我转身跌跌撞撞地走进万丈雨幕,雨点兜头兜脸地砸下来,瞬间我便华服尽湿紧紧贴住身体,将内里真实的曲线悉数出卖。发胶被冲开,头发一缕一缕湿漉漉地垂在面颊上,妆容尽毁,我不好看的脸色,因这冲刷更加愁眉不展。燥热的身体乍然遇上冰冷的雨水,竟然有几分舒服和清醒,茫然走着,疾驰而过的车溅了满身满脸的脏水,我停住脚步,嚎啕大哭。 洛迟煜跟上来将伞撑到我的头顶,雨水很快将他浸湿,他熨烫平整的黑西装骤然进了水,显得突兀异常:“唐小漪你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不能。” “你不淋雨会怎么样?” “会疯” “能不能和你借一步说话。” “不借。” “你现在痛苦挣扎的反应是恨今天嫁给他的不是你,还是你哀莫大于心死?” “两者都不是。” “那你是想就一直在这大冷天里淋着雨吗?” “你知道他在我心里搁了多少年,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那时候穿的每一套衣服,灰色的运动服会搭配白色的运动鞋,只穿深色的牛仔裤,搭配浅色的T恤和黑色帆布鞋;下雨天也从来不穿雨衣,哪怕是骑单车也要撑伞;喜欢打篮球,擅长篮板,但从不让我观看,他说那样会让他分心。”哗哗雨声覆盖了这城市的喧嚣,我与洛迟煜扯着嗓子对话,我歇斯底里地陈述的是一件支离破碎的往事,偶有甜蜜瞬间已经无法拯救我崩溃的情绪。 我声音渐渐嘶哑,再也喊不嘹亮,泪水与雨水混合在一起,似乎已经没有难过滋味:“但是我也记得他一直都不属于我,如今更是成了旁人的专属,未来也将会是别人孩子的父亲,而我彻底成了一个不相关的人,哪怕同他说一句话都是罪过的,可笑的是我竟为此感到若有所失,这明明是极其自然的事情。”我尽力控制自己不失态,但呆滞的目光和走音的语调无一不透漏出我的元气大伤,情人结婚了,爱人还有其他的爱人,此刻我不放手的样子一定特别丑。 “我没有参与,所以不清楚你们之间曾经有过怎样的默契,但有一点我能确定,那就是一个男人如果爱你,他不会去跟别的女人结婚,他唯一会做的就是用全部的热情供养你。” “是吗?你也终于承认了,你并不爱我。”我又想起了那日他与蔡静晨的事,心中突然想刨根问底,想知道他能编个什么样好听的借口。 我继续走路,东倒西歪,去哪里?去车站?还是找个什么落脚的地方?都好,先穿过这条马路,先远离身后的酒店,先逃过这片雨水,先让我安心睡一觉。 可惜我还没有听到他的借口,就已经站立不稳,迷糊中洛迟煜抱起了我,隐约听到了他骂我笨,然后我们上了一辆出租车,我想睡觉但头痛欲裂,外面雨声遥远而清晰,始终不能沉沉入眠,洛迟煜的胸膛温暖而熟悉,仍有引人跌入一睡不起的蛊惑。 私人豪宅,奢华如同总统套的格调,橘黄色灯光,暧昧而催人入眠。我醉酒,天旋地转,和着心头难消的郁结,难受至极。我趴在泛着玉色幽冷光泽的马桶上狂吐不止,洛迟煜将干燥的浴巾裹在我肩头,他的存在像是一团细软的棉花。 “一会儿洗个澡,水已经给你放好了,这是煮好的姜汤,你趁热喝。”洛迟煜把碗放在浴缸旁的小凳子上,踟蹰地看看我,最后叹息一声,轻手轻脚退出去,带上了门。 屋里暖气开的足,湿的衣服在蒸发,不停吸收身体的热量,我感到深深的寒意。顾不得这是在谁家里,身后是否存在危险,浴缸有没有消毒……随着拉锁一声裂帛般的脆响,网格纱礼服应声从我胸前滑落到脚下,堆了一地浸满浑浊雨水的洁白,如同被遗弃的昂贵礼物,我大步从那上面跨了过去。 泡在堆满白泡泡的浴缸里,舒适又放松,恰好口渴,我将洛迟煜的姜汤喝了个干净。水汽蒸腾,屋内弥漫着雾霭,满室摆设皆云山雾罩。吐过之后酒醒了许多,但依旧头痛,我懒洋洋地在浴缸里伸展着胳膊,水温刚好能够暖化我冰凉的躯体,大脑彻底被放空,思绪不着边际地游离。我梗直脖子,依旧抵挡不住排山倒海袭来的困意,于是闭上眼睛。 水一点一点湮过头颅,过往一切刻骨铭心的画面快速在眼前回放,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无边无际的海水里扑腾着,呼喊救命,却始终抓不住一根稻草,巨浪层层扑来,将我埋在浪花里,我拼了命地挣扎,试图浮出水面……有人推开了门,好像是洛迟煜,大叫我的名字,然后将我整个人从浴缸中拎起,随手拽了旁边的浴巾把我裹住,将我抱上了一张宽大柔软的圆床。 床就贴着地面,四周有粉红色的纱帐,似真似幻。而我浑身燥热,抓住了洛迟煜充满诱惑的身体,立即酗酒生事,用出逃生的力气“咸鱼大翻身”将他压倒在身下,意乱情迷地贴着他的脸,一边啄着他的嘴唇,一边手指在他身上挑逗地游走。他在反抗,一直推我,而我就像狗皮膏一样黏在他身上,一秒也不松口,就这样他半推半就地被我征服于床笫之间,最后一道妨碍——裹在胸前的浴巾被扯到一边。我二十几年如玉之身,在先前的感情中誓死保存,也不知眼前洛迟煜来者何人,便草率的任凭他引领我走入一个崭新的神秘世界。我很生疏,撕裂的疼痛让我不自觉抓挠他的后背,眼前风景是洛迟煜拥抱我的那一夜飞雪,漫天鹅毛雪片洋洋洒洒,如春天的一树树洁白梨花,即使无风也总在飘零。洛迟煜匍匐在我胸前,情绪高涨,呼吸急促,兴致盎然,就好像我的恐惧之心、羞耻之情都是他快乐的源泉,可是在他那陶醉其中的纵送之间我竟没有一点快乐的体验。这一场春宵终究不知是我轻薄了他,还是他染指了我。 睡得并不沉实,他在不停索要。我如幼童发现了一个新奇好玩的玩应儿,不甘停留于浅尝辄止的层面,相反地极其想要深入探究,因此对他的予取予求张开怀抱接纳。直到窗外的天空蒙蒙放灰,我们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睁开眼时,瞥见窗的一隅暗色的窗帘被掀开一角,阳光便急急地自那个口子倾泻进来,照亮浮游在房间内的细小尘埃。那光明的入口处,一只狸猫慵懒蜷缩,眯着眼睛望向窗外。我浑身疲乏像是散了架,双腿无力,头部仍有隐隐的痛感。骤然感觉有人目光如炬正在盯着我,猛一回头,竟然是“香肩半裸”的洛迟煜。 我眼睛滴溜一转,意识到大事不妙,掀开被子,发现了两条赤身裸体!这是什么鬼?难道昨晚的事情是真的,不是梦! 我惊恐万状地平视洛迟煜,希望他给我一个“虚惊一场”的回答。 他嘴角却扬了一抹水样柔情的笑,轻轻吻上我额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野性,日后定成大器。” 该不会是……我昨夜把在岛国大片中看到的那些理论技能全都落实到洛迟煜身上了!不会吧?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的吗?可照这情形来看,分明是天欲灭其人,必先使之狂。 “我昨天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唐漪,昨天你喝多了,来不及向你解释,今天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那件事情。”洛迟煜一脸郑重,仿佛在跟公司的各大股东开董事会一般不苟言笑。 我无心听什么解释,满脑子都在回想昨天到底做了什么无颜见列祖列宗的蠢事。 “我到底把你怎么样……了?” “你表现的很好,我的衬衫以及贞操都被你撕坏了。” 我大惊,目光移到他敞开衣襟的胸膛上,三颗红色的“草莓”赫然在目,仿佛在控诉着我的罪行,想必这便是昨夜自己的杰作。这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吸出这么大的一个吻痕啊,我懊恼的一头扎进了被子里,首次出战便将本性暴漏无疑,整个人生都坍塌了,这辈子再不想出来见人。 洛迟煜舒了口气,显出一种不言而喻的满足,仿佛幸福的酒杯已经斟满佳酿,芳香等待着他的品尝:“蔡静晨是我未婚妻,但这并不代表我跟她之间定然水到渠成。” 我迎着他双眸中的一片坦荡,洛迟煜果然是洛迟煜,承认□□都如此言不由衷,这样的人太可怕。 我自然明白男人说谎态度之诚恳,何其感人至深,而且如同遗忘一样是得心应手的小动作,我又怎么会认真:“昨晚的事情我不会让你负责,这是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34章 贵族舞会 经过这些日子的沉思与反省,我默默接受了现实,爱情里总有一个人要先走,时间终会抚平一切褶皱。蔡静晨是不是他未婚妻与我无关,即使昨夜春宵如斯,我以身许人,仍不敢有太多的觊觎之心,只能说那情那景促成了那一次越轨,其他的什么都不是。我需要洛迟煜的时候他刚好站在我身边便是最好的慰藉,这同时也是我对洛迟煜唯一能够期许的现实,除此之外谈诺言,谈婚姻,谈责任都可以归纳为“想多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一夜情?” 我想了想:“恩,我接受。” “难道你不在时刻盼望着我的电话、我的短信给你解释?” 明知如此却按兵不动,资本主义好生阴险。 “你先告诉我,这是哪里?” “这是我在大连的海景别墅,我在每一个海滨城市都有一套海景房。” 人间悲剧,贫富之差。有的人穷尽一生都在供一个仅仅几十平米房子的贷款,而有的人却满世界都有家。我下床穿好衣服,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他拽住了我的胳膊重新将我拉进怀中:“真的很难想象作为新人,你竟然有如此之多的技能,实在令洛某大开眼界。”他的眼睛冒出意犹未尽的光芒,似乎对我更加垂涎欲滴。 我羞愧难当,说着违心的话:“可能因为看到是你,喜不自胜,无师自通了。” 洛迟煜笑意混沌:“唐小漪,虽然我不屑于看你的脸色,但也非常清楚你所谓的喜不自胜简直是一派胡言,蔡静晨的事情待我处理好以后自然会跟你说明来龙去脉,你现在就记着,你是我的,再不许勾三搭四,水性杨花。” “我什么时候是这样的人,我……”还没等我辩解,洛迟煜的吻已经覆盖上来,浅浅地触完即走,然后与我脑门相对,呢喃低语:“唐小漪你这是为晋升褪去衣衫吗?我知道你跟米素总是闹矛盾,要不要助你一臂之力?” 洛迟煜是想用他力所能及的东西补偿我,但于我而言这更像是一个玩笑:“这样说来,我应该庆幸,是不是许多女同事,也曾经这样做过,结果褪了衣衫还白白被你占了便宜。”我推测地头头是道。 “你的联想非常丰富,怪不得写得好文章。”洛迟煜伸手咯吱我,我大声求饶又倒进了被子里,酒精作用已过,可我仍感觉脸颊潮红滚烫,双手不自觉的拥抱洛迟煜…… 一场花开,一场相爱,□□化成一抹暗香,妖娆了每一个清晨与晚上。 我从来不知道肉体的融合会叫我对他更加难分难舍,有一种莫名的情愫萦绕在心间,无从用语言描述,好像精神恋爱得以以一个具体的形态表达,从而使两个性别不同的人更加紧密地联系到一起。我如一个首次跌入爱情的少女,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害那样,怀着一种甜蜜的心情,重新陷入对他的日思夜想,尽管我从来不乐观的幻想我们之间会有一个平凡而简单的未来:手牵着手去菜场买菜,周末的时候一起穿围裙打扫房子,坐在大阳台上看书……这些幸福对于洛迟煜而言那么世俗,我却在以绝望绚烂的姿势爱着他,如同夜空中的烟花。 即使没有未来,也有朝夕相伴的精彩。 实在不知道能为他做点什么,闲来无事给他织了条围巾,心里想着哪怕他某天出差寒冷地区时候挡挡风也是好的。很简单的花纹,老式织法,蹩脚的手工,似乎跟他的任何一件衣服都不搭。本来想织一件毛衣,可惜我太笨拙怎么都学不会。送给他的时候他倒是喜出望外,问我什么时候学的这个,我说上学的时候给我老爸老妈一人织了一条,他们围到现在,冬季一到就要翻箱倒柜找出来围上,说格外暖和。 洛迟煜灿烂一笑:“奥?这么厉害,那我倒是要试试。” 他果然言出必行,我经常看到洛迟煜围着我的围巾接待贵宾,在公司进进出出。我不知道有没人质疑他围巾的格格不入,而他又做了怎样的回答,是否会带着羡煞旁人的爱意满满的表情,再或者幸运一点,他会旋即想到我…… 那条围巾高频率出现在洛迟煜的脖子上,并没有因为它自身的丑陋和别人的非议而被搁置,这在我看来也有一种憨态的可爱,也因此有被珍爱的存在感。 与此同时,我也明显的感觉到洛迟煜在努力适应我的生活,他从忍住满桌的油腻陪我坐在乌烟瘴气的小饭馆看我吃麻辣烫,到能跟我一起挥汗如雨在满是葱花味的小店吃一碗阳春面,其屈尊降贵,让我更加泥足深陷。 他很少带我进入他的圈子,可能因为时机不到,也可能因为我的确不适合那里,他有他的打算,我并没有过多的询问。更多时候,我像是首饰盒里不见天日的珠宝,只为他一个人闪耀着光泽,即使如此我亦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出去炫耀。 收到米素的请柬,周末派对,桃花坞洛公馆。信中特意强调,企划部全体员工都要参加,届时也会有车辆接送,要着装得体。 洛公馆是什么地方我不清楚,只知道桃花坞一片依山傍水是富人区,难道米素新房子就是在那里买的,可是为何叫洛公馆?米素没有给我任何明示暗示,只叫我不要声张也不要与任何人讨论,置办一身漂亮衣服,到时候准时出席就好了。 为这南瓜马车的午夜,我换上童话的玻璃鞋,穿一个月工资买来的金光闪闪的连衣裙,上一脸自然红妆……我想无论我去是工作还是什么别的事情,我都不能丢了自己的形象,即便为了这个面子,我已经寅吃卯粮,接下来要靠泡面度日。 8点,准时有车停在了我楼下,我上车后司机载着我向洛公馆疾驰。清幽的夜里,蜿蜒的盘山路上,借着路灯光,我看到高大的香樟树蔚然成荫,听到晚风习习,吹动树叶沙沙作响,闻到松柏油腻浓烈的蒿草味,闻到野花野草的空灵香,我想这一定是块山明水秀的胜地,可惜夜色浓重,视线所及不过方寸之地,无法将它们一一看遍。眼中渐渐展现出别墅群的轮廓,西洋古堡般的建筑风格钟灵毓秀,远离尘嚣与繁华,却是这山间最美的点缀。 车子绕了几个弯,停在最大的一个院落门前,我透过车窗看到院落中闪耀的彩灯,满院的绿草留出阡陌交错的几条鹅卵石小径,两棵郁郁葱葱的桃树从栅栏伸出头来,还有逼真的嶙峋假山和围绕着假山的偌大喷泉以及叫不出名字的开得如火如荼的小花朵。 司机说:“洛公馆到了,你下车吧。” “你不进去吗?” “我去停车,洛公馆有自己的规矩,车子不能进院,所有人行至门口,必须徒步入内。” 门楣兴旺的家族,连规矩都这么多,我惴惴不安,怕一会儿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举动,冒犯了主人:“我问一下,这是米素的家吗?” “谁?” “米素。” “不认识。” “啊?那这是谁家?”我大惊失色。 “洛迟煜。” “洛迟煜不是住在市中心吗?” “那只是他的私人小居而已,这里才是洛家的根据地。” “那你是谁?”唐漪啊唐漪,你可真是白痴,现在才想起问这个问题,太迟了,你已经被卖了。 “洛公馆司机”。 我颓然倒在座位上,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细细回想这次邀约如同一个阴谋,全程有太多的疑点,而我竟然未能察觉漏洞,实在是粗心大意,后知后觉。然而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唯有提高警觉勇往直前,别说是豪门府邸,就是龙潭虎穴也得进去看看,至少它还能给我孤陋寡闻的见识再添一笔浓墨重彩。 “大哥,洛公馆有什么禁忌以及注意事项,能告诉我吗?”从洛公馆不允许车入的信息联想,我觉得他们肯定还有更多的繁文缛节。若想表现的大方得体,知道越多于我自身越有利,我不能冒冒失失,无备而去,导致贻笑大方。 司机思考了片刻:“不能高声说话,不能醉酒,不能僭越,不能随处走动,尤其是不能踩到后院的菜,因为洛老爷会不高兴,要有礼貌与尊卑,千万要记得不能碰了开关,一盏都不行,洛老夫人怕黑,所以洛公馆夜夜如同白昼。” 真矫情,富人的贱癖就是多,一把年纪还学人家年轻小姑娘装脆弱,这得要浪费多少资源,暴殄天物。 “我能想到的暂且只有这些,快进去吧,派对已经开始。” 如此之多规矩,我听得烦心,怎么不干脆每人发一只笼子,再发定额定量的饭菜和酒,这样不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吗? 站在洛公馆一楼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大厅,我瞥见脚下闪亮晶莹的大瓷砖中折射出的自己,姿色不输在场的任何一位名媛,然而我并没有因此感到艳压群芳,相反的,我越发窥探到了自己的穷酸,那种气质上的缺乏,骨子里卑微渺小的习性,是自小环境的养成,种在根上的,即使牵强附会去模仿,也只是徒有其形全无□□。 比如,我看谁的眼神都真诚无比,而他们,皆是目中无人。 身旁陆续走过形形□□穿笔挺西装的男士,挽着穿暴漏晚礼的女士,他们谈笑自若,或即兴相拥旋转进斑斓舞池,跳一曲华尔兹,是那样自然而然,我终于明白一个普通人的普通并不会因为穿了一件昂贵衣服就能彻底被摆脱,从而变得不凡起来,那悬浮于周身的看不见的强大气场是需要岁月沉淀以及长时间混迹圈子的历练,不是临时抱佛脚的东施效颦。我又想起了那日在重庆的江上渔船,我因为荷包很空,所以什么都不敢点,所以洛迟煜要什么都说好,因为不是我付账,自然没有挑剔的资本,因为付不起钱,所以始终怀抱着如果洛迟煜突然消失,我就无法走出酒店大门的不安。 茫然四顾,传说中企划部的全体成员连个影也没有,洛迟煜也并未现身。此时,这是个预谋的猜测已基本坐实。找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坐下来,随便捡了几样甜点,拿了一杯红酒,观看舞池里环肥燕瘦的美女,温习着那些不能破坏的洛公馆“规矩”,百无聊赖地等待着约我的那个人出现。 是的,我确信一定有一个人想见我。 并没有等待太久,一位侍者来到我跟前,礼貌地问:“唐小姐吗?” “对,我是!”我起身。 “请跟我来,老爷要见你。” 忽然察觉斜上方有两道炯炯目光向我射来,一扭头看到二楼茶歇处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向我点头。 拾级而上,左拐就是装修精巧的茶歇间,隔断悬挂的水晶珠翠熠熠生辉,一缕灯光暗淡地闪烁,掩映着倚在榻上的老者的面孔。他有一颗硕大的脑袋,圆滑而宽的前额,一双凹陷的鹰一样犀利的眼眸,戴着圆形的黑框老花镜,鼻梁高耸,嘴里叼一杆赤金烟斗,穿一件质地精良的polo衫。整个人玉面珠光,精神矍铄。平地坐起,不怒自有三分威仪。虽还未正面交锋,但我心已明,来者不善。 他坐的位置类似观戏台最佳角度,可以将楼下种种一览无遗,甚至连死角都能眷顾到,高明之处在于噪音在此处完全静止,只能听到一点点来四面八方的遥远旋律。我随意向楼下瞥了一眼,台下众人,每人都是一出戏。洛公馆,奢华耀眼,设计精心如此,却更像一个星级酒店,厚重的高科技奢华物品装饰,掩盖了它本应该具有的家的味道。 他见我到来,象征性笑笑:“唐小姐请坐”。 我顺从地坐下,惶惑不安,因为想不出谈话的中心,他到底想要探听什么,于我身上还有什么可以挖掘的宝藏么? “我是洛天雄,冒昧请你来有些唐突,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如此说来,请帖是他借了米素的名义发出的。我脑海搜寻,不认识这样一个人物,或许他就是洛迟煜的父亲,可我为何会得如此高的礼遇,得锐特前总裁接见,或许他不是,但他肯定与洛迟煜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您是洛总的……” “父亲。”两字说得很轻,我听着却是字字入耳。经他一说我再仔细观察,洛迟煜与他倒真有几分神似。 第35章 高端对话 “对不起,失敬,我对他的背景知之甚少。”忽然忆起蔡静晨说洛迟煜曾把他的父亲气得中风,我纵观他全身上下,并没有任何中风后遗症的痕迹,不知当时是否也有演戏的成分,像这种老奸巨猾,估计也是全世界欠他一个奥斯卡。 我拿出最淡漠的姿态,展露出临危不惧的浅浅笑靥,竖起自我保护的重重桅杆。尽管我清楚这样的佯装只是自欺欺人,于他洞悉一切的犀利目光中,我早已抽丝剥茧,□□。但场面,一定要撑住,如果一开始就输掉气场,那后面只能偃旗息鼓了。 “当然,唐小姐无需知道太多,只消清楚他腰缠万贯,富甲一方,且年轻力壮能够满足你所有金钱、物质等方面的欲求就够了”。 他的语气带着看透俗人的了然,似乎在暗示我不必在他面前装模作样,而我也恰好不喜欢与除了客户之外的人拿腔拿调:“洛老先生,我尊敬您是长者,也希望您不要为老不尊,在未弄清楚实情的情况下胡乱栽赃,您的语言让我感到某些侮辱我人格的意味,它令我不太愉快,我想这不应该是出于您的本意。”我不是天生的受气包,也不是他的下属或者随从,说话自然不卑不亢,嗓音也不自觉提高了,立即想起规矩中“不能大声说话”这一条,客随主便,在人家的主场我想我得守规矩,于是决定在接下来的谈话中要压低声音,保持态度良好。 洛天雄一愣,或惊异于我的横冲直撞,或惊异于我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转瞬却已是笑脸:“状况我已经很清楚,灰姑娘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是我听过本年度最好笑的乌龙,洛老爷觉得我妄图攀龙附凤,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了您引以为傲的儿子,企图嫁入豪门做阔太,而我本人对这一切置身事外,全然不知您为何会这样揣测,我不是沽名钓誉之徒。” 他露出不敢苟同的一笑:“唐小姐,虽然我们之间有代沟,但对于现在小姑娘的所作所为我还是略有耳闻的。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能在这众多年轻人的队伍里一眼就分辨出你吗?” “因为我与楼下的这些富家子弟有神态举止上的明显区分。” “你还真是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 “贫贱不能淫,富贵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我之前一直捉摸不透迟煜所说的他爱的平凡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子,今日一见你果然与那些千金不同,尤其你的一双眼睛,时不时透漏出大智若愚的光泽,令人过目难忘。” “洛公馆深宅大院之外,再美,再智,民女而已。” “唐小姐不宜妄自菲薄。” “我从未妄自菲薄,是您菲薄了我。您劳心劳力,设此一局,请君入瓮,不过是想敲山震虎,提醒我不要接近洛迟煜,同时为宣告洛迟煜婚姻不由己埋下伏笔,这实则又菲薄了您自己,唐漪何德何能得劳您如此兴师动众,您只要一句如山铁令,洛迟煜心中对我的小小火焰可能便会就地熄灭,即便不熄灭,也决计不会形势燎原。再往深一步看,您一边想做深明大义的父亲,又一边盘算着百年基业不能放弃它的珠联璧合,您鱼与熊掌既要兼得又要得的漂亮,让洛迟煜没有埋怨依旧崇敬您,让你们父子之间没有嫌隙,突破口只有我。” 洛天雄深吸一杆烟,他面色展露出越来越多的意外之情,而我似乎也扭转局势,掌握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主动权。我始终神经紧绷表现出沉着果毅,并提醒自己保持头脑的睿智和清醒,不能卖萌或者坦露出任何年轻涉世未深的单纯和怯懦,因为对面坐着的不是洛迟煜,会对我谦让包容。 “很透彻,有头脑且年轻漂亮的女孩的确令人无法抗拒,但唐小姐也要警惕聪明反被聪明误。” “承蒙洛老爷看的起,您的心机不该用在一个简单的人身上,从而复杂了自己,连累了他人”。 “你能说你接触迟煜不是别有用心?” “我从来没有尝试过主动去接触洛总,当然,在工作上,我少不了与他碰面。” “你很聪明,逻辑分析,条理有据,日后一定前途无量。” “所以呢,您认为聪明人应该做聪明事。” “唐小姐年龄不大却伶俐老成,我也观之喜爱,就不端着架子拐弯抹角,我们开诚布公谈一个交易,实不相瞒我想让迟煜娶外交官的女儿,从而使锐特海外上市的计划走的更顺利,而你除了名分,其他你能争取到的你都能得到,你我各得其所,岂非两全其美?” 自此,我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洛迟煜对我不仅是一时兴起那么简单,父母都惊动了。我睫毛微敛,沉默不语,少顷,抬眼直视他的瞳孔:“我不懂商业,也不明白海外上市有什么深远意义,但就我个人来看,那些跨国公司未必有看上去那么风光无限,更多的外国人会选择重金将企业炒大大,牟取暴利,然后放空,继续剔肉刮骨。对于您说的两全其美,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不是一个商人,所以从来不做交易,而且很遗憾您所谈的条件筹码并不握在我的手上,就算是在我手上,您不能给我的正是我最看重的东西。” 他刮目相看:“没想到唐小姐对商业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可惜太稚嫩。我理解迟煜对你的感情,你与他来自不同的世界,你的一切特质对他而言都很新鲜,都很令他着迷,但这个新鲜度有多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唯独可以确信的一点是,那个期限不会是永恒的长度。我也懂得你们年轻人对爱情有一番不同于世俗的理解,但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齐大非偶,门第真的不是偏见。我不知道你了解迟煜多少,还是对你而言了解与否并不重要,图的本来就只是他身上的某一项优点。我不会因为反对你和他在一起而闹僵了我们父子情谊,因为我清楚他知轻重懂进退。 你所看重的东西也要因人而宜,不要一成不变地去坚守原则固步自封,痛苦坚持一个悲剧结局而失去眼前唾手可得的利益,洛迟煜,他有能力及条件妻妾成群,你以为你抓住了一纸婚书,有了正室的名义,就能将他困在身边?他不会是你可以依仗的最后屏障,而你能够爬在他心上的什么位置,我无法帮助或者给予你提示,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权利,以及权衡利害攸关承担结果的时间,我等你的答案。” “不用浪费时间在等待上,您的门当户对好儿媳能否娶进门我不会是重要阻碍,而您能够以什么样的方式说服您儿子,我无法帮助或者给予您提示,您现在还有大施拳脚大展抱负做您儿子人生舵手的权利。” 他朗声大笑:“跟唐小姐说话,酣畅淋漓,好了你下去同他们一起玩吧,我不好比你们年轻人能折腾,需要早睡早起”。 “告辞。” 我们一同起身离开,我谦让他先行,至走廊,一位衣着得体秀丽端庄的老妇人迎面而来,洛老先生一个步履蹒跚直向着墙壁倒过去,我在他身后顺势用手护住那个即将被压到的开关,我看到洛天雄没站稳已惊慌失措回望自己身下,在撞见护在开关上我的手那一刻,视线猛然被弹了回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我。 我报以嫣然巧笑:“放心,灯不会灭”。 “你如何知道?” “如同您知道我,可以是任何方式。” 他深深叹了口气。我同样不解其意。因为与他的谈话耗尽了我所有的智慧。我彬彬有礼向老妇人颔首,虽未说话但也不算失仪,然后快步下楼了。 洛老先生很有素养,他没有当众给我难堪或者采用富人凌弱的手段让我无地自容,他只是将我置身于一个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上流社会的环境当中,让我看到了最本质的现实——自身的残缺,从而知难而退。 我感谢他给我保留了自尊。 下到楼梯的一半,发现洛迟煜正挽着一位翩跹佳人倚着楼梯口的扶手畅谈甚欢,我看到他灿烂的微笑在撞见我的那一刻陡然凝固。原来洛天雄说的对,洛迟煜的笑不止对我,他的温柔可以随时随地属于任何人。 我想我确实往下走了,尽管我不知道自己如何走过洛迟煜的身旁,用什么样的姿态什么样的眼神,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只是一味地切记着要显得镇定自若,尤其要控制好激动的面部神经。 他满脸狐疑:“唐小漪,你怎么来了?” 我没有说话,内心的气愤、自卑、压抑、难过……各种感受五味陈杂,我含着满眶眼泪迎着全场众人异样的目光昂首阔步推门而出,将一片议论声远远甩在身后,我想多少会有些踉跄,但此地一刻也不愿久留。 第36章 分道扬镳 苏州古韵,别致清雅,小桥流水,亭台轩榭,沿途是美丽但我无心观赏的美景。山风凛冽,没有专车护送,我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地行走在月下的盘山路,衣衫单薄,一直瑟缩发抖,美丽总是要付出一番代价。沿途没有公交,站牌应该在很远的另一条路上,这种得天独厚的地方,也只配富人居住。远光灯照亮了前方的路,我没有回头,洛迟煜将车子打横拦住了我的去路,下车便抱住了我,将一件棉衣裹在了我身上。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这个问题请你回去质问你的父亲。” “我明白了,我送你回去。” 明白?他会明白什么?明白我面对他金碧辉煌高朋满座的家时候的自惭形秽?还是明白我看到他身旁美女如云百花争艳时候什么都不能说的噬心之痛:“不必了,我有腿且没有残疾,谢谢你的棉衣,可以抵御寒冷。”闪身欲走,他一把将我拽住。 “唐小漪,你应该在压力与争议下所向披靡,而不是轻言放弃。我怀疑你根本不爱我,或者你始终忘不掉于佑文?” 声泪俱下,明明是他左拥右抱,倒可耻地控诉起我来,我真是要为洛老板反咬一口的本领顶礼膜拜了。我急速召回了涣散的思维,努力地用一双无形的手,把那些无路可遁的怒火纳入平静的可控制范围之中:“对不起boss,请不要扯上我十年的挚友,他与这件事没有半毛钱关系。我虽然不是一颗玻璃心,但也不敢吃那雄心豹子胆,顶风作案,我还没有对你不择手段极尽勾引之能事,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打压扼杀,我不想从一开始与你在一起就要斗你爹、斗你娘、斗你身边白花花的女人,斗倒一波再来一波,接踵而至,手忙脚乱,这对我而言考验未免太大,我不敢高看自己,所以不能爱你。”我顿了顿,仰面让泪水回流,遥望天际弯月银钩,同时渴望自己的视野能够超越极限,从而使目光抵达更广阔的天地,不要把我的柔情,我的希冀,我的痛苦,我的快乐等情绪都系在身边伫立的这个男人身上,他并不与我来自同一片天地,我不能把我的爱徒然浪费在不需要甚至瞧不起这份礼物的地方,它之于我而言是那样弥足珍贵。 “对不起,洛家的规矩是有些多。” “洛家的规矩,洛家人自己履行,难道你们还想天下大同吗?刚刚在你的家里,周遭一切无不昭示了我们之间悬殊的身份差距,说的严重些,你朋友跟我炫富我都看不出来,我不知道他们穿的是香奈儿新款,还是LV的限量,或者只是普通的路边摊,这是最难跨越的,我想我无力与中华几千年的门第世俗抗衡。” “唐小漪,如果我在意这个,我当初……” “洛先生,针对此事,我劝你务必向洛老先生学习,保持持之以恒孜孜不倦的热情,直至双方就睦邻友好达成一致,我们还是愉快的上下属,你发我工资,我为你做事,如果还算尽职,你就款待我,如果做的马虎,你可有解雇我,这是我们之间唯一清楚明了,并严肃承认的关系。”说罢我主动坐到了车上,“送我到最近的公交站牌,现在不过10点,还有公车可以回家。”我的眼眸里是不容置喙地坚定,何其强势。 洛迟煜没有反驳。一路上他惜字如金,似乎明白多说无益,只是目视前方,看似专注却心有旁骛的开车,速度缓慢。我一直在落泪,止也止不住的,不明白它们在宣泄什么。 大脑一片轰鸣,仿佛自己正置身于河道中长满岩石的关隘,听到河流激荡的声响,不停骚动,扬起泡沫和喧哗,而我被巨浪冲得粉身碎骨,继而又在飓风的漩涡中挫骨扬灰,最后彻底汇入平静的河流的底层,销声匿迹。 公交站牌到了,他稳稳将车停住,我由于惯性使然仍旧在发呆,他扭头看我,眼底的凄楚,一览无遗,顺手将我的安全带解开:“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对你有一种特别的情愫,我喜欢你浑圆美目,清澈恰如秋天里最宁静的湖,顾盼生辉,或嗔或媚都在我心尖上流转。起初我也以为是一时的新鲜和好感,等到你于我而言渐渐变成平常的人,我也就不会把你放在心上了,后来我莫名其妙的每天都渴望见到可气可爱的你,我想与你说话,我被你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太阳一样的能量所吸引,美丽的面孔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我才明白那不是人人都具有的魅力,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欣赏你脸上的哭或者笑,口头的硬语或谐谈。 我知道在我们之间,横贯着很长的一条鸿沟,我比你年长,有着多变的人生阅历,同来自各个国家各个民族的人打交道,带着一个团队同整个商界的所有欲望周旋,而你却太太平平的跟那些与你志同道合的人生活在一个没有波澜的圈子里,自在闲适。我们两个无论谁去迁就谁,都是困难重重,可我还是遥想着从这整块的不可能的情理中,寻一点可能的末屑,爱与信任,理解与坚持,完全可以超越这些阻碍。 就我所知,你并非完美女性,虽然你有很多的长处,但抵消不了你的缺点,你暴躁,发起脾气来的时候就像一头驴,不受管束,但我喜欢能从你的嘴里听到真话,你好像天生不畏惧我,也不刻意讨好我,我也因此愿意同你无拘束地谈话,我听了太多的阿谀奉承,从小到大,听得我自以为是天生的王者,然而现实呢,我只是比别人幸运,有一个好爸爸,从一出生他就给我垫定了一个高度,从而使我不必费力就能站在众生的肩膀上。” 他的眉宇间渐渐蒙上了一种凝固了似的哀伤神色,声音低沉如同挽歌中最悲伤的调子:“于佑文结婚的那一天,我看到你如同行尸走肉的样子,酩酊大醉摔下台阶,那时候骄傲如我依旧还是彷徨了,在你们十年的感情面前突然底气不足,我是个商人,也是个男人,自然明白十载寒暑两小无猜的男女友谊意味着什么,即便不是爱情,却也足以威胁到真正的爱情。那天晚上你喝多了,缠着我,我真的很想拒绝,可是身体出卖了我,我不认为我是随意的人,但来自你的诱惑,我无从抵抗。后来我牵了你胆战心惊的手,我立志要一辈子给你幸福,你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我很珍惜。我抄捷径来到你身边,却不想寻捷径走到你心里,我愿意稳扎稳打,你与于佑文十年,我可以用无数个十年去超越他在你心里的位置,但如果今日种种令你发现我的圈子会让你有束缚感,就像这条安全带一样,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放你自由,我不会告诉你我有多么不舍,尽管我的确怅然若失。希望你不要忘记,过去、现在以及将来我对你的爱是一如既往的付出但不执着的要求回报。” 他的言辞坦率,诚恳,正直,令人动容,并不常见,不,是从未得见。 这番话对于我而言无异是痛苦的折磨,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的情感坦露只会让我更加为难,在经过一番严酷的思想斗争之后,我打了个寒噤冷冷地对他抛出一句昧心冰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不敢久坐徘徊,怕受用于他的蜜语甜言,改变坚决的心意就此原谅了他,我不会给任何人践踏尊严的机会。迅速打开车门狂奔出去,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伸手抵住:“你就这样走?” 我背对着他擦眼泪:“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没有告别?也不拥抱我?” 时间静止,洛迟煜总能够一言戳中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他真是天生的演讲家,总能把别人归罪于他的问题任轻而易举地转到别处,让你觉得好像的确是自己曲解了他的苦心。 他下车走向我,风鼓噪着他敞开的风衣,露出线条流畅的迷人身躯,他伸手搂住我的腰,凉凉的唇轻轻覆上我的,如蜻蜓点水,又如蝴蝶拈花,来不及细细体味余温便已散尽。 我心如刀割,理智与情感在疯狂地大喊大叫,情感说:“留下来吧,看看他此刻悲伤欲绝的样子,除了他谁还会这样迁就你,你的任性还能伤到谁?”理智说:“扬起你高贵的头颅,决然地走吧,他的家人不喜欢你,以后你们的路将寸步难行,你愿意为了爱情放下骄傲的身段,委曲求全讨好他的家人,奴颜婢膝对每个人热情地笑?你做不到!” 我最终听从了理智的安排,公车到了,没有太多缠绵留恋,狠心上了车,微微侧脸回望,他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我离他越来越远,那身影孤单单地站在风里如同荒野里的一棵大树。 我站在拥挤的“五味俱全”的公交车上,泪湿衣襟,我对爱情的态度竟然是面对阻碍不做任何争取便缴械投降,或许终有一天我会后悔,但想到那日于佑文母亲说的话,如果婆婆对儿媳妇不满至斯,我想婚姻也不会太浓情蜜意羡煞旁人吧,我不想我的婚宴上洛迟煜的母亲拉着蔡静晨的手说着无限惋惜的话,那将是对我残忍的酷刑。棉衣被挤得滑下肩膀,伸手去拉忽然发觉穿这一身昂贵的晚礼挤公交是一种纯粹的辜负,于是将棉衣的领口紧了紧,将它严严实实地藏好。 既然选择了不入侯门,就藏起这一身灿烂珠华,还是返璞归真的唐漪。 第37章 堕落青春 我怒气冲冲地质问了米素,为什么她助纣为虐,害我身陷水火。她却是有备而来,悠然喝着她的茶,对我说了两句话:第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第二她想保住饭碗就没有办法对上司抗旨不遵,洛天雄这个领导不是洛迟煜更不是米素,命令就是命令没得商量。 我登时没了怒火,出卖一个不相干的小卒而已,换做是我,我可能也会这样做。默默咽下这口气,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没有辞职,却尽量避讳与洛迟煜见面,他的办公室有客人来我都借故推辞,让争争或者蕾蕾去“服侍”。 冬天并没有过去,但洛迟煜的脖子上已经不见了我送的那条围巾,取而代之的是Chanel、Versace、prada等令人炫目的大牌,举手投足都是“活衣架”风范。我高估了自己的遗忘能力,做不到那日口出狂言的决绝,依旧拖泥带水,无法一鼓作气快刀斩乱麻。还会时常在看不见的角落遥望洛迟煜的背影,期期艾艾的像个弃妇,或者装作不经意地路过他办公室,瞄一眼他做事的样子,像个怨妇。 洛迟煜的表态是彻底划清了与我的界限,完全翻脸不认人,他每日都在忙忙碌碌,眉头紧锁,有时候坐在电脑前咖啡一杯接一杯地灌,有时站在落地窗前对着前方的一片花花世界若有所思地一根接一根抽烟。我再也看不到他类似专属于我的笑容,只有一视同仁的冰冷言语和一副公事公办的说话口吻。比如他拿起烟盒看到里面一根烟也没有了就会喊我去行政领烟,我领了烟回来,放到他办公桌上,他连头也不抬一下。 我心生悲凉,他果然是无情无义的,我还在为过去的点滴温暖而惋惜而时常痛心不已而质疑自己这么做是否太草率太懦弱时,他已经毫无留恋地把我踢出了世界之外,忘却了在那些动情时刻自己许下的诺言。 我长叹一口气,世间男儿皆薄幸,这一个教训就当给我永逝的韶光一个悲哀的吊唁,给我十年青春一个伟大的巡礼吧。 拒绝了总裁的豪门诱惑,自此偏安一隅,靠发呆以及循环往复的工作聊以度日,我以为日子会继续如此百无聊赖下去,却原来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跟冰冰再次遇见是在医院,我上班上的好好的突然接到医院电话,说霍冰大出血需要马上手术,等待家属签字,她给他们提供了我的号码。我只觉脑袋嗡一声,气血上涌,不明白昨日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突然就生命垂危了,我急三火四地跟米素请假,说明缘由后她倒是义薄云天,主动提出开车送我去,并嘱咐我如果需要钱尽管开口。 雪中送炭的人最值得敬畏,虽然她也在我的背后做了一些手脚,但大爱面前那些实属鸡毛蒜皮。 冲进急诊的时候医生早已等在那里,跑过来一个护士问我是不是唐漪,我胡乱点点头,她便递给我一个本子叫我签字,我来不及思考,让我在哪里签字就在哪里签,也不知道签的是个什么东西,管它卖身契还是霸王条款,人命关天根本容不得半点迟疑,我甚至忘记了确定一下,躺在手术室里的到底是不是冰冰本人。 签完了字,便有护士领着我去缴费,挂号费、手术费、住院费、药费……一长串费用缴下来,我的钱包以及□□全见了底,想想自己买一瓶30g的脚气喷雾还花了25块,一个手术这些钱也不足为奇了。 手术室外,时间缓慢走过,深刻体会到“时间过的快慢要看你是蹲在厕所里面还是等在厕所外面”这句话的精辟,不时掏出手机来看,明明熬了半天,原来才仅仅过去五分钟。我不停地踱步,试图用身体的运动来让自己内心镇定,同时脑袋里一刻不歇息地分析着冰冰入院的各种可能,更夸张已经思考到如果冰冰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如何告诉她的家人。 灯灭,医生推门而出,摘下口罩擦着额头上的汗,我如见救星,一个箭步上去握住了医生的手,万分激动:“医生医生,我朋友她现在怎么样?” “别担心,她很好,麻药未过她还在昏迷,估计明天早上就该醒了。” “哎哎,医生,内个,我想问你一下,我朋友她怎么会突然大出血了。” “你不知道?”医生显然有些吃惊,“她在私人诊所堕~胎,处理不当引发大出血,幸亏送来的及时。” “堕~胎?!”我眼睛瞪的老大,声音响彻整个走廊,引得行走在走廊上的病号、家属、医护人员纷纷侧目,我真是不敢相信这个理由。那时候嘲笑她的,要帮她备好杜蕾斯我站在走廊里,看着她草菅人命的言语,就这么立地坐实了。 医生早已走开,估摸着也是嫌跟我说话太丢人,这时冰冰被推了出来,我扑到她的病床上,看到她煞白的脸,干瘪的唇,紧闭的眼睛,昔日眉飞色舞的神采全然不见,我泣不成声:“冰冰,冰冰你怎么了,快醒醒啊,你快醒醒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护士拉住我:“刚刚医生不是说了吗她麻药没过,你摇她也没用。”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擦干眼泪,跟着护士一起送冰冰进了病房。 她醒来已是翌日晌午,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冰冰整个人都变得毫无血色,孱弱地令人心疼。她默默掉眼泪,告诉我手术的伤口不痛,但是这里很痛,说完就捶捶自己的心脏位置。 原来她意外怀了林纳拓的孩子,又不觉得林纳拓是一个可以依附终生的人,又没有勇气做单身母亲,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结束腹中生命。去堕胎的那家私人诊所是通过朋友介绍的,没想到这医生挂羊头卖狗肉,只给了她两片药,让她去厕所蹲着,然后她全程痛得要死,最后昏死在厕所里,幸亏护士发现及时,要不然现在估计已经魂归西天了。 “有这样的父母来到人世也是受罪,不如就放他自由,再转世希望能去一个好人家。”冰冰声音哽咽,闻者亦伤感动容。 “或许他也是修了几世才修的与你这母子的缘分,生生断了,但愿他不会有怨。”我在认真地为冰冰削苹果,果皮一圈一圈始终未断。 “这缘分也是孽缘,不如趁早割断,否则生生世世纠缠就是无边苦海。” 我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你跟林纳拓到底怎么回事。” “我今天所受的痛苦,我都要林纳拓加倍奉还,我要他一辈子活在悔恨与痛苦之中。”冰冰将牙齿咬得咯咯响。 “可是冰冰,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折磨别人,真的很有必要吗?”我对她的人生态度仍然费解。 冰冰定定地看着我,泛白的嘴唇露出一个苍凉的笑容:“漪漪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幸运,能遇到一个洛迟煜,他骄纵着你,爱着你的任何形态。我为变成林纳拓喜欢的样子,泡夜店、去酒吧,穿奇装异服,整个人轻佻而妩媚,只为能与他站在同样的位置看世界,从而更接近和了解他的喜乐。” 幸运?遇到洛迟煜真的是我的幸运吗?原来站在同一个层次看世界是这样困难的一件事,冰冰已经遍体鳞伤而我竟觉得匪夷所思。 在爱情里,她比我勇敢。 “如同朱安爱鲁迅,你爱林纳拓卑微低贱,几乎摇尾乞怜,完全以失去自我为代价,但这也未必能让他回心转意。” 冰冰咬一口苹果,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我明白再多说只能加重她的痛苦,于是住口,起身将她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帮她掖好被子,拎起桌上的暖瓶:“我告了假专心照顾你,现在去打些热水来给你洗脸。” 病房的门被一个冒失鬼撞开了,闯进来一位身穿白衣的男人,个子不高却身材匀称,一双桃花眼尽显风流姿态。他似乎刚刚跑过,额头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 “请问你找哪位?”我迎上去想要请走这位不速之客。 他看我一眼不说话,立即转向了冰冰,面容扭曲而痛苦,而冰冰亦是呆若木鸡。我看看他们两个,立即明白了来者身份,他不是走错房间,他是追踪而来,林纳拓,来的正好。 我下手颇重,狠狠摔了他两个巴掌,他的脸上当即浮现出红红的手掌印,他错愕地瞪着我,眼里燃烧着火焰,刚欲还手,我扬起脸同样恶狠狠地看回去:“你还有心来看冰冰?她痛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流血流泪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手术需要人签字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你来了,你怎么不陪着你的孩子去死啊?” 他整个人一震,似乎某些噩耗被证实一般,举起的手软了下去:“冰冰,为什么?” 冰冰虚弱道:“这是我唯一能够为你做的,不用他拖住你自由的灵魂。” “冰冰,你现在方便说话吗?如果你觉得身体不适,我立即把他轰出去。” 冰冰泪湿衣襟,别过头去。 我对林纳拓冷哼一声,使劲将他推至一旁,气呼呼地从他身边走过。骂归骂,他们之间的事情,我想还是要他们两个人关起门来解决。 打热水的房间排了长长的队伍,终于轮到我,我走到水龙头前接了满壶,回身看到一个熟悉身影。那个人似乎也认出我来,与我相互一言不发地对望。 第38章 又炸了 “小虎?你怎么在这里?”我忽然记起他的身份,失声叫道。话说小虎自从那次被洛迟煜无情地挂了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跟我联系过,而我也由于本来就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而逐渐淡忘了这个人,没想到还会有再碰面的机会。 小虎仍是一副羞羞答答的样子,但掩饰不住他见到我愉快的心情:“我父亲受了工伤,在这住院,已经有一个星期了。你怎么在这?” “我啊,我……”对一个男生说我在这伺候小月好像不雅,婉转说道,“奥我来探望一个朋友。” “你朋友啊?在哪个病房,我也去看看呢。”他眼神透着真挚。 “不用麻烦了,她……额,需要休息。”我言辞恳切拒绝。 我见他可能只是客套,赶忙转移话题:“你爸爸怎么会受工伤了?” “锐特从新疆返回来的两个气瓶,放在二号工厂车间准备检修的时候突然爆炸了,我爸爸就是即将去检修的人员,幸亏还没靠近的时候被震飞出去,只是摔骨折了,如果正在检修的时候爆炸,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手里的暖瓶嘭一声掉到地上,粉身碎骨,刚打完的滚烫热水满地横流,旁边排队打水的人惊生尖叫,跳着高闪到一旁,而我的右脚边上腾腾冒着热气,若不是穿了松糕底的鞋,恐怕此刻已成烫熟猪蹄了。 小虎被这巨大的响声吓懵了,盯着我的双脚语无伦次,“唐漪唐漪,快快,快过来。” 我被他提醒,这才发现热水快漫过我的鞋帮,自己还在浑然不觉,一溜烟跑到门口,这时闻声赶来的保洁阿姨已经拿起笤帚拖布开始清理现场,一边嘴里没好气地嘟哝着:“连个水壶都拿不稳,也不知道都干什么吃的。” 医院的保洁都这么蛮横了?本来心情不爽的我敏锐地听到了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抻直了脖子要跟她理论,小虎见势不妙在我脏话出口的瞬间捂住了我的嘴,连推带搡将我拦到门外。 “妈的,真是狐假虎威,谁规定医院不准打碎暖瓶的,打碎的又不是他家暖瓶。”我不死心地对着水房方向谩骂。 “好了,你跟一个老太太吵有什么用,她再就地躺下来个心脏病复发你甩都甩不掉,好汉不吃眼前亏,忍一时风平浪静。”小虎把我拖到了较为僻静的地方将我松开。 我整理好衣服,仔细琢磨着小虎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毕竟碰瓷正大行其道。抬手做了个压气的动作又深呼吸两口,感觉通畅了许多,这才发现刚刚还有话没问完,赶忙又拉起了小虎的手:“你是说你爸爸也在锐特上班?” 小虎的脸“唰”一下红了,我猛然意识到自己由于太过急切而有亲密之举,也不由地面红耳赤,忙收手放开了他。 “恩,他是气瓶车间的主任,因为这两只瓶子别人怎么查都查不出问题在哪,所以他正准备亲自去看看,谁知道还没到达现场就出了状况,事情发生以后,惊动了事业部的部长,经过对那两只爆炸的瓶子做了仔细的检测对比,发现阀门上的一个零件偷工减料了,应该用铜,而那批瓶子却是用的镀铜,短时间内用着没有问题,但时间久了就会有隐患。” 爆炸!一听到这个词我便浑身血液逆流,毛骨悚然,爆炸的威力有多大,如果我不经历或许我会觉得事件并不严重。 “那有没有伤及无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当然有了啊,当时整个二工厂都感受到了剧烈的震动,离瓶子比较近的几台机器都被炸坏了,幸好没有造成太多人员的伤亡,就五六个人被波及了但不是很严重,也算万幸。你不知道吗,锐特的股价因为这件事出现了极大的波动,竞争对手抓住了这个把柄大肆攻击锐特,现在的市场多难做啊,就怕你没有事故,有了事故那就跟苍蝇见了血一样,没命地诋毁你啊。” 怪不得洛迟煜进来总是愁眉不展,原来他正在应付着这么棘手的问题。想到这里发觉自己委实渺小至极,小到只能看到自己的喜怒哀乐,而从来没有想到洛迟煜他身在什么样的高度,每日又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他是撑住整个瑞特的顶梁柱,是操纵着公司如何运营的主心骨,如何要求他像一个寻常男子一样体贴入微的对我?或许他为我做的已经是尽力了。 人与人总有差别,我的臆断和恶意揣测会不会才是断送我们未来的最大阻碍? 小虎的手在我面前晃了两下:“喂!唐漪,唐漪?” 我猛然回神错愕看着他。 “想什么呢,这么愣神?” “没什么,哎,我去买个热水瓶,出来这么久没回去,朋友那里该着急了,我先走了,你爸爸在哪个病房,我有空去看他。” “在410病房。” “好的,走了。” “慢点。” 去往超市的途中,我忧心忡忡,满脑子都是洛迟煜以及锐特的情况,虽然解除了关系,但这样的时刻我还是希望可以站在他的旁边,哪怕只是远观也好。头顶上阳光正浓,柳树抽出鹅黄的嫩芽,路边的积雪呈现消融的迹象。春,悄然而至。我下定决心等,等冰冰一能自理,便立刻回到岗位上去,于是我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我回到病房的时候,林纳拓已经离开了,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是我看到冰冰的面颊上一团红云衬托得她整个人玉面桃花,甚是楚楚动人。 她兴奋地喊我坐到她床边,灵动妙目盈盈望着我,一脸无从藏匿的心花怒放:“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看到林纳拓这副狼狈的样子在我面前,他那么伪善的一个风流公子,也会有声泪俱下的时候,他说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我对他那样爱他,他让我千万不要离开他,真是过瘾。” 我愕然。冰冰竟然用过瘾这个词形容林纳拓的妥协?那她把他们的复合看成是什么?报复?玩弄?还是证明自己魅力的一场游戏? “两年全身心的付出换来一句我爱你,可惜君已陌路。”冰冰呢喃着,似乎在说给自己听,带着某种大功告成的得意,嘴角扬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你确定他不是做秀?”我提醒她不要高兴的太早。 “无论这其中他带着何种情感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我已经不是我了。”冰冰脸上透着隐隐的杀气,我心中悸然。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被闲置一旁,林纳拓每天早早就来,送鸡汤,送鲜花,送真心,坐在冰冰的病床前给她说故事,逗得冰冰咯咯直笑。渴了倒水,饿了买饭,搀扶着她去院子里晒太阳,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直到很晚才依依不舍离开。离开之前必亲吻她额头,向她道晚安,跟她保证明天一定准时到来。 冰冰享受着他的呵护,整个人甜的如同落入蜜罐,一颦一笑都嗲的像是在演戏,我对他们之间甘若醴的相处模式大惑不解,总觉得像某种末日狂欢,或者是一个隐喻的哑谜,而这个哑谜的谜底,就掌握在冰冰的手中,凭直觉这并不是他们的最终结局,相反的却是某一种开始。 爱情会来的,在你转身以后,感动会来的,在你放手以后。这是她某天夜里突然对我说的一句话,说完之后就闭上了眼睛,少顷听见她均匀的呼吸。我似乎明白了这几天她的用意,其实不过是为了证明她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她并不稀罕和珍惜那个结果,她要的只是一个过程。 冰冰痊愈的很快,到底是年轻的身体经得起风吹雨打。她没有告诉林纳拓出院的时间,她说她也要让他尝尝“人去楼空”的滋味。我俩站在医院的大门口吹风,我慌里慌张地将帽子给她悟到头上:“医生说了不能见风会落下病根,你怎么一点都不注意,这可是自己的身体。” 她却一脸不介意,似乎并不在乎这具残破的肉体再多一些疮孔,对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大声喊道:“我自由了,我彻底解脱了。” 我担心她是精神受到刺激要疯了,不安地问她有没有事,她却回我以灿烂如同迎春花的微笑:“接下来我要一个人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她张开双臂一个人跑下了台阶,无比轻松而自在的样子,如同飞出牢笼奔向苍穹的鸟。前路迎春花开成海,在马路两边随风摇曳暗香冉冉,开启了最热烈的春天。 我无奈的摇摇头,即使闺蜜,我也始终看不透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能跟随她,放纵她,看着她一个人走向一个又一个未知,若恰好是喜事就陪她举杯同庆,不幸碰上坏事就陪她料理残局。她说她最喜欢冒险,她的确太喜欢冒险。 拖冰冰的福,休了几天小长假。眼下春回大地,莺歌燕舞,青草发出嫩芽,在春光乍泄的日子里重新踏进办公大楼心情也是春光无限好,站在电梯前,四面涌过来的同事向我问早安,我看到他们亦觉得十分亲切。 电梯从负一层升上来,我屏息凝神严以待阵准备做第一个冲进去的人,门开的一刹那,兴冲冲地跳进去,赫然撞上了洛迟煜的僵尸脸,他今天一改往日的黑白风,穿了件深灰色衬衫配藏青色领带,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此刻正背靠着最里面的电梯板,一脸厌恶看着外面的情况,我立即佯装稳重,避开他目光,低眉垂眼,蹑手蹑脚找到一个离他比较远的位置站好,这时候大队同事一拥而入,将我从离他最远的位置活生生挤到身边,也不知道他们是无视洛迟煜的存在还是都不愿靠洛迟煜太近,拉我当垫背,总之此刻我与他呼吸相闻。下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上班你们也这么争先恐后,洛迟煜给你们评劳模了吗?真是岂有此理。 靠如此之近,我又不好故作不识,毕竟也是旧爱相遇,所以呲牙咧嘴,艰难地从嗓子眼挤出来个“早”字,附带卖萌摇手。 洛迟煜一副懒得理我的姿态,仍然目视前方:“跟我打个招呼都这么勉强?” 勉强吗?这已经是我最好的状态了,难道还要跟你说好久不见?有那么深的情分吗,我呵呵一笑,不多言语。 电梯负重,再度上升的时候猛地晃了一下,我本来站立不稳,直接被晃倒向洛迟煜的一边,右手本能向后一支试图撑住可以借力的物体,却好像摸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捏了两下,那东西倏地动了动,忽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松开,回头一看,竟然摸到了洛迟煜的……尴尬到无地自容,甚至已经不敢抬头再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只能垂着脑袋不停地跟他说对不起,掩面遁走,掩耳盗铃。 上到六楼,众人又一窝蜂地冲出去,我脚头加了点紧,想要混迹其中,却被洛迟煜扯住胳膊一把从杂乱的身影中拽了回来,他身体一转长臂一伸将我牢牢围堵在了电梯角落。我怯生生地抬起脸,看到他轻松自然的神态,甚至嘴角还挂着微微笑意。 “洛……洛……总有什么指示?”我几乎是要颤抖了。 他冷哼一声:“你不要紧张,反正又不是没碰过。” ……洛总你这样说话真的太轻浮了。 “好了一会儿去我办公室,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交代给你。” “什……什么事情?” “去了就知道。”他放开我,转身摁开电梯,电梯门缓缓打开,在他走出电梯的最后一秒我鼓起勇气喊住了他。 “听说我们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我越说越没底气。 “这是高层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小喽啰插手。” 望着洛迟煜头也不回的背影,我简直被伤透了自尊,小喽啰也有为公司效犬马之劳的意志好不好,我愿意为锐特殒身不恤的决心天地可表。 第39章 调令 我就是一个小企划,上有一大票领导,下只有三尺黄土,刚刚也说了我是小喽啰,那还有什么重要工作还要交代给我的? 我放好包包跟米素报了到就去了洛迟煜办公室,他见我进来,瞟我一眼,抓起手边的一个本子丢到我面前,又扔过来一支笔,我看到本子上密密麻麻列了一排数字,3+11x6+59x3+40+33-27……除此之外别无字迹。” “这……”我一时不解其意,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把这个求和的结果写上去,不准用计算器。”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比吃了屎还难看,这是考我小学生的加减乘除法吗?实在欺人太甚,我虽然没有211,985重点大学身份,可也是正规院校全日制统招大学本科学历,居然已经沦落到要做这种excle表格随意一拉就得出结果的多数字求和,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大材小用,洛总裁到底是疯了还是有意刁难? 洛迟煜见我愣着不动,冷淡道:“怎么,不会做?”他这样说着,眼睛却并不看我。 “我……” “你只有一分钟时间。” 我见唧唧歪歪完全无济于事,提笔加了起来,三九二十七,十位进二,三五一十五加二,一十七再加七,一百七十七,三加六十六加一百七十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洛迟煜不耐烦地催促:“这么久还没好?” “马上马上。”我感觉额头上一片洇湿的水渍,抬手去擦,却是密密麻麻的汗,“算出来了。”我将答案写在本子上,连笔双手呈过去。 他斜睨一眼:“错了,答案是1892。” 我愕然,拿起计算器啪啪一顿按键,末了屏幕上赫然出现四个数字1892,不对不对一定是摁键有误,再算一遍。寂静的办公室唯有我摁计算器噼里啪啦的声响,格外彰显了我的慌张,然而结果仍旧是这个数字。我垂头丧气,无语望天,真是大意失荆州啊。 洛迟煜笑意深深:“这么简单的小学一年级算术题你算了足足三分钟还是个错误的答案,真的很难理解你是如何考上大学的。” “稀里糊涂考上的,我对数字不敏感。”我含胸低头。 “如此说来你还是绝顶聪明的,稀里糊涂都考得上大学,那些废寝忘食最后名落孙山的人真是应该汗颜。” 我努力分析着这话的褒贬之意,智商低真是处处受掣肘。 “由此可见,很多自命不凡的人也会在简单的事情上马失前蹄。” 我的自命不凡已经如此清楚地写在脸上了吗?连洛迟煜都察觉了? “若不是高考数学27分严重拖了我的后腿,我就不会与我梦寐以求的文学系失之交臂了。”说到此,我满目伤感,心头遗憾跃然眉间,不禁重重地垂下眼睑。如果当初进了文学系,搞不好现在已经是某某知名编剧,不知道多少大明星小鲜肉排队等着跟我潜规则以求上戏,何必像现在这样事事看着人家的脸色,稍有不慎还会被冷嘲热讽一通。想着想着就更郁闷了几分。 洛迟煜相当无语,估计是不想不通我怎么有勇气把这个事实说出来,他抛过来一个“你是白痴”的眼光:“你是闭眼蒙的么,全选C也不至于得27分吧。” “正因为我题题都经过了缜密的逻辑推理所以才没有都选C。”我振振有词。 “那说明你的思维与地球人有些背道而驰。” …… “我终于明白你当服务员的时候为什么会给人家炸到医院里去了,说来那个顾客也的确挺倒霉。”洛迟煜一副了然于胸,悲天悯人的样子,好像被炸的是他表哥。我心下鄙视的同时敬畏之情油然而生,难道他已世事洞明到能够通过这样的小事分析一个人的性格从而玄机看透,看破此人能经历怎样的磨难? 于是立即以虚怀若谷的姿态请教:“为什么……”还请洛大神委实相告一句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你分不清一和二。” 听到这个答案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洛迟煜笑得云意春深,如同戏弄别人得逞的小孩子,因为别人的上当而得意忘形,我很少看到他这样笑,就好像在满世界的冰天雪地里看到了一朵初绽的红梅,世界再冰冷也被这一瞬间的惊喜温暖了。然而我还是难以遏制的心头怒火灼烧,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如今竟被他如此嘲弄,毫无颜面可言,我发誓如果再给我一次从头来过的机会,我说死也不会得罪洛迟煜了。 一堆□□扔过来:“虽然你未能出色完成任务,但我也是一个独见独知的老板,懂得量材而用才能人尽其才的道理。这是我和公司少部分高管三年来出差的费用报销,你给我整理出来贴好,并做出表格,某人在某些时间某些地点做了哪些事情,花费了多少钱。” 望着小山般的□□联子,我感觉此刻泰山压顶:“啊?这……这不是我的……”怪不得铺垫做的这么长,洛迟煜你这个老奸巨猾真擅长循循善诱。 “你又要说这不是你的工作对吧?那要么你把这个交给行政的哪位同事做。” “我又不是领导怎么要求人家做事情?”我下意识地辩解。 看我不甘不愿的,他继而不疾不徐说道:“别老觉得不公平,你可是个连加减法都做不明白的大学生。”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我小声嘀咕,却并无半点懊恼之情,义愤填膺地抱起“□□山”愚公移山的悲催故事缓缓展现在我的脑海,我长叹一口气,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姿态灰溜溜往外退。 “如果你一个人无法完成,不用逞强,向我服软我自会找人跟你一起分担。”洛迟煜的话远远飘来。 哼,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来劲,不就是贴□□吗?贴贴贴,我唐漪很少要脸,这次就要重树雄风,争一回面子。 “放心交给我吧,我办事,您放心。” 洛迟煜嘴角一扬,冷哼一声:“明天中午之前。” “知道!” 接下来大家就看到唐企划牛角挂书贴□□的身影:别人聊天我在贴□□,别人吃饭我在贴□□,别人工作我在贴□□,别人在睡觉我还在挑灯贴□□……贴□□真的是门技术活,至少坐姿不端的话容易腰酸膀子疼。 经过秉烛达旦,再经过闻鸡起舞,我将工工整整的文件夹递到洛迟煜桌子上的时候,不自觉地打了个哈哈。 洛迟煜瞟我一眼:“熬夜了?” 我并不想表达辛苦,笑吟吟道:“我办事,您放心。” 洛迟煜打开文件夹,以人头为单位,□□罗列整齐贴在一张纸上,每贴完一个人,付一张A4纸,详细记录了□□明细。他合上放置一旁:“不错。” “嘿嘿,我……”我欲谦虚客套。 洛迟煜却并不给我说下去的机会,冷着一张脸举手示意我不要说下去了。我悻悻不语,看来今天大神没有什么好脸色对我了。 “有什么发现?” “没有……不过也有……一些拍马屁或许能用上的发现。”我大胆告知这一“重大秘密”。 “说来听听。” “boss您睡觉之前的烟一定要万宝路。” “何以见得?” “因为您在各种不同的地点,总会在半夜十点、十点半、十二点、凌晨一点、三点等去买万宝路。” “恩,有这个习惯,我喜欢万宝路的味道。”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娘炮的一面。”我为自己这个推理的正确而抚掌大笑,洛迟煜你也终于有小辫子抓在我手里了,真是大快人心。正笑得起劲,蓦然看到洛迟煜怫然不悦的脸,目光像是两把寒刀利刃,似乎在说“你如果敢说出去,或者再继续癫狂大笑,我便让你含笑九泉。” 为避免乐极生悲,我赶紧言归正传,脸上笑容转瞬消弭,一板一眼道:“您只住希尔顿酒店,您每年的10月14号会飞一次厦门,停留三天,然后……有时候飞到别的地方去,有时候会飞回来,所以我猜测你在厦门有一位非常重要的故人。” “你倒真应该做我的助理。”洛迟煜话里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然而仍然没有半分笑意。 “有这样心细如针的助理的确不错。”我越说越觉得自己不去做警察挺浪费资源的,于是完全目中无人陷入自恋。 “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些东西是拍马屁时候用的?”洛迟煜将话题转了回去 “我认为所有讨好领导的行为,都可以归结为拍马屁。” “那我也给你升个小官,让你也尝尝被拍马屁的滋味。” “多谢boss提拔,请不要孤立我,我是命中注定要走亲民路线的。” “看吧,拍马屁就是这样,你觉得不舒服,别人也未必受用。” 我不敢苟同,也不愿与其争辩:“对了,我发现采购部的那个童飞部长,账务有些不太明确,去年十月份的时候他去了趟北京,是当日10点的飞机,次日中午12点返回,满打满算最多一天时间,再刨去睡觉和办事,他的车费竟然用掉了1000多块,而且那些□□的时间根本对不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扯了车的□□抵其他不能开□□的东西。” “恩,没你事情了。” “那我以后还需要做这种事情吗?”我一脸戒备地询问。 “听从命令。” 我很快从争争跟蕾蕾那里了解到锐特的近况,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跟我绘声绘色地形容,其糟糕程度令我不寒而栗。 我请假的这些天,气瓶爆炸事件,致使锐特□□不断,股票持续下滑,以每天5块钱的速度,由单支股70多元的价钱一周内跌停,证券部陷入鸡飞狗跳,股民的电话一度令线路瘫痪,据说证券专员从早上落座开始到晚上下班,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唾沫星子。 新疆十辆油改气车换了锐特的气瓶,首发当日行走半路上抛锚,投诉报修电话一个接一个。客服中心乱作一团,人员调度周转不开,各大区经理紧急出差……客服部人去楼空。 问题刚刚得到平息,锐特气瓶质量告急的消息被人添枝加叶在行业内迅速扩散,更有人舌绽莲花,在论坛贴吧等网络群众聚集地铺天盖地讲述着荒诞不经的锐特残次气瓶翻新充好的故事,客户摇摆不定,驻足观望,个别一直不坚定的新客户已经果断更换了合作商。 而那段时间的洛迟煜非常憔悴,来上班总是双眼布满血丝。 听到此我心恻恻,像是有什么东西自心上划过,细微的疼痛感在胸口缓缓绽开。我终究是不能为他分担任何,哪怕是在他伤神时候的一杯咖啡。 然而事情到此,却并没有结束。 米素踩着风踏进办公室,高跟鞋敲击的频率比以往更快了些,一进门便对我说:“唐漪,你赶紧收拾东西,去行政部报道。行政部忽然多人离职,很有可能是竞争对手挖人,你暂且借调过去工作几天,等人招上来了,再调回到我们办公室。” 我毫无心理准备,对这种类似临危受命式的工作表现出某种彷徨,却又清楚事关重大,我不能逃避或者拒绝:“那,那些工作,我能做好吗?” “没关系,你过去以后,行政总监会带你。” “好。”唐漪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办公物品,装到整理箱,离开了企划部。 米素随后追上了我的脚步,拍拍我肩膀补充道:“派你过去并不是因为你工作不出色,是行政总监钦点,他说有一次公司领导开会,看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会议纪要也写的非常棒,所以应该上手快。” 我点点头,表示相信米素说的话。只是我从来不知道,还会有领导关注我以及我写的那些连我自己也看不下去的会议纪要,并予以褒奖。 看来此行前去,未必就是明珠暗投,搞不好是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第40章 全新的我们 我只身下了三层楼来到行政部,无人相送,形单影只。 行政部整个办公大厅全部是用玻璃隔开的,只在一米多高的位置拦腰贴了防撞条,内部结构在外面就可看的一清二楚。玻璃沿着玻璃幕墙是一排室内花池,栽种着文竹、康乃馨、绣球、百合、六月雪等乱七八糟的花,一派草木繁盛的景象。 窗上吊着几盆郁郁葱葱的绿萝花,垂下来的枝叶成了天然的珠帘,像是在棕与灰的商务间中,执笔描绘的水墨丹青;又像在黑白的极端中吟诵了一首唯美情诗。 素闻行政总监仪表堂堂,风流倜傥,性格温和,善弄花草,只是从未有过交集,不知传言是否可靠。 我从办公室的另一头向正门走去,边走边向内张望,目光逡巡于桌椅之间,思量着接下来自己可能坐在哪个位置。昔日人满为患的行政部此刻果然人丁寥落,偌大的办公室,唯有格子间和黑色的椅子在绿萝飘荡的清晨,寂寞地对我召唤。 忽然看到了花池旁人影闪动,好像是谁在修剪花枝。 我翘着脚窥探,一走神脚拌上了那扇擦的仿若无物的玻璃大门。玻璃很厚,厚到被我这么大力地一踹,仍旧纹丝不动,反倒是我被狠狠绊了个跟头,连人带整理箱一起“飞”入了行政部,箱子直接摔到了地上,文件天女散花,而我幸免于难,螃蟹一样趴到了正对门的那张桌子上,桌子上堆着的东西被我推出老远。 哎卧槽,腰!腰断了! 我趴在办公桌上半天没起来,等到感觉脚上和腰上的疼痛感渐渐退去,才皱着一张脸,一手支着腰慢吞吞地直起身。幸亏身手不差,要不然又是狗啃屎。 “唐漪,你的出场方式很特别。” 一位丰神如玉的青年男士出现在我面前,我媚悦流俗地挠头微笑,掩饰刚刚的糗相。 “还记得我吗?” 我眉头一簇,细阅他的五官。有印象!面熟!想到起来了:“那次开会,是你让我去添茶的,我洒了洛迟煜一身水。” 他笑笑,眼睛就眯成了好看的月牙:“记性不错。” “原来你就是行政总监袁毅啊。”我喜上眉梢,果真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比洛迟煜好太多了。 “来了快一年都还不知道行政总监是哪个?” 我呶呶嘴:“没办法喽,高层跟我们这种小职员很少有交集,大多数我都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呢。” “临时把你调过来也是迫不得已,人资已经在招聘了,可能用不了几天相关人员就会到位,到时候立马放你回去。”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害怕自己胜任不了这个部门的工作。”如果他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态度,我倒是宁愿一直留在行政不回去,每天面对一个颜值高脾气又好的上司,可比面对一个更年期、一个面瘫脸强出十条街了,一个不留神分分钟就让你退出历史舞台。 “行政的工作都不难,就是比较杂,比较琐碎,最重要的是要细心。” “细心?”我如雷轰顶,他想要个细心的人居然选择了我,他这目光也怪钝的了。 “怎么?你不细心?” 我面容僵硬地抽搐两下:“有点。”何止有点?从来都是丢三落四。 “不要紧,我相信你能做好。现在这几个位置全都空着,你随便找一个自己喜欢的,这个U盘里是锐特本月内刊的全部稿件,你审一遍,有不妥的地方修正一下,这个工作要抓紧,明天下午之前我们要送去排版印刷。”袁毅将一个U盘递给我,继而蹲下来去捡我散落的文件。 “我自己来吧。” “没事,以后就是同事了,有需要的随时找我。”他快速将资料规整好放进整理箱。 “好的。” 袁毅没有欺骗我,行政部的工作果然不难,就是杂的一塌糊涂,我经常忙的晕头转向,还搞的乱七八糟,幸亏他极有耐心,认真指导我,不厌其烦,反而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问他问题太麻烦。 与他共事太融洽,他几乎不给我压力,还会偶尔给我小惊喜,比如早上来到,桌子上已经摆了一根棒棒糖,吃完午饭回来看到桌子上有根好看的冰淇淋,每天我会帮他擦办公桌,整理办公用品,他都会客气地跟我说谢谢……他不嗜烟,不饮酒,不喝咖啡,平时不太忙碌的时候,都在花池前修剪花草的枝桠,静默地像能够与它们对话。偶尔剪着剪着会忽然说一些花朵背后的蕴意,比如那天中午,他一剪刀下去,将一束鸢尾花残败的花朵剪掉,口气颇为沉重地说:“鸢尾花的花语是优雅的心,它美丽却从不轻浮,因为是大多数香料的主要成分,所以非常受人尊重。人生亦是如此,不管有再好看的容颜,青春都是短暂的,内涵才能使人的魅力屹立不倒。”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是对着我的,又似乎再说给自己听,我常常不解其意。 我再没有见到洛迟煜,只有在食堂跟何禾一起吃饭的时候,何禾会间或提到一些他无关痛痒的近况,唯一关于到我的是有一次他在办公室里大喊我的名字,米素闻声赶过去,他非常惊异,问她我哪里去了好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我,米素说行政部走空了,我被暂借过去帮忙,只要人一招上来,我就会立即回来。洛迟煜又问是谁把我调走的,米素说是袁毅主动提出的,然后人事发的调令。洛迟煜沉默半晌,脸上像是结了一层霜令人不寒而栗,他拿起手边电话拨了两个键,却终于又扣上了,带着几分命令地口吻跟米素说:“以后你的人如果其他部门要借调首先要通知我,我用惯了的人,除非离职,要不然一个不能少。” 何禾说,话虽说的一个不能少,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不能少的是唐漪而已,像他,可能辞职了一年,洛迟煜都不知道公司还有过这么一个人。 我皮笑肉不笑,若他真觉得我不能少,为何没有把我调回去呢?这对他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吧。 时光匆匆,无声流过指尖,第一声蝉鸣唤醒沉睡的夏季,重重热浪扑面而来。又是难熬的夏天,又是燥热的气候。 冰冰用她所有的积蓄,购置了一架佳能单反,辞了职,带上她的ipad和手机轻装出发,去实现多年以来的一个心愿——足迹遍布大江南北。走的日期没有告诉我,只是在某一天我下班的时候,匆匆来我楼下见了个面,将一尾红色的小鱼交给我,嘱咐我好生照看,那是她生活里唯一的活物,不想回来的时候看到尸体,如果实在照顾不好,就放生。然后跟我说不必挂念,也不用去送她,她这是潇洒的放逐,终究会回来,到时候一起庆祝。 我问她有没有想过旅途的生活要怎么过,她说一切计划妥当,白天到处行走,晚上回青年旅社记录所见所闻和感受,至于其他的,只能随机应变。我钦佩她挑战未知的勇气,也支持她不顾一切实现梦想的精神。 不久我便看到她微博里每天都会更新旅行照和旅行日志,她去了很多的地方:湘西风光,九寨竹影,蜀山巍峨,多情丽江,西藏的草场牛羊……所见美景,所闻轶事,她每天都会跟网友共同分享。她的微薄聚了大批粉丝,每天都跟她讨论各地的风土人情,她也乐得回复,偶尔也跟喷子掐架,语出惊人。她晒得黑了,但一脸的快乐,像是吸收了天地精华一般,将太阳之光都聚在了自己身上。 她终于不再矫情,不再沉溺于男欢女爱的愁肠百结中,她是一个崭新的人,干净,纯粹,洗涤了过去,甩开了过往,自伤害中涅槃重生。 她寄给我一张照片:在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下,她戴着长长的白色哈达,笑靥如花,身后青海湖碧波如顷,万年无漾。照片的背面写着一句话:朝圣之路,让我有了信仰,我很好,愿你一世幸运,最亲爱的朋友。 我将照片嵌入镜框,放在了书桌上,我羡慕她大胆而豪放的人生,只是不知道夜阑人静时候,她会不会想起曾经的自己,会不会落泪……为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 我买了水草,鹅卵石放在小鱼的缸里,将它安置在我的电脑旁,我想这样它会比较快乐,也不会缺氧而死,最重要的它可以经常看到我,我看它摇摆着红色的鳍在水中无比缓慢地游动,眼睛惊惧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忍不住用手指对着它脑袋轻轻戳了戳鱼缸:“小家伙,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啦,你要适应我给你的环境呦。” 它上蹿下跳,慌张地在缸里撒丫子乱撞。 第41章 情敌相见 下午有重要会议,袁毅给我拿了备用金,让我去超市买些水果,因为是高层,所以水果一定要时令而且新鲜。 我推着车在超市里漫无目的地转,一会儿看看葡萄,一会儿又摸摸西瓜……忽然看到枇杷油光锃亮,成色非常好,伸手过去挑,几乎前后脚的时间,一双指甲上开满了花朵的手压在了我的手上。 我沿着手臂向上望,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对视的一瞬,她的眼里也闪过一丝惊愕。我们不约而同地叫到:“是你?!”还真是冤家路窄。 咖啡厅的卡座里,灯光幽暗,冷气开的十足。蔡静晨要了卡布奇诺,我要了杯蓝山,面对面坐着,各搅咖啡,气氛有些尴尬。她今天的着装很市井,款式普通,质地粗糙,与初次见面的阔小姐迥然不同,我心有不解。 “第二次见面,你竟然还认得我。”蔡静晨说。 “你不也认得我吗?” 她嘤嘤一笑:“你我也算是有缘。” 我沉默无话,民女跟豪门千金的缘分,是我高攀,还是你礼贤? “说起来应该算是三次了,不知道洛迟煜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她继续问道,到是不生分,也不端架子,果然有名媛风范。 “没有。”我寡言少语,以免话多有损。 “奥?但是他倒是跟我说过你很多。” “是吗?”我有些敷衍。 “难道不想听一听?” 我双手交叠抱住温暖的咖啡杯,微微黔首:“他怎么评价我,都与我无关了。” 她将吸管叼在嘴里,狠狠向后一躺:“最受不了你俩这幅各自自欺欺人的样子。洛迟煜跟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他说他对你有种不一样的情愫,就这一点点的不同,让他对你想要更亲近一点。” “他对你也会有的,时间问题而已。”我淡淡的无奈,他们才子佳人,的确是最配的一对。“哎?你刚刚说我们三次见面,另外一次我怎么不记得?” “那天你遇到歹徒了呀,是我报的警。” 原来那时候就是她。我泠然一笑:“多谢出手相救。” “其实我跟洛迟煜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有我的爱情,只不过我性格大大咧咧的,跟男人相处总会有点忘却性别。其实我特别理解你的压力,所以我才对洛斐航隐藏了我的身份。” “洛斐航,你男友吗?” “对呀,冰冰没有跟你说?” “她只说了你们的故事,但是没有提到名字。” “这个叼妇,八卦就八好了,还遮遮掩掩,又要做□□又要立牌坊,鄙视。”她懒散地吸着咖啡。 “他跟洛迟煜有关联吗?” “我倒是希望他们之间有联系呢,这样我也不必这么偷偷摸摸,冒天下之大不韪谈这场恋爱了。” “有时候父母之命也未必全是害你。” “现在我跟他一起奋斗,每天计划着这个月发了工资,可以买什么,剩下的留多少做生活费,还能存多少钱,照这样的速度下去,还有多久能在这个城市里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虽然日子并不宽裕,但是我觉得开心幸福,他对我疼爱有加,发工资的那一天必定要带我去改善生活,其实这样挺好的,所有都是踏踏实实的幸福,没有那么宏大,却存在于每一处细小的温暖里。不像我自己的家,我的母亲,她有花不完的钱,一天换两套一年都不会重复的衣服;她生病的时候,有一堆仆人伺候,家庭医生贴身服务,然而有什么用呢,她一年跟她丈夫共进晚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我常常问她你觉得幸福吗?她说有失有得,人生就是这样,难以两全,这是她的选择,她自然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但是我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清清楚楚的知道,我不要那样的生活。所以我不会嫁入洛府,也不会重蹈我母亲的人生。”她饱含伤感,情绪激动,并不像口是心非。 而我虽然不懂豪门规矩,但听她一言,已能想象高阁门第中女性的生活,半生闺房萧索换取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未尝就是赔本。 “可是穷人,也有穷人的困难,捉襟见肘的日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过,始终平安无事还好,一旦有事,求救无门,那时候你就知道财富和地位意味着什么了。当然了,或许你永远也不能体会到那种滋味,真有那么一天你还可以现出真身,总归怎么选择你都不会受困。” “我没有过过苦日子,所以从来不懂穷人的困境,去体会一把也不错。那……你爱上洛迟煜,也有想要脱贫致富的成分吗?”她小心翼翼问道。 “就算没有现在也变成有了吧,其实在我的心里,从来不曾有目的性地去寻找爱情,我若爱一个人,他无银,我就陪他一起耕耘;他多金,我只当是锦上添花,自己该独立还是要独立,因为不想自己的心情受人家的脸色摆布。” “怪不得洛迟煜喜欢你,你这思想也算得上凡尘女子中的一股清流了。不过洛家现在的确不好过,山东欣能对瑞特的恶意排挤在业内已经是家喻户晓,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也够洛迟煜喝一壶的了,他现在非常需要一个后盾来帮他度过危机。” “山东欣能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总是针对瑞特呢?” “这个我不清楚,欣能是个年轻企业,瑞特虽然做的不小,但也绝不是特种装备产业内的龙头老大,所以我猜测这中间应该有什么讳莫如深的纠葛,详情你就得问洛迟煜了。” “我……不必一定知道。” “怎么,闹矛盾了?” “矛盾一直都在吧。” “别轻言放弃,我们两个约法三章了,如果迫于家长势力不得不结合,那也只是形婚,我过我的生活,他玩他的人生,人前逢场作戏、如胶似漆,人后互不干涉、绝不侵犯。” 我并没有因为这一番言谈而窥见转机,因为我相信,即便是柳下惠,跟一个女子多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日久生情也绝非难事。 谈形婚,互不干涉,太早了。更何况我要的,也不是他秘密情人的身份。 她的电话响了,脸上立即泛起了一丝甜蜜的光泽,声音也变得无比绵柔:“斐航,碰到了个熟人,我们在XX咖啡聊天,你过来接我吧……好,等你奥。” 放下电话,她收拾包包。 “你男朋友喊你了?”我问道。 “是啊,跟他一起逛超市的,咱俩遇见那会儿他在熟食区买东西,今天晚上家里来朋友,他下厨。结果我看到你就把他抛下了,刚刚责备我没跟他打招呼呢。” 我会心一笑,寻常的幸福的确很踏实。 一位穿着米色休闲裤,白T恤,带着黑框墨镜的男士推门而入。 “是他吗,一副IT精英的长相。”我远远望见。 蔡静晨哈哈大笑:“算你目光锐利,的确是IT男,走了,改日有空再请你喝咖啡。”她已经火急火燎起身。 “好啊,拜拜。”我冲她摆摆手。 “拜拜。”她一边向他跑去一边扔给我两个字。 我将杯中的咖啡饮尽,明白了她衣着廉价的原因,今天她饰演的是平凡青年的平凡女友,她如斯照顾他的感受,放下了自己豪门千金的身份,精心呵护着他的理想、他的自尊,陪伴着他的步伐、他的青春,相信着他携手打造的未来……而他呢,当他知道了这一切的时候会心怀感恩,爱她更深,还是会认为这只是她一个人的咎由自取? 我长长吐口气,我的脑洞大开已经到了由人及己,再由己及人的地步,应该适可而止了。人生的美妙在于无法预知未来,不管结果如何,何必用年轻的岁月去过杞人忧天的生活,这个年纪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听从心灵的声音,演绎不留遗憾的故事? 第42章 发飙大会 我将买回来的水果仔细清洗装盘,在桌呈一字摆好。沏满龙井茶的白瓷杯按照统一朝向放在每一个即将坐人的位置,纸巾、热手帕放在抬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最后摆上花朵装饰,打开空调……会务专员这种事情,我已驾轻就熟。 一切妥当,万无一失,我带上门准备出去,却在门口巧遇米素。不是巧遇,是她刚好要出席本次会议。 “领导。”我友好打招呼。 “怎么样最近?”她前所未有的笑容可掬。 “挺好的,干的还算顺手。” “那就好。” “那您忙我先走了,那边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 “等等,这次会议,你留下来。” 糟糕!不会是要我写会议纪要吧,雅蠛蝶~~~~~米素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立即给我吃了颗定心丸:“放心吧,不会让你写会议纪要的。” “啊?那我留下来做什么?”我更加好奇了。 “一会儿就知道了。” 公司高管陆陆续续进来,董秘张献洲、采购部长童飞、技术部长郑翱、客服部张田颖、财务部长尹川赫以及瑞特CEO孟志成等。 洛迟煜最后落座,沉郁着一张脸健步如飞走进来,他十指交叉放在面前的一叠文件上:“本来公司的大小事务都由孟董事在运营打理,我只负责外阜的业务扩展,我们二人多年搭档,配合默契,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把公司运行的风生水起,大家也都知道,我很少插手公司内部的生产管理事宜,不是我放任自流,而是我想给孟董事和各位领导一个权力最大化的空间,你们都可以放手去做,没有手在背后掌控着你们的决策,但如今公司被搞成了这样,我很想问问在座的各位董事、负责人、领导,你们是拿着瑞特的高工资来这混日子的吗?”洛迟煜一声怒吼,余音在空旷的会议室绕梁不绝。 我从未见过洛迟煜发那么大的火,偌大的会议厅,中央空调25度的恒温未能缓解降至冰点的气氛。我立在一旁,忍不住将头埋得很低,来掩饰内心的胆寒。蓦然发现,米素在向我使眼色,她看看热水瓶,再看看洛迟煜,我立即意会,端了热水瓶去给洛迟煜添茶。 水流不疾不徐流入杯子,哗哗的声音,冒出腾腾热气,没有溅出分毫。洛迟煜低头看茶杯的水逐渐被斟满,几片绿色的茶叶在水中打着旋轻盈飘舞,阴翳的脸上便浮现出一丝暖意,转瞬即逝,但语气却明显软了下来:“把这些资料纷发给在座领导。”他指着自己面前的资料对我说。 我得令照办。 他一脸凝重:“大家手上的就是公司上半年的财务报表,我看了一下,真的可以用损失惨重来形容。米素,我问你,你们部门这一年大大小小的展会参加了几个?” “四场,北上广,重庆,都是大型展会” “每一场展会结束有没有搜集整理客户的反馈意见。” “我们每一次都有形成书面的出差报告,意见以及改进的建议都有体现。” “很好,这些意见你提交给了谁?” “技术部。” 洛迟煜点头,转向技术部郑部长:“郑部长,你有没有看过企划部的出差报告。” 郑部长神色躲闪,强装镇定:“有是有看过……” “但是你没有把那些当回事对吗?”洛迟煜毫不客气回呛。 “也不是,因为我觉得有一些客户的意见并不成熟,而且我们的生产已经形成模式,改动有时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所以……” “什么叫做不成熟?你做过市场调研吗,没有做过就凭主观否定客户的需求?到现在你还在跟我谈形成模式,什么叫做模式?是固步自封么?你是在告诉我做为技术部长,你不想与时俱进,你要抱着自己的老产品,守着满身的缺点一条路走到黑么?” 郑翱缄默。 洛迟煜又转向客服部长田颖:“田部长,客服每天接听百十来个电话,故障气瓶的意见反馈你们都有一个‘气瓶故障原因、故障总结与分析’表单吧。” 田颖点头。 “这份表你有没有给过郑部长。” “每周都要给的,虽然我们的故障原因很多,细节也不尽相同,但需要改进的也就几处,比如某个阀门再加长两厘米会更方便,放气的时候不至于结冰。但是现在问题递上去好久也仍旧是问题,每一批气瓶产出都没有改进,客户就一直在抱怨,我这一方面,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客户说山东欣能不断更新迭代,产品无论从性能、外观以及使用,都比我们要先进很多。” 矛头纷纷指向技术部,郑翱坐立难安。但洛迟煜明白,公司产品出了问题,绝对不是单纯的某一个环节疏于管理,它从侧面折射出的是整个公司的管理漏洞。洛迟煜剜了郑翱一眼,对着孟志成道:“你作为集团的CEO难道没发现这个问题?他们技术部申请的各项经费,你都批准,难道最后就给我一个这样的答案?” 他的话句句戳心,虽然怒火已经逐渐被平静取代,但从这样的语气里,大家听到的却是比怒吼更恐怖的质疑。 “是我疏忽,我会好好反省,加紧每一个环节的督促,把行动落实到每一个时间节点,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革新,如果无法胜任,我会引咎辞职。”孟志飞表态。 我在旁看着,也替孟志飞下不来台,一把年纪了,被人家在大会上当着全员点名批评。再不引咎辞职可能就要引颈待屠了,原来为了糊口,谁都不轻松。 “接下来我要说一件事,那就是瑞特可以养庸人,但是绝对不养奸细。天底下所有的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座各位,谁是欣能的人,自己站出来吧。”洛迟煜一副胜券在握的自信。 话音刚落,各领导交头接耳,不知道谁会如此胆大包天,瑞特对奸细向来毫不手软,洛迟煜本人尤其厌恶两面三刀,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竟然有人以身试险? 洛迟煜的目光先后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最后在童飞身上定位:“怎么?没人承认吗?我这么说,肯定是有有凭有据,不会是想让我当着所有高管的面把你的丑事一件件抖出来吧。” 话抛出去一会儿,童飞两股战战,双手支着桌子,站了起来:“我明天就会递交辞呈。” 各位高管大惊失色,谁都没有想到,平时憨厚老实,不多言多语的童飞,身居要职,本来已经薪酬丰厚,腰包鼓鼓,竟然还是个间谍? 我慨然,采购部在任何企业都是油水最足部门,非与领导沾亲带故,连当个小职员的机会也无,纵使如此,人的欲望还是无法满足。 “然后呢?”洛迟煜面色不改。 “你想起诉我?” “那倒不会,同事一场,我也不忍心在你的履历上抹黑。你拿了欣能多少回扣,又泄露了瑞特多少机密,折算成人民币再加一倍,把上次气瓶爆炸事故的损失和受害者赔偿全部结清,你也算破财免灾。” “你这样太过分了,我也并没有与欣能合作几次。”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事故的那一批气瓶,你在采购原料时候做了什么手脚,现在不是你讨价还价的时候,如果你认为不妥,我会全部移交给律师。散会!”洛迟煜一脸的不容商榷,嗓门提了提,铿锵有力地说完这番话,起身就走。 童飞颓然坐在椅子上,摊成一团烂泥。他不是没想到过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但没有想到这一天到来时候,他所有的不义之财,通通都要还回去,并且还附带了自己赖以生存的饭碗。 米素抱着笔记本,拉着我一同走出会议室。 “今天多谢有你在场,要不然大家都得被骂惨。” “我?”我指指自己的鼻子。 “对呀,洛迟煜顾忌你在场,所以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会议刚开始的时候你也看到了。” 我登时点头肯定,和米素共事这么久,从未如此赞同她说的话。但我何时还有这种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的作用了? “洛总来了,应该是找你有事,我先走了。”米素拍拍我的肩膀,奸笑。 洛迟煜好像是没走远折回来的,忙里偷闲来眷顾我一下的样子,站在我面前,低下头来俯视我的脸,面部表情似笑非笑,弄的我心里一阵毛躁,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新招数使唤我。 “唐小漪,你准备一下,今晚要见个大客户,你去给我开车。” “这件事情之前不都是米主任做的吗?”果然不出我所料,一时不折腾我,他就觉得生活少了一种乐趣。 “她家里在装修你也不是不知道,已经焦头烂额了,难道还要剥夺她的下班时间。” “我不去。” “难道你忘了之前你打碎了我的工艺品,还没有赔偿的事情了吗?” “呃……记得。” “记性不错,是你赔偿的时候了。”以人情压我,真叫人没法拒绝。 “可是我从考完驾照就没碰过车。” “没事我有保险。” “可是你的命……比钱重要。” 洛迟煜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奇怪的光芒,似蕴含了五月扬花的温存,他的嗓音里有一种奇特的活力,似暗藏着浪逐海岸的激动:“这是你发自内心的想法?” 我肯定答道:“恩恩,这是整个瑞特人的想法,因为您活着就可以赚到更多的钱,大家才有更多的年终奖。” 他冁然而笑,揉揉我的头发:“下班快点出来,我在停车场等你。” 我还想说点什么,他已经走远了,甩给我一个玉树临风的背影,像他开会时候一样果断而不容置喙。 我幽幽叹气,只是一个背影就足够我沦陷了,还有什么能不答应。 第43章 推杯换盏 下班后我牺牲了宝贵的私人时间坐着洛迟煜的DISCOVER4去执行所谓公务,偿还我拖欠的“债务”。 他开车的时候总是频频侧脸瞧我,不说话只是面带着微笑,非常满足的样子。 我则瑟缩在一旁,视而不见,眼睛似盯着窗外,但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在想什么?”他开口。 “奥,没有想什么,神游呢。” “你好像非常喜欢神游?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整理□□发现了童飞的端倪,我还真忘了他的性格特点,也不可能顺藤摸瓜抓到他的把柄了。” “这件事啊,举手之劳。”我客情,“哎?他性格什么特点?” “贪财,这是他的致命伤。” “这么说来,他还真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洛迟煜抿嘴微笑,不置可否。 路过繁华市区一个精美橱窗,我透过几净的玻璃窗看到辉煌的灯光下伫立着的模特,一身线条流畅的职业装,藏青色,西服上衣,开叉及膝裙,版型完美无缺,剪裁分毫不差,内搭白色蕾丝衫,庄重又不失活泼。我不禁看得呆了,这么明艳动人的衣服,到底是给谁穿才合衬呢?洛迟煜忽然踩住刹车。 由于惯性,我被狠狠闪了一个跟头,险些撞到前面的挡风玻璃:“额?前面有人吗?踩得这么急。” 洛迟煜不理会我的抱怨:“你准备穿工作服跟我去酒会?” “反正又没有人看我的,我穿什么都无所谓,况且打扮的太靓丽也不好,容易喧宾夺主。” “下车。” 我按照他的话做了,洛迟煜带我进店,我低头看自己的鞋子,生怕抬头迎上导购员热情的眼神,然后我再说随便看看,那才叫窘迫。 “小姐,麻烦帮我拿橱窗里模特身上的职业装。” 真他妈的财大气粗,又送哪位名媛? “是这位小姐穿吗?”导购员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声音温柔的一塌糊涂。 “是的。”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得抬起头,看看导购员再看看洛迟煜,慌忙摆手:“不不不,太贵了我买不起。” “请拿适合这位小姐的尺寸。”洛迟煜兀自对导购员发号施令。 “好的。”这种衣服面向群体太高端,也就是摆在橱窗里撑个门面,估计一个月也卖不出去一件,而高档服装店里的导购最会看客下菜碟,几乎将我看做透明人,完全只听洛迟煜的命令,听闻这话后便立即喜滋滋地一路小跑前去找货。 我畏惧地偷瞄一眼旁边站姿英武的土豪感觉自己异常渺小,和这样的人混一起只能衬托自己格外土鳖,真是受够了当人家的陪衬,躲又躲不掉。 导购员拿着最小号的衣服言笑晏晏地走来:“好了小姐,可以试了。” “这……”我犹豫不决。 洛迟煜身体保持着原来姿势,将脖子一歪,在我耳边轻声说:“我想在任何你与我共同出席的场合,你都应该顾及我的脸面。” 为了防止给领导丢脸,我只能乖乖去了试衣间。 出来的时候遍寻不见洛迟煜身影,遥望见休息区的沙发上他露出的一颗脑袋,好像正在低头翻看东西,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像是一个等待裁判打分的选秀女,谦卑恭立在他面前,静候裁决。 洛迟煜捧着一本杂志,随意地瞧我一眼,然后他的目光带着某种惊异的色彩再度向我投来,在我的面容上停留了刹那,然后无比淡定地将视线默然移开,神色如常。他将杂志放回到书架上,端然起身,正正自己的西装:“不错,姿色还算过关,待会儿好好表现。” “可,可是我不会啊。”我颠颠跟在他的后面,看他一系列掏钱包、刷卡、卡放回钱包的动作,简直帅到犹如神祗,男人付账的姿势果然是最美。 “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投资,米素接待客户珠玉在前,你是她的得力干将,不能屈居人后吧。” 我见与他这种人多说无益,做出傲慢的神情:反正我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招搞砸了有洛迟煜兜着,甩开膀子开上吧。 富丽华酒店的雅间,满满一桌子的美食,又是看十吃一的席。对方客户有五个人,分别是白毛大爷,秃顶大叔,黝黑壮汉和白嫩鲜肉,统统是过目即忘的长相。 洛迟煜一一向我介绍,指着白毛大爷说:“这位是XX客车的采购经理陆总”。又指着秃顶大叔,“这位是他们的技术总监,王工”。最后指着壮汉和鲜肉,“这两位分别是他们的助理。小刘,小杜。” 言毕,洛迟煜指着我向他们介绍:“这是我的秘书唐小姐。” 大家将目光投向我,四人皆对我点头致意,我拘谨地回以轻鞠躬,忐忑地应对着齐刷刷审视的色彩,似乎与那一次跟小虎的相亲,并无不同。 “哎?洛总,之前陪你一起的都是米小姐啊,怎么换人了?”白毛大爷调侃,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大爷。 “陆总你这话问的就不对了,洛总仪表堂堂又才华横溢,别说这么久才换了一个,一个月换一个,那不也是小菜一碟吗,对不对洛总?”秃顶大叔笑的极尽谄媚。 洛迟煜付之一笑,不做解释,只是将一碟肘子转到陆总的面前:“这道菜在江淮颇有名气,富丽华的大厨做的更是入味三分,陆总先尝尝。” 陆总起筷吃了第一口,席算是正式开始了。我完全不敢转转盘,什么东西停在我面前我就吃什么,不能够大快朵颐,实在令我难受。 对面的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点评每一道菜,洛迟煜偶尔搭话,跟他们介绍菜式,俨然是常客。少顷,洛迟煜见我一言不发,用胳膊肘拐拐我,示意我去给各位客户倒酒,我站起来将裙子抚平,端着醒酒器,挨个斟酒。 红酒血一样流进高脚杯里,将空气熏染上暗红色的香,某种迷情的味道在流淌。 “陆总,这是正宗法国波尔多陈酿,朋友带过来的,今天你可要多喝几杯。”洛迟煜道。 而那个白发大爷似乎对洛迟煜的话并没有听在心上,眼睛时不时要扫我几眼,凭直觉我认为他对我图谋不轨。迅速远离他,将每个人的酒倒好,归位。 “来,我敬大家一杯,谢谢大家不远千里,从东北赶来瑞特考察,招待不周,还望多多见谅。”洛迟煜举杯。 “哪里哪里,洛总盛情,无可挑剔。”白发大爷眉开眼笑,四人言罢对饮,一口见底,洛迟煜只轻轻抿了一口。 秃顶大叔不乐意了,望望洛迟煜杯中酒,拉下脸来:“洛老弟你不实在哈,你看咱哥几个,都是干杯的。”他说着举起他的杯子倒立过来。 听到他们是东北来的,我登时多了几分好感,也正眼去瞧他们了,这么看来,他们四人也还是非常可爱的。尤其那一句“老弟”,完全展现出我大东北风采——无论跟谁,见了面就是先称兄道弟。我见状立即再去倒酒。 洛迟煜抛给我一个鼓励加赞许的眼神,估计心里在暗暗表扬我还算机灵,是可塑之才。继而他对着秃顶大叔道:“王工这说的哪里话,不是我不喝,而是一会儿要开车回去,不比你们,喝完了就直接在楼上睡下了。” 额?开车?开车的不是我吗?难道洛迟煜本来就没打算跟他们喝,拉我来只是充门面的?不厚道。 “那你直接也开一间不就完了吗,今晚咱哥几个一醉方休。”秃顶大叔不依,主动给洛迟煜倒满。 “王工,您可饶了老弟吧,昨天晚上刚刚喝完,到现在酒都没醒。” “这么说来老弟我们是感情浅呀,怎么跟昨天的人就能喝得到现在都没醒,跟我们就是一口一口抿呢,大哥我不高兴。”他将酒杯往桌子上狠狠一放,置气般不理洛迟煜。 “咱们之间的情谊还用喝酒言明吗,只是我不胜酒力,喝多了又难受至极,不敢贪杯。” 洛迟煜再度向我使眼色,意思是交给你了,给我搞定。我早该预料到叫我来没有好事,而且又是买衣服又是车接车送的。选我来的真正目的应该是同为东北人,沟通起来会更容易一些。 我脑海里浮现出金香玉客栈周旋路人的万种风情,想来要是能学得一招半式,在这几个人中也够用了吧。 于是,我转至洛迟煜身旁放下醒酒器,一边端起洛迟煜的酒杯,一边接过话茬:“王工您有所不知,我们家洛总就是对每位客户都不敷衍,才会积患成疾。今天也实在是身体欠佳陪不了你们,所以就把我喊来了。我知道,我的身份可能还不够资格跟您喝酒,但是看在咱们同是家乡人的份上,您无论如何得给我个薄面,让我带洛总干了这一杯。”为表其诚,我还故意露出家乡口音。 四人果然都颇感意外,小刘已经按捺不住开口询问了:“这位妹子果然是东北口音,你家乡哪的?” “辽宁,大连。” “大连地方好啊,我大学就在那里上的呢。”小杜附和。 “谢谢你们喜欢我的家乡,我是土生土长的大连人,两年前才来这边的。” “我在大连的朋友也不少,好,唐小姐果然有我东北女性豪爽的风度,来,我干了你随意。”秃顶大叔显然被我打动,已经进入状态了。 “咱东北人喝酒,你干了我还能好意思养金鱼吗?”说罢我也饮尽。 接下来,整个场面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们双方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攀谈话题一环扣一环,几乎都快要扒到共同好友了。大家似乎完全忽视了洛迟煜的存在,只间或照顾一下他的感受,跟他聊几句无关风月的话,大部分注意力都在争相与我谈论东北的风土人情上,聊到情投处,撸起袖子,豪气干云碰杯,实力证明‘辽吉黑不相信喝醉’并非神话。三下五除二,洛迟煜的两瓶法国波尔多原酿被喝了个精光。 东北人喝酒,向来没有“品”这一说,不管红酒、白酒、黄酒统统当做啤酒灌,要的就是一个气氛。 后来陆陆续续又要了几瓶,我辗转于四人之间,屈意承欢,推杯换盏,堪称陪客界的一股泥石流,那个白头大爷有意无意地对我小动手脚,我也装聋作哑,直把四人哄得开心快乐,最后一步三晃地回去睡觉了。 我想我的语调和举止里一定带着一种直率而幼稚的单纯,使得他们都对我充满了兴趣,但是没关系,若仅仅是卖笑就能帮助洛迟煜成就几百万的订单,那我何乐而不为呢? 这便是酒场,也是名利场,全程你都没有说什么关于合作的话,但是你陪的客户高兴,合作就已经有一半的机会促成。 如果没有人情,这世间会有那么多的公平。然而没有人按部就班朝着规矩向前。 第44章 扫地出门 席间我疯狂豪饮,说好的司机倒地不起,最后还是洛迟煜把我扛到了车上。我只记得他帮我系好安全带,仰躺在座位上的我被这一身职业装勒的喘不过气来,上手改开了两粒纽扣,露出了大半个颈项,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随后整个人陷入天旋地转的混沌状态。 洛迟煜此刻又充当起好人来,语意深沉地对我说:“你可以不用喝这么多酒的。” 拉我来的是你,责备我喝多的也是你,各种角色都叫你当了。我耿直回答:“我能怎么办,我要护着你啊。” 说完就彻底昏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是在我自己的家里,慌忙查看衣服,还是昨天喝酒时候的一身,暗暗松了口气,虚惊一场,幸亏没像上一次喝醉那样…… 忽听厨房里有响动,我掀开被子,光着脚下地,发现洛迟煜正围着围裙给我准备早餐。我将脸贴着门框,扶框而立,静静看他身影,嘴角不自觉地浮起猥琐笑容。 许多年了,我幻想的家的样子,突然有了个雏形,心里丝丝震撼,也同时感觉到自己与洛迟煜之间此刻有某种不可说的关系。 他看到了我:“你醒了,快去洗脸,马上可以吃饭了。” “你昨晚睡在冰冰的房间吗?”我一副小娇羞姿态,小声问道。 “沙发。” “那可真是委屈大老板了。” 他端着碟子路过我身边,驻足,贴在我耳边轻语:“你有多厉害我也是见识过的,可不想晚节不保。” 我如遭雷殛,噌的跑去了卫生间。简单梳洗,冲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坐下来享受boss的早餐。 从来没有跟谁吃早餐像眼前这么温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乌黑的头发上,点点浮光,晃动地我有些失神,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有些人的位置是任谁也无法替代的。 以前跟跟冰冰一起吃早点,例行公事一般,两人都在急三火四,狼吞虎咽,能用多快的速度吃完就用多快,然后抓起包飞奔下楼,晚一步都会迟到。而现在,对面坐的是洛迟煜,我早起了十分钟,可以细嚼慢咽,可以感受观看他赏心悦目的容颜,可以好好享受我们共同度过的美妙的清晨……闺蜜不可或缺,她们是最佳的精神伴侣,可以跟她们一起玩,谈心,八卦,喝咖啡,逛街,但是朝夕相处,有爱人才有家。 洛迟煜在围裙上擦擦手,此刻的他褪去了总裁的光环,身上沾满了人间烟火的味道:“我也不会弄什么花样,听说你们北方人都喜欢吃土豆饼,我百度一边学一边做的,反正现在是没样子了,你看看味道怎么样。” 我低头看一眼盘子里的土豆饼,像是被狗啃鸡刨一般,完全不成形,乱糟糟地堆在盘子里,焦糊一片,隐约可以看到几根透明的土豆丝,我尝了一口,夹生的,淡的半点味道也没有。 他紧张地看着我,待我一口下肚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我不动声色道:“你自己没有尝尝吗?” 他摇头。 我眉开眼笑:“恭喜你,逃过一劫。” 洛迟煜瞬间成了僵尸脸,气的七窍生烟。 “其实也还是可以下咽的,我保证,肯定给这些全部吃完。”我做出对天发誓状,然后便大口开吃,一副饭菜可口的样子。 “你想从行政部调回来吗?”洛迟煜问。 “不想。” “为什么?” “在袁毅手下干活还是蛮开心的,我跟他惺惺相惜,是难得的知己。” 他不屑地冷哼一声:“袁毅魅力无限,这么快就把你吸引了。” “那也没你魅力大呀,第一次带我去私人小别墅,就令贞洁少女方寸大乱,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 “……”他望了一眼我,低头吃饭,竟还有几分羞涩的模样,“你不想回来就算了,我也不逼迫你,以免身在曹营心在汉。” “圣上英明。”我趁机拍马屁。 “唐小漪,身为司机玩忽职守,为逃避工作首先喝得烂醉如泥,我看我应该罚你一个月的工资以示惩戒” “洛迟煜你恶人先告状,明明说好的是你去喝酒,我开车,你却一个劲的使眼色,把我推到前面去做挡箭牌,我不冲锋陷阵行吗?” 洛迟煜嘴角流露出游丝般的微笑:“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好吧,我这个人赏罚分明,你昨天晚上……令我……很感动,所以我准备奖励你。” “奖励我什么?”我一听说奖励,二目放光,如果是钱什么的,就最好了。 “昨天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房东也上来了,他们就住在你楼下?” “对,我们住的这两间屋子,是房东隔出来的。” “他们说他们的女儿和女婿要回来安家落户了,所以给你一周的时间准备,尽快搬出去,他们会按照合同,赔给你一个月的房租。” 我如临大敌,什么!又要找房子?而且是一个星期之内搞定,我就是开中介公司的也没这么快吧。 “等等,你没有开我玩笑吧?”我还得再确定洛迟煜没有骗我。 “怎么?你认为我在拿你开心?你的房东先生和太太是已不是都已经年过古稀,头发花白,二人是最萌身高差,而且男的微微有些驼背。” 我无语凝噎,如此看来,洛迟煜并未耍我。那么这就意味着接下来我又要开始苦逼的找房生涯了。顿感眼前的食物食之无味。 洛迟煜掏出一串钥匙,丢在我面前:“这是我在石路的小公寓钥匙,上次你堆雪人的那个,如果你无处可去,这里就是你最后的避风港,你放心,我知道我在的话多有不便,我不会回去住。” 我将那一串钥匙放在手里颠了颠:“这算是金屋藏娇吗?” “谁藏这么难看的娇?”洛迟煜一副他吃了屎也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表情。 “你……”竟然说我丑!我把钥匙伸到他面前,“拿走,不稀罕,露宿街头也不要你管。” 他轻蔑地瞄了一眼,低头继续捯饬他那难吃的土豆饼:“这是奖励你的,你不用记什么恩情,公司很多的高层,他们并不是本地人,我也给他们在外安排了较好的住处,所以就当做是,给你的宿舍好了。” “真是心狠,跟别的女人的爱巢,转眼间就成了职工宿舍,我是不是应该兴高采烈啊。”我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钥匙,含沙射影,口气戏谑。 他“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一本正经地攫住我的视线:“唐小漪,我已经解释过了,那个小公寓,我的确……不对不对……我是睡过……” “哎?怎么样怎么样?自己承认了吧,你都说漏了。”我并没有醋意,乐呵呵地拿他取笑,为能把他这么张弛有度的人气得说走嘴而颇有成就感。 他腾地站起来,像学了凌波微步,一个不注意已经晃到了我面前,捏起我的下巴,倏地一个热吻就落在了我的唇上,一股热流涌便我的全身,我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个意乱情迷的夜晚,慌忙想要抽身而出,却被他的舍缠得更紧了…… 直到需索完毕,他眯起眼睛,与我顶着鼻尖说话:“你这个臭丫头,不用这种方式对付你,你是不会住口的,我告诉过你多少遍,这个小公寓不是什么爱巢,我和蔡静晨约法三章至今也是以礼相待,你这么嫉妒,是不是也在吃醋啊?” “我……”我刚瞪圆了眼睛要反驳,他又吻了上来,我是看明白了他是诚心不让我说话。 他薄薄的唇在我的唇上几番碾压□□,像是带着烈焰一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我毫无招架之力任他肆意妄为,只能闭眼享受当下的激情涌动。终于饱了,他直起身子:“以后你只许应酬我。” “看心情。” 他瞪我一眼,我立即俯首称臣:“都听你的,听你的。”阳奉阴违。 行政部的空缺人员终于各就各位,这意味着我在行政部的工作接近尾声,不过袁毅对我似乎特别肯定和不舍,跟我说:“反正米素不急着要你回去,这些人虽然都是精挑细选有一定的工作经验,但是毕竟刚来公司,对很多业务也不熟悉,你帮我忙完接下来这个大活动再走吧。” 我正给本月的《锐特时光》排版,听到他的诉求,一口答应下来:“什么活动呀?” “我每年夏季,都有一个大客户答谢会,邀请我们排名前20的大客户同游海岛,所有的经费由公司出,往年都是去的三亚,但是后来客户反映说太热了,根本只想猫在酒店里吹空调,去年我们是去的青岛……” “那为什么不去大连呢?” “大连?这个还真的没有考虑过,毕竟山东离我们也不算太远,大连要绕过一个渤海湾,在路程和经费方面,都没有做过预算。而且对大连这个地方,我们也不太了解。” “今年不是有我了吗?我跟你说,大连那种山清水秀,空间又相对私密的小岛不要太多呦,我们高中毕业那时候,集体去的海岛旅行,那个岛是无常住居民海岛,只有旅店和海景别墅,可以钓鱼、赶海、沙滩烧烤……晚上的时候,特别的静谧,沿着沙滩散步,或者荡秋千吹海风,都是非常惬意的事情。” “你为了你的家乡,也真是卖力宣传。” “细细,若不是我的家乡实力所在,我也不会在这自吹自擂呀,可不能毁了公司的脸面。大连四季分明,气候宜人,冬天不冷,夏天不热,岛上更是避暑胜地。经费方面,怎么也贵不过海南,而且我们是乘飞机去,又不是坐火车,你管它绕不绕渤海湾的,浦东机场直飞周水子,头等舱一人才1200呢。” 袁毅被我说动:“好,那么你近期呢着手联系一下,把上岛后的相关经费,包括住宿、吃饭、娱乐活动,还有可游乐的项目,三餐菜谱这些做一个报价单,我这边也整理一些其他地区的,我们比较一下,如果各方面性价比较高,我们就去大连,但是一定要压低成本,公司今年的确财务紧张。” “活动日期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一号。” 我翻翻日历:“没多长时间了!” “是啊,今年本来已经打算取消了,但是洛总说越是危机时刻越要坚持原有的福利,这样才能击碎谣言,所以一部分资金可能是他自掏腰包。” “这么严重?好,我马上去办,肯定保证体面又风光,而且价格适宜。” “OK,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如果办不好,拿你是问。”他故作严肃。 我敬礼:“Yes,sir!” 我没有办法做惊天动地的大事,为公司赚得丰厚的利润,或者在重大决策上给予建设性意见,扭转颓然的局势,但是任何力所能及的小事,我都愿意不遗余力,即使没有洛迟煜,我也会这样做。 第45章 有人在捣鬼 我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小初高同学,旅行社的朋友,实习的同事……因为无法一步到位,所以过程非常曲折,比如七大姑的八大姨的舅舅的好友认识相关人士;三叔的二大爷的妻弟的同学的哥哥自己有海岛……总之八竿子打不着,让我理不清楚,为了将价格压到最低,我只能多家比较,争取选出性价比最高的一个。 白天我坐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写报价单,一边还要挤出来点时间,搜搜58、看看赶集的房源信息,记下联系电话;下班以后就把白天记下来的号码挨个打过去,约时间看房子……小身板的确有些经不起摧残。由于我能拿出来的房租有限,所以要租的房子都不在繁华地段,也不是新小区,更加不可能是自己一人住,只能合厨。洛迟煜的那把钥匙,我收好在包里,不到万不得不以,我还是希望自己解决某些事,不去亏欠洛迟煜太多。 前两天我都是自己去看,老房子大多在弄堂里,九曲十八弯的犹如迷宫,特别难寻找。弄堂的路面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加上天黑灯光不明亮,我便一直行走的深一脚浅一脚,步履蹒跚,一晚上也就只能看一两家。 看过的这几个,不尽如人意,有跟男室友一起合租的,有不允许开火做饭的,有汲着拖鞋叼着烟卷的夫妻,还有房子破败不堪、临门一脚就能屋颤瓦碎的……我每进去一个都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传销组织,想象着我前脚刚进门,后脚“嘭”一声门被关上的恐怖场景,然后在这座陌生城市的陌生楼里被囚禁,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然而我不能因恐惧就止步不前,因为有比恐惧更可怕的现实等在前面——流落街头,我深知在这个城市取得一席之地的不易,可自己还在矫情。房子的环境虽然都很糟糕,但合租房里的那些人也住得,他们就像是候鸟,而我也并不比人家尊贵。 掏出洛迟煜给我的钥匙在手中欣赏,如果不成,我还有最后的靠山,那么多无依无靠的女孩,只身出来闯荡,她们很难幸运地遇到一个肯罩着她们的人,若像我一样不肯屈尊降贵于破旧的三尺屋檐,会不会在这样的境遇里,走向堕落呢? 可是堕落就真的比苦熬和坚守更容易一些么? 我望一眼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似乎都过得很好,我看不到看不到华丽衣装里面的虱子,就如我看不到面具后面的忧伤。或许此刻的我之于别人,也是光鲜靓丽的形象。 第四天的时候,袁毅看出我的黑眼圈,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就把租房子的前前后后跟他说了一遍。他也是这个城市里的外乡人,只不过比我早来了几年,已经扎根落户,自己买了套房子,买了车,其他方面并无手眼通天的本领。 他说:“今天晚上,我带你去。” 他没有计算带我去将会占用他的私人时间,会磨损他的车,会消耗他的油。在这样一个锱铢必较的环境里,这样的援手,让我倍感温暖,至少我不是一个人在面对困难。 有一个男人在,我走路的步子都迈大了许多,见二房东也有了十足的底气,会多问一些细节性的问题……一晚上看了五家,五家里终于找到了价位以及环境都被我钟爱的小单间。房子是五楼,三室一厅,老式装修。已经住了两位跟我年纪相仿的女孩,有正当工作,面容和善,我的屋子背阴,比较小,放了一张床一个柜子,屋子就已经满满当当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了。虽然是很小的一间蜗居,但干净整洁,窗台上有盛开的小雏菊。而且地段相对黄金,下楼走五分钟有直达公司的公交车,我很满意,当即付了定金,说好明天晚上就搬过来。 一桩心事了结,我的海岛报价单“三家比价”也上交给了袁毅。一身轻松,觉得自己像是又过了一道坎,我在计划周详地安排,等我搬家完毕,怎么也要请袁毅吃个饭,一则是犒劳,一则是道别。 我兴冲冲地上了游戏,跟沅去无旖分享了找到房子的快乐心情,告诉他下一次聊天就是在另一间房子里了。 然而,计划总是不比变化快,我已经做好了搬家的准备,却忽然接到了二房东的电话,告诉我房子不租给我了,因为有人出了更高的价钱。我愤激地开口就嚷:“你们这么没有信誉吗,定金我都交了,为什么要让别人看房子?” 人家根本没有跟我做口舌之争的兴趣,扔过来一句:“把账号发过来,我会把定金退给你。”说完直接挂我电话,我打过去,无人接听。 我几乎咆哮了,百爪挠心,气得在屋子里上蹿下跳,怎么会有这种人,下次找房子的时候,就拉着行李,看上哪个直接住下,以免夜长梦多。可是,眼下已经到了规定期限,难道真的要去洛迟煜那里吗? 我坐在床前扶额哀叹,独自洒泪,这可真不让人有活路。 我利用最后一天时间折腾了一番,甚至已经找了中介公司,但结果是惨败,那些本来说好要租给我的人,后来莫名其妙都不租了,我不知道是S城的人都喜欢出尔反尔,还是有什么其他势力在背后只手遮天,总之去洛迟煜的公寓似乎成了我唯一的选择,然后搬家那天,洛迟煜圭璧之姿穿着一身运动服,戴着大墨镜出现在我家楼下。 我扛着大大小小的行李,手里端着小红鱼,满头大汗下了楼,居然看到的是他的身影,左顾右盼:“袁毅呢,袁毅怎么没有来?” 他敷衍地笑笑:“怎么?我不够格接你?” “不是,劳您大驾,折煞奴婢了。”我强颜欢笑吃力地拎起箱子,向他的后备箱走去。他遥控打开后备箱,上前一步接过我的箱子,轻而易举地便塞了进去。随后,又将地上的零零碎碎全部捡起,丢进车上。 男人与女人的体力差,一目了然。 “愣着干什么?上车啊。” 我应承了一声,三步并两步上了车。洛迟煜发动引擎,他没有立即将车子开走,只把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袁毅临时有点事情,过不来。” “什么事连我们的约定都推了?” 洛迟煜转过头,眼睛里潋滟着微微波光,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那波光兴起的何其自然:“你们的约定很重要?” 我怏怏不乐:“也没有什么了。” 他下巴朝我的鱼缸扬了扬:“你什么时候还养起了小鱼?” “冰冰留给我的。” “她呢?” “去看风景了,还没回来。” 洛迟煜不做声,挂档,车猛然窜出去,我不备,脑袋“咚”一声撞上车门,疼也不敢出声。看他一副不和善的态度,我实在不希望他来接送! 洛迟煜的单身公寓是LOFT复式,小巧精致,装修风格颇具现代感。一层灰色树纹瓷砖,敞开厨房,象牙白钢化玻璃餐桌,客厅挂着硕大的异形水晶灯,与灰色沙发交相辉映,灰色窗帘搭配白色纱幔,微风过处纱幔浮动,若隐若现可见窗外灿烂的灯火。旋转楼梯上去,迎面墙上挂着一幅水墨风景图,右手边分别是衣帽间和卫生间,衣帽间里有梳妆台和穿衣镜,洛迟煜的衣服都在,满满的一排西服,衬衫,皮鞋,几套运动服休闲装和少数的运动鞋,另外一排柜子空着,应该是给我腾出来的;卫生间很大,洗衣机、置物架、浴缸、花洒……一应俱全。左手边是卧室,有弧形的大阳台,阳台的外沿是木扶手围成的花池,半盆花的影子都没有,可见洛迟煜并不是怡情怡性之人。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一室生辉,大床上铺着雪狐毛毯,白的不染一丝污秽,奇怪的是,这个卧室的窗帘以及床单都是粉红色崭新的,与周遭环境半点也不匹配。 我翻了翻床单看看:“我明白了,这张床是你与你与蔡静晨的……算了算了,我睡沙发好了。” 他倚窗而立,清风浅笑,浮光掠影穿过窗外的万里浮云,语气却是阴森莫测:“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 “自作多情。” “唐漪,我今天再次严肃申明,这个房子是我的私人住所,从来没有上来过什么女人,上次与蔡静晨是在楼下碰面的,正要一同去办事,才碰到了你。” “夜那么深了,你们去办什么事?是正经事吗?” 他笑不露齿:“那要不要我跟你一起示范一下,我们那天都做了什么?”他看着我,一脸的光明磊落,我毫不犹豫地就信任了他。 “不必了,就是我不太明白,为啥那这间屋子的床品还有点公主风?” “因为有小女孩要住进来了,当然不能除了黑就是白。” 我怔忡,被自己的分析吓懵,近而有些神志不清: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好像他早有预谋一样? “你……是不是做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我逼视着他,缓慢靠近。 他无谓地摊摊手:“我做过太多你不知晓的事情了。” 我走到他面前,满含崇拜地仰视他,人不可貌相,如此雍容清雅的一张脸,居然有那样一颗老谋深算的心:“你是怎么做到拆掉我所有退路的?” 洛迟煜看向别处,唇边一抹微笑如三月阳春水:“雕虫小技,跟着你就好了。” 我骨碌着眼睛回想:“怪不得我找房子那两天总觉得背后有眼睛,原来真的有啊?” 洛迟煜神使鬼差地伸出手来,却突然发现不合时宜一般,僵在空中,最后弯曲的食指落在我脑门上一弹,微笑不语,眼神带着某种宠爱的色彩看着我。 “那你当时怎么不干脆现身阻止我?” “我若现身,你确定你不会反抗?不如就到最后,釜底抽薪,你受挫了自然就不想再挣扎。” 我眯起眼睛,抬手就要在他的胸口上一顿乱捶,他一把抓钳住了我,令我动弹不得:“我让你住进来,你非不听话,结果浪费的是大家的时间。你是我的员工,有什么事情是老板不能替你摆平的?”他声音之柔和,像一树梨花,遽然洒落在我的心尖上,冰雪就地消融。 谁不想听话,如果有庇佑,谁都不愿意尝试红尘漂泊,颠沛流离,可是洛迟煜,我对你如果有了依赖,在以后没有你的人生里,我要如何独立生活? “老板威武霸气。”我用无厘头的语言将自己心底的柔情生生斩断,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我保持足够清醒的头脑,来存放眼前稍纵即逝的脉脉温情。 “没办法,颜值高责任重。以后你就安心地住在这里,钥匙我手上也有一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只是为了防备你把钥匙落屋里,还要找人来开锁,你觉得可以吗?” 如此周到而又细致,我只能讷讷点头,换而言之,他就算半夜来访,我又如何拒绝,整个人,整颗心,从来都是他的。 “好,我一会儿告诉你家里电器的使用和注意事项,之后我就走了,使用时候如果有什么不明白,或者发现异常情况,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恩,那你说我算不算就此登堂入室了?” “你高兴就好。”他面带微笑。 经历了那次分别,我们再度遇见似乎感情更为亲厚,只是应该不会再有牵手的理由。唐漪何德何能,得到你满心的抬爱,却又只能眼睁睁负了这份恩宠。我不能否认,有时候,我希望瑞特一蹶不振下去,就像一座城的倾覆成全了范柳原和白流苏那样,用一种毁灭性的方式,将那些横贯在我们中间的世俗偏见全部湮没,剩下两颗单纯相爱的心,那一刻,我们才能勇敢的在一起,让时间鉴证真情,我会陪着他从没落走向平凡或者东山再起,再没有身份和门第的差别。 然而,有洛迟煜在的瑞特,终将屹立不倒。 第46章 不速之客 就这样毫无悬念地住进了洛迟煜的小公寓,同时赋予了他随时将我扫地出门的权利,但像我这样跑江湖的人无所谓脸面自尊,不住露天席地,还能省几个月的房租钱,是白捡便宜的好事,没什么可抵死不从的,过日子就得这么精打细算。入住的第一夜,大雨。狂风呜咽,电闪雷鸣,将我从梦中惊醒。 我抱被坐在床上,瑟缩成一团,望着窗外时而一片漆黑时而亮如白昼的天空,雨水还在拼命敲打着玻璃,顺着窗棂汹涌而下。陌生的夜晚,陌生的房间,我不由的有些战栗,用被子裹紧了自己。 忽然有窸窣转锁开门的声音,神经立即绷得紧紧,像是上了发条一般,竖耳倾听,果然有人进来。不会吧,这种高档公寓也会有小偷半夜光顾的吗?我连滚带爬下了床,惊慌中抓到了一把椅子,举过头顶,站到了门后,我想如果他开门,我就使出吃奶的劲砸下去,争取砸个高位截瘫,半身不遂什么的,如果他只是在客厅敛了财就走,那就暂且饶他一条狗命。 脚步声上了楼,似乎就与我一道门之隔,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砰砰乱跳,从来还没有应付过这种情况,不过我不怕,变态都被制服了,还有什么能难倒我呢。这样想着我握住椅子的手,不觉又收紧了一些。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一只脚伸了进来,紧接着进来了半边身子,说时迟那时快,我大喝一声,抡着手上的椅子向他砸了过去,他身形矫捷地一闪,抬手开了灯,我扑了个空,连人带椅向前抢了过去,他从后面一把揪住了我,如提童稚……再抬眼,我的视线里已经出现了洛迟煜的脸。 “怎……怎么……么是你。”我激动的几乎哽咽,像是在无人荒岛上,突然见到了人烟的喜悦,洛迟煜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那里。 “你这是干什么?”洛迟煜疑窦丛生。 我早已顾不得许多,扑到他身上,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声泪俱下:“吓死我了,我以为有小偷进来了。” 洛迟煜轻拍我的后背:“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先打电话告诉你的。” “你怎么会来?” “我听到雷声了,想到你第一天住这里,可能会害怕,就回来看看。” 我感动的一塌糊涂:“那你今晚还走吗?” “雨不停我不走。” 洛迟煜将我放到被窝里,掖好被子,将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自己一个人下楼睡沙发。我想到他就在楼下,瞬间心里溢满了安全感,夜澜静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不出一会儿,我便酣然入梦。 江南梅雨季在这场大雨的引导下,声势浩大的来临了。 海岛游方案确定下来,如我所愿,就去大连。 我开始忙碌地协助袁毅填写邀请函,邮寄,收回执,联系接送车辆,订购机票……工作之余我透漏了想请他吃饭的想法,但被他果断的拒绝了,他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问他那天为什么没有来帮我搬家,他说他突然有点事情,没法过去,所以通知了洛迟煜。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揶揄,我凭直觉感受到,一定是洛迟煜对他说过什么,即使真有事情也不会来洛迟煜来替,他应该找的是何禾,米素。有脑袋的人都能想明白,哪有员工指使老板做事的? 然而深究这些并没有多少意义,难得糊涂,人说聪明的女子值得同情,我何不卖个呆萌呢? 很快出发的日子到了。 大客户一部分只身前来,有少数携助手或者家眷的,凑成了一个三十多人的队伍。我站在集合大厅的门口,收邀请函。全程没有变动,最后以为再没有人了,我清点了一下手中邀请函的数量,跟当初发出去的正好吻合,正准备收工,一辆法拉利停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位四十岁左右,身材臃肿的男士,一脸横肉,满眼奸邪。 他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带一顶白色的棒球帽,乍看不像白马王子,甚至连唐僧也不如。他双手插着口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我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先生,您的邀请函。” 那人斜瞟了我一眼:“你说什么?我也要邀请函?” 已经来的那些大客户爆发出一阵大笑,我不明所以,为什么他不需要邀请函?我的手还在倔强地拦着他。 “没有邀请函不得入内。” “小姑娘还挺倔。” 他转过身一脸玩味地审视着我,抬手勾了勾,立即有一名黑衣男子上前:“老板,什么事?” “你去扛一箱邀请函过来,给这位小姐,让她往上面写我的名字,写不完不准下班,看她以后还记不记得住我。” “你谁呀还能限制我的上下班?告诉你今天我不管你是老板还是小板,没有邀请函就是不能上岛,我们搞活动也有我们的规矩,机票、船票都是按人数订的,今天来的各位,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哪一位差万八千块?如果仅仅因为自己身份高人一等,就无视规则,那么每个人都不提前报备,带一堆的人过来,我们临时抱佛脚都来不及,这一波人谁也别想上岛了。”我义正辞严,不卑不亢道。 他被我一番势如破竹的顶撞,惊愕之余,几分恼怒的神色悄然爬上了眉梢,我见他眼底凶光乍现,似乎就要对我不利了。 “钱老板,怎么有空来我瑞特?”洛迟煜的出现让紧张局势出现转折,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位年轻有为的大老板投去。而那位被称为钱老板的人,也显然没有兴致再与我较劲,过去与洛迟煜握手。但我分明从洛迟煜的看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种叫做“貌合神离”的关系。 “洛总你不够意思,你们瑞特一年大大小小的活动十几场,好不容易这一场我抽空来了,你还派个小姑娘在门口拦着,要什么邀请函。”钱老板忍不住恶人先告状了。 洛迟煜不露声色抛给我一个“干得好”的眼神,转而看向他:“钱老板千万不要怪罪,这个活动可以说是非常具有有意义的,没有邀请函,哪怕家父,也没法参与,毕竟我们前期所有的工作,都是按照人数来定的,多一个人,都会打乱我们的计划,导致全盘陷入僵局。钱老板也是从商之人,应该不难理解有时候就得分毫不差的道理吧?”洛迟煜眨眨眼,我终于从他的冷面上看到了一点灵动的神采,或许只有站到商场尔虞我诈的高度,洛迟煜才会显露出如此表情吧。 “那洛总的意思就是让我白跑这趟了?”钱老板一脸无辜,换上一种‘我要去,我就要去,我非要去’的无赖表情。 “当然不会了,唐漪,马上联系票务公司,不管什么舱,票价多少,务必订到我们同一班飞机的票。” 我虽然有些不甘愿,但圣谕难违,照洛迟煜的吩咐去做。 少顷,票务公司回电,这一个时间段飞机全部票满。这也在预料之中,旅游旺季,大连与S城又都是旅游城市,本来就票务紧张,临阵购票肯定是行不通的。我心下大喜,但还是装出一副非常遗憾的样子告诉了洛迟煜这个消息。 钱老板气的口歪眼斜,他似乎已经认定,我有在其中捣鬼,故意给他使绊子。我朝他瞪眼,将手机伸到他面前:“不信你自己问。” 他暴躁地一甩手:“拿开,我又没有说什么。” 洛迟煜也陷入两难境地:“坐晚一班的飞机过去怎么样?” “不行,因为这边飞机耽误的行程,那边船无法弥补。如果他坐两小时后的飞机过去,就意味着我们这些人,要坐在船上等他两个小时。”我立即否定。这位不速之客乖乖呆在这吧您。 这时,那些大客户一听说要耗费两个小时的时间等人,都不依了,纷纷表示不能为了一个人延误了一船人的时间,但即使是这样,那个钱老板仍没有放弃不去的意思,抱臂而立,泰然站在一边,一副“我不管,你是东道主,你来想办法吧”的架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家七嘴八舌讨论方案,都不可行,眼看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我戴上导游帽,挥舞小红旗,对洛迟煜说:“老板,该出发了。” 钱老板的问题始终没有解决,我的意思是我们走我们的,其他人自便。可是作为领导,洛迟煜不能这么做,他愁眉紧锁,一筹莫展,无论怎么抉择,都有困难,两方就这样僵持不下。 “我的名额让给钱老板吧。” 一个声音从不远处飘来,我们齐刷刷看了过去,不知道是谁如此高风亮节,舍己为人。 袁毅站到了我与洛迟煜面前:“洛总,唐漪。”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啊?”我拉着袁毅的胳膊,汲汲皇皇问道。 “新人刚来,我还要带带他们。没关系,我相信你能做好这件事,让洛总看到你的能力。”他声音温柔,像是哄着闹脾气的小孩子。 “我……”我不要,你怎能让我独自应对洛迟煜那个大恶魔,你怎么能不给我一个感谢你的机会。 洛迟煜抢白道:“袁总监顾全大局,精神可嘉,放心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袁毅疲惫笑笑:“有洛总在,一定会好好照顾唐漪。” 我听着怎么有一种要将女朋友拱手让人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狮子大王大婚,特发三章,举村同庆~~~~~~ 第47章 海岛行(一) 一路上,我都在因为袁毅的退出而闷闷不乐,一来因为我想趁此机会跟他告别的愿望落空,二来这么大个担子忽然间落在我肩上,我惶恐不安,毕竟自己尚且年轻,有时候难免眼高手低,加上又是第一次,极怕到时候控制不住场面。 洛迟煜看出了我的情绪,根本不屑一顾:“袁毅不能来已成事实,你不要沉着脸在这里煽情,那个钱振齐是山东欣能的执行董事,他这次来心怀叵测,你给我注意些他。” 我狂甩瀑布汗,怪不得刚刚我拦住他的时候大家都在笑,原来是包揽了今年各大财经杂志封面、作为年度传奇式人物专刊报道的山东欣能大总裁钱振齐,这没有经过PS的真人果然跟照片大有出入,可以说是判若两人,我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山东欣能不是我们的劲敌吗?让他混在我们的大客户里面,这不是明摆着引狼入室吗,洛迟煜一定是疯了才会让他随我们一行:“你脑子没问题吧,让一头狼钻入我们的羊圈?你这是什么打法?” “公司最近在竞标华横策远公司一批加气站项目,欣能也参与了这次竞标,华横策远是我们家多年的合作商,我们的胜算很大,但是钱振齐不甘心,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打通这条路,从而在这块肥肉上剃下一层油,可是华横策远的CEO是个很有性格的人,轻易不露面,钱振齐约不到,只好出此下策。” 我茫然点头,商界真复杂,以我的智商分析,钱振齐这样做,无异于缘木求鱼,而他那样的boss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难道真的是只要有一线机会,就不能放过吗?已经不是一个“费解”可以形容我的心情了:“他怎么知道你不会拒绝?” “我若拒绝,便是将我们之间的关系推向了一个势同水火的境地,而且所有客户都会觉得我洛迟煜没有雅量,容不下对手,惧怕欣能。客户若真维系的好,怎么会轻易就被别人‘横刀夺爱’,任何一份牢固的感情,靠的都不完全是金钱和利益的纽带。何况生意场上没有永久的对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钱振齐并没那么蠢,跑到人家的地盘抢生意,更有可能他只是来混个脸熟。” “这个标如果中了会怎么样?”我满怀好奇。 洛迟煜将头靠在座椅上,微微眯起眼睛,他似乎在寻找一个容易被我理解的语言表达:“如果这个标成功了,我可以在短时间内不受制于人。” “你也会受制于人?” 他咧了咧嘴角他咧了咧嘴角:“人是生而自由的,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你是这样,我也如此”。 我放眼整个车厢:“能不能告诉我哪个是华横CEO?方便我牢牢监视住他。” 洛迟煜向后一扫:“窗边那个,头发花白的。” “额?额?等等,这个人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好面熟啊。” 洛迟煜讥诮道:“应该是大众脸吧,多少人专门在他经常出入的会所门口蹲点都堵不着,你哪里见去?”语气中尽是地主对贫农满满的嘲弄。 我陷入冥思苦想:“不对不对,就是这个人,我肯定在哪里见过,哎呀怎么想不起来了呢?”我狂砸自己脑袋两拳。 “我看你是痴心妄想。”洛迟煜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下飞机后大巴直接驶向了码头,车上众人三两一组评价着大连,对于这一颗北方明珠,他们了解甚少,很多还是第一次见,都是交口称赞。我心中得意,看来确定来我家乡是大领导最英明的决定。一艘客船已经停泊在码头,我指挥着他们陆续进仓,最后自己坐在船尾。大船在海面上航行,一路分开两道洁白的水花,海风携着湿气扑面不止,有咸涩的紧实感。海鸥在头顶时高时低地飞翔,间或发出响彻云霄的欢鸣。 这样的环境,令我精神焕发。 小岛地处一片汪洋之间,风景秀美,并无常驻居民。海岛上山峦苍翠,草木菁菁,遍披青山绿水的诗意;下船通往酒店的途中,路边开满姹紫嫣红的野花,蜻蜓、蝴蝶飞舞,芙蓉灼灼盛开,如凝了一树的粉色绒雪,暗香幽微;酒店楼下是碧蓝的泳池,泳池周围摆放着可供休息的纱帐床榻和可以日光浴的躺椅,再往远处看,金色沙滩绵延出十里,不时有海浪“哗~哗~”地冲刷海岸…… 我将房卡纷发下去,随后大家便开始自由活动了。洗海澡似乎是这群中年男士最为热爱的海上活动,其次是钓鱼,这些中年钻石王老五的鱼竿看上去都是价值千金,配上土蚯蚓做鱼饵,有些不相称的突兀感。洛迟煜是钓鱼队伍中的一员,他端坐在堤坝上,前方远山外的夕阳在起伏的线条中露出半边脸,滚滚流动的浮云也被淬上了橘红的色彩,斑驳余晖洒在洛迟煜的身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我看他与钱振齐坐在一起,聊得眉开眼笑,不像对手,胜似基友。岛上无禁地,也无危险地带,看到大家各玩各的,我也安然坐在秋千上,闭起眼睛,享受着大海的气息。蒲公英掠过发际,带着夏日的一点点燥热,消失在身后的一方晴空里。 忽然我的秋千被一个力量挡住,停了下来,我睁开眼睛,看到钱振齐满脸堆笑地站在我面前,大墨镜遮不住他四四方方的脸盘:“小姑娘,有水吗?” “奥有的,在酒店楼下的大堂,我帮你去拿?”我说着已经跳下了秋千。 “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我面上和颜悦色,心里已经将他全家都问候了个遍,自己没长腿么?半点都不客气,好意思叫我一个小女生给他跑腿,怪不得一身肥膘,胖是有原因的。我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身后有怪异的目光在看我,猛然回头发现钱振齐正兴致勃勃地注视着我背影,所用的表情堪称流氓标配。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太瘆人了。 我把一沓矿泉水全搬了出来,大家洗海藻、游泳、骑水上自行车、钓鱼、晒太阳……体力消耗都不小,看看时间,也应该发水了。虽然力量大如山,但抱着24瓶矿泉水冲到沙滩上的时候,我还是一头栽倒在地上,钱振齐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我猜想他应该是渴了,本意是追着这水不放的,只是顺路助人为乐。 “自己搬不动就应该寻求别人的帮助嘛。”他阴阳怪气。 我拒绝了他的热情,自己麻利地从地上站起来,弹弹身上的沙土,对着客户大喊:“想喝水的自己过来拿啊。” 洛迟煜正在专心钓鱼,被我嘹亮的大嗓门惊吓到,回头瞪了我一眼,我立马缄口不言。 晚宴不丰盛,只有海鲜,但所有的海鲜都是今日出海所获的成果,是真正渔民才能尝到的美味,海胆、红里螺、扇贝、海兔、螃蟹……三十多人分三桌,我引导他们入场,对号入座,台上的歌舞表演已经拉开序幕。 一曲古筝演奏完毕,洛迟煜端起酒杯为宴会的开始做祝酒词:“很高兴大家能来参加锐特一年一度的大客户答谢会,往年我们都是南下,到金融中心,历史重镇去参观,今年第一年北上也不知道大家是否喜欢。” “非常好,如果不是这次旅行,我们还真不知道北方有此明珠呀。”大家在下面赞赏,纷纷竖起拇指,肯定这次安排。 洛迟煜微微一笑:“其实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们也很纠结,怕大家接受不了,毕竟不是名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景点,但后来我们还是大胆地迈出了这一步,为什么呢?因为这里的海鲜独具特色,今天大家都没有家眷的约束,在这里又绝对安全,一定要放开肚皮,尽情吃喝,没喝醉的,晚上我可要单挑了。来!这一杯我先干了。”洛迟煜豪爽地将高脚杯往桌子上一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高喊着,“干!” 我站在洛迟煜旁边,滥竽充数,见大家都热热闹闹地众星捧月,没人注意我,就将酒杯象征性地放在唇边抿了一口,附和着笑笑,跟大家一同落座。 开始动筷,洛迟煜在本桌敬了一圈,又拉着我去旁边的桌子敬酒,我相当于礼仪,负责端酒瓶子和倒酒,以前看礼仪小姐衣着端庄,露着标准的八颗牙站在大人物旁边,赏心悦目,羡煞旁人。当我自己站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直感觉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了,背不能驼,胸不能含,胳膊不能高举,笑容不能隐去……分明就是大刑伺候。 看洛迟煜一杯喝下去,再来一杯,干红,干白……别人杯里是什么酒,他就用什么酒敬,面不改色,来者不拒。我这才见识到洛迟煜的量,度量、酒量、能量……根本就不是我所能相提并论的。想到之前在他面前班门弄斧,跟客户大喝特喝,实在是世面见得少了。 一轮喝下来,我看着都已经醉了,洛迟煜却如同滴酒未沾,我的敬仰之情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有客户喝得尽兴,上台去抢了麦克,扭腰摆臀高歌一曲,而有的则邀请了在座的女士,转入舞池,在霓虹闪烁处犹自歌舞升平。 第48章 狂欢之夜 洛迟煜在跟客户聊天,全程说的都是股票、外汇、投资、运作等等我听不懂的话题,视我为空气,我也清闲自在,狼吞虎咽我的海鲜大餐,天知道我有多久没吃到家乡美味了。 这时候有人提议做游戏,我暂且称他为A老板,A老板话音未落立马有人响应,大家端正坐好,商讨玩什么游戏的问题。游戏好,男生要打网游,女生要玩手游,政要玩权游,商英玩商游,处处都是游戏人生。 大家经过激烈讨论最后决定玩死亡率较高的007,喊0指一个人,再喊0再指一个人,前两个人都不动,喊7指一个人,这个人也不动,但是他左右两边的人要举起双手,并说“啊!”输了的人有三个选项,喝酒,真心话,大冒险,由右边的人提问。这三种惩罚毫无新意,但不得不承认是经久不衰。 第一轮,从老板A开始,大家都屏息凝神,目光汇集在他的手指上,只看他满脸猥琐的笑意,缓缓抬起手指着洛迟煜说了个0,又物色了一圈,指着我,喊了个0,我吓一哆嗦,险些因为紧张站了起来,他的手指故意停在半空中,迟迟不肯落下,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他一指定乾坤。猛地一个大逆转,他指向钱振齐:“7!” 钱振齐“刷”地站起来,举起双手,“啊啊啊……”叫个不停。 现场笑倒一片,他的右手边,B老板急不可耐地要向他提问,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钱老板,钱老板,我替你选择了真心话,你觉得可以不?” 钱振齐红光满面的脸此刻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好,问吧。” “你与娇妍美容院那个女老板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此问题一出,现场一片哗然,随即有人起哄:“这个问题提的好,快快快,如实招来。” 我附在洛迟煜耳边,小声问:“你们男生怎么也这么八卦,对男女私事充满了窥探欲。” 洛迟煜轻蔑道:“那你以为呢,大家会借着喝酒玩游戏的机会窥探商业机密?” 被他这么一说,我骤然觉得眼前每一张醉醺醺的脸背后,都是无比清醒的头脑。 “红颜知己。我只能这么形容我们俩之间的关系。”钱振齐回答。 众老板“奥”了一声,俱是心领神会。 第二轮从钱振齐开始,他进行的比较快,7字落在C老板的头上,C老板没动,他右手边的人迅速站起来举双手喊“啊”,左边的人却如同木头人。 “洛总,输啦!”大家的叫喊声响起,洛迟煜方才发觉自己走神了。 C老板说:“大冒险怎么样?” 洛迟煜笑笑:“我随您。” C老板眼睛滴溜溜一转:“请洛老板去请那边的服务员跳一支舞。”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我们看到一个容貌清秀的女服务生正在随时待命。 去请陌生的女士跳舞洛迟煜并不擅长,但大家似乎都对这个冒险题目拍手叫好,洛迟煜只要硬着头皮过去,服务员被他邀请,羞红了脸,洛迟煜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似乎是陈述原因,她这才生涩地将手搭在了洛迟煜的肩膀上。 洛迟煜的舞姿可真是优美,那样挺直的脊背,那样修长的美腿,我欣赏着这美丽的画面,脑海里浮想联翩,意yin自己与他共舞的场景……然后,我就莫名其妙输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还没坐下,就被告知给我出题。 “要不然你喝酒吧。”洛迟煜维护我,我自然是清楚的,谁知C老板听到了立即反驳,“这不行啊洛总,唐小姐可是这桌上唯一的女性,我们大男人输了都不喝酒的,都喝酒还有什么意思了是的哇。” “对对,说的是。”众人应和。 “要不然这样你看好吧,让钱老板抱着唐小姐围着我们转一圈好不好。”C老板提议。 啥也不说,掌声雷动。 我怕洛迟煜为难,主动接话:“好,今天我也不扫大家的兴,既然玩,咱们就开开心心的,放开尺度。钱总……”我张开双臂,示意钱振齐过来。 “那我可就冒犯了。”钱振齐公主抱我无异于老鹰叼小鸡,很快这一圈就走完了,我也并无任何不是感,只是坐到位置上的时候,发现洛迟煜的脸色极其难看。 下一轮,我又输了,再次洛迟煜提问,他说:“真心话。” “好。” “你有没有男朋友?” 我扭头对着洛迟煜,我有没有男朋友,他是想听我如何回答?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一个名分吗?还是亲口否认我们所有的曾经?我深深吸了口气,对他扬了扬嘴角:“我有没有男朋友你还不清楚?我从来都没有过呀。”我又对着众人高声说道:“当然没有了。” “那唐小姐有没有想找一个?”钱振齐接话继续问,虽然这已经超出了我的回答范畴,但我仍然乐意调侃,“一直在寻找,如果有合适的还请各位老板帮我留意,现在是恨嫁心切。” 由于我是桌上唯一的女生,大家都喜欢拿我打趣,因为我的不拘谨,他们都玩的很开心。到后来再也想不出花样的时候,几乎是我一个人主导局面,我总有新鲜的玩法和问题,令众人捧腹大笑。第N轮的时候,我再次输了,洛迟煜对恶搞我的兴致并不高,而大家又眼睁睁等着看好戏,导致我只能自我惩罚,我说:“要不然这样吧,洛总实在不是一个善于捉弄他人的老板,在场所有抽烟的男士,你们每人嘴里刁一根烟,不要点,然后我抽一根,点燃,我用嘴里的这一根嘴对嘴点燃你们那根怎么样?” A老板一拍大腿:“这个好啊,绝妙。” 老男人总希望年轻的小姑娘跟他们玩激情,越大尺度越刺激。 “难道唐小姐会抽烟?”钱振齐道。 “钱老板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正因为我不会抽烟,所以这个游戏就更加有意思。” 众人眼睛发亮,纷纷拿出烟来叼好,跃跃欲试。洛迟煜本不想抽,被旁边的C老板硬塞了一根,满脸阴云被带动着。 我一根一根地点下去,速度较慢,姿势比较暧昧,没轮到的看得兴致勃勃,已经被点燃的意犹未尽……点到半路熄火的便是增加了笑料,一时间气氛极其热烈,整场饭局达到了□□。点到洛迟煜的时候,他似故意为难,又似置气躲闪,我每次碰到他的烟杆,他便马上躲开。 “哎呀,洛老板……”众人起哄开了。 我用手指夹住烟:“看来这位洛老板颇难伺候,我要换个方法才行。” 我重新将烟叼在嘴里,一手抱住洛迟煜的头固定住,旋即俯冲而下触上他的烟,我吐出一口气,星星之火腾起火苗,他的烟瞬间燃烧起来,此时我感受到他的身体轻微震颤了一下。 “啊~~~~”一阵欢呼叫好,最难搞定的一个被我轻松征服,我看到满桌人向我含义深刻地点头。 大家玩累了,有的回房休息,有的吃起了瓜子,有的在谈天说地。 “这位小姐,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钱振齐的手再一次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一眼洛迟煜,他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面色无动于衷,或许只是不好意思点头同意而已。我想我不该依赖于他,工作、生活以及一个决定。我将手放在钱振齐的手心,嫣然巧笑地接受了他的邀请,并特地换上了甜腻的声线:“可是我不会舞蹈呢。” “没关系,我来教你。” “那踩到您的鞋您可要多多包涵噢。” 我任钱振齐搂着腰,一路旋转着奔向了舞池。音乐优美,我贴着钱振齐的胸膛忘乎所以,本来上次喝醉以后,我跟自己说以后不管任何场合,微醺就好,一定不能烂醉,结果又食言了。我强打着精神卖笑,也许洛迟煜说的对,我应该学会拒绝,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钱振齐的脸一会儿是钱振齐,一会儿又变成洛迟煜,我甩着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却越来越模糊。 “唐小姐真是朝气蓬勃,明艳动人。”钱振齐的甜言蜜语,像他的人一样虚假。明艳动人?真不知他是用哪只眼睛看的。 “钱老板您也是风流倜傥呢。”若要比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也不落下风。 钱振齐哈哈大笑,显然他对我这种夸赞以及敬仰的神情非常喜欢:“不如来我公司怎么样?给我当秘书,我也需要你这种人才啊。” 我噗嗤一声笑得讳莫如深。 “唐小姐笑什么?” “我是在笑洛迟煜洞悉一切,简直能去天桥上摆摊算命了。” “何出此言呢?” “在来的时候,洛迟煜就跟我说钱老板您有可能会搞点小动作,叫我多加留心,没想到您这小动作搞到我身上来了,真是不明智,有这个时间我认为您应该换个舞伴,说不定,还能挖到墙脚。”我的手缓缓搭上了钱振齐的肩膀,整个人靠他更近了。 我感受到了钱振齐身体本能的反应,他搂着我腰的手,不断收紧,伴随着微妙的战栗,他的声音越发嘶哑:“我又不傻,跑来这里挖什么墙脚,你要相信,我真的只是来凑热闹的。” 他用力抱着我旋转,时而扯着我的手拉开距离,时而紧紧拥抱我,我像是一只风筝,线攥在钱振齐的手中,他要将我驱逐就放的很远,要把我拥有就收紧线……似乎转了很久,喧闹的人声离我很远很远,远到缥缈无音,我眼角的余光再也看不到洛迟煜身影,远到灯光幽暗,黑暗的走廊里,钱振齐拖着我急匆匆地向某个房间走去。 我亦步亦趋,分不清方向,头晕的厉害,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柔软的大床,雪白的床单,钱振齐狠推我一把,我便深深地陷在里面,这一陷眼睛就再也睁不开,只留下一条缝隙,我看到水晶吊灯发出刺眼的光芒,看到站在我床前的一个男人,他在松领带,解皮带,然后他粗短的手指探入我的胸前,解开了两粒纽扣,然后他整个人便压了下来。 他好重,身上的味道我并不熟悉,我忽然萌生出一种恐惧,虽然意识不清但明白眼下自己有危险,于是我拳打脚踢剧烈反抗,可这样的挣扎似乎加重了眼前人的征服欲,我喊救命,声音还没出嗓子眼,就已经化成了一缕烟。 他急促地呼吸,双手摁住我的手腕,满头大汗:“刚刚你做游戏的样子可真是性感。”说罢,他撕扯着我的衣服。 第49章 我的愿望与你有关 我以为就这样了,只能这样了,像是一个躲不掉的灾难,我除了承受,别无他法。就在我放弃希望安然闭上眼睛准备任他胡作非为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破门而入,是谁来救我了吗?还是我出现了幻觉,我想爬起来看个究竟,可是四肢不听使唤,大脑也发不出指令。 身上的重物被拿开,我听到了熟悉的洛迟煜的声音,似乎在训斥带着愤怒的宣泄,然后我在一片天旋地转中离开了那张床跌入了另一个让我觉得踏实的怀抱。接下来的所有情形我一无所知,再醒来是半夜,我因为口渴难忍睁开眼睛,周围是一片黑暗,从屏风的镂空花纹里能看到沙发上一个人的背影——我温习了无数次的、温暖的背影。 我掀开被子下了床,发现身上穿着男人的睡衣,愕然失色,该不会……我努力回想着,确定昨晚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惊,一喜,一黯然。 绕过屏风,我看到茶几上排的密密麻麻的啤酒瓶,洛迟煜的白衬衫皱了,几屡头发低垂在额前,看上去失魂落魄。难道他独自一人在这间屋子里喝了这么多的闷酒?他是在为失去我或者我被人占了便宜而痛彻心扉幺? “你醒了。”轻轻的一句问候,一点感情也没有。 “我怎么睡在这里?” “你说呢?”洛迟煜不看我,俨然一副懒得看的神情,又捡起半瓶没喝完的酒,悠闲饮用。 “这是你的房间?” “是,员工睡了老板的床,所以老板只能坐在沙发上。” 我挠挠头,表示抱歉。舌头的燥意再次涌上来,四处搜寻,在桌子角落发现了一瓶矿泉水,拿起来拧了半天,纹丝不动。我丧气地看看瓶子,又看看洛迟煜,最终还是将水瓶递了过去,洛迟煜不费吹灰之力拧开,递回来,无话。 “这些都是你喝的?” “是。” “即使我雀占鸠巢,你也不用一醉解千愁啊,还有沙发或者地上可以睡的嘛。” “我倒是希望像你一样,一醉就能够什么都不想,来者不拒。”他万分鄙视地瞧我一眼,低头喝酒。而我却分明闻到了酒也盖不住的酸气。 “什么叫来者不拒?” “难道你忘了自己做过的事情?”他故作不可思议。 我恍然记起了某一些片段,羞得老脸通红,通体打量自己,看看那被动了手脚的衣服:“我的衣服……” “我给你换的,不过你放心我没有趁人之危,你的衣服被钱振齐扯坏了……”他似乎已经说不下去,也或者不屑回忆,将杯子“咣当”一声扔在桌子上,斜靠在沙发扶手上,目光幽深地看着我。 “对……对不起啊。”我低声下气,好像是我占了他便宜一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在做什么,如果不是我发现你们两个人不见了,如果不是我跑去逼前台拿钥匙,如果我再稍微晚一步,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吗?”洛老师暴跳如雷,双目通红,劈头盖脸开骂唐同学,比那天开会批评各位领导还要可怕。 “我……我……我,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他怒目圆瞪,我慌忙解释,“不是不是,就是以后不敢了。”奇怪,怎么好像我做出了什么背叛他的事情一样?我这是入戏太深了吧,竟然配合他演起了男欢女爱之外遇大戏!想到这里,我赶紧摆正了态度。 “哎?老板,你这算不算干预员工的私生活呢?” “算,你有异议吗?” “当然有了,不过我知道即使我有也没有什么用,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过您倒是提醒了我,这黑天半夜,员工与老板同住一寝,传出去岂不是坏了您的名声?稍等,我马上走。” 我不想再理论,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奴隶主的残酷压榨。洛迟煜在我转身的瞬间一把抓住我的手,顺势将我拉入他怀中。 他的情绪由愤怒转成了另一种抑制的悸动:“唐小漪你可真是饥不择食……”俨然是诱敌深入的柔情。 “饥不择食?这个词用在我身上有些冤枉吧。”我躺在他怀里的姿势或许有些滑稽。 “不冤枉,这个污点你可是洗不白了。” “那老板现在这个动作,是想再给我加一条潜规则的污点吗?” 洛迟煜嘴角一抿,眉弯抖了抖:“只是忍不住想要以权谋私。” “还真是瘦田没人耕,耕开有人争呢。” “怎么?害怕了?” 我连声应允,形势所迫,好汉不吃眼前亏:“怕呀,怎么能不怕,谁不怕洛老板?怕您的财,怕您的势,怕被您炒鱿鱼,更怕的是想从您这里得到些什么最后却得不到。” “那你告诉我,你想得到一些什么?我猜一定是我美丽的躯壳。” “我哪里有那么肤浅,最起码也得是关于你的一切都想要。” “胃口不小,但是刚才我明明听到你说你没有男朋友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努力了这么久算什么,连个名分都没有。想占尽便宜也行,要不然你贿赂贿赂我?” “怎么贿赂,还请洛老师指点一二。” “办法有很多,比如美人计,诱敌深入等等。” “总结一句话就是……□□!” 洛迟煜抛了个媚眼:“孺子可教,玲珑剔透。” 我立即搔首弄姿:“洛总,不知道贱婢唐漪是不是有这个机会……” 洛迟煜无语,笑的云山雾罩,低头咬住了我的唇……这一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用力,象是报复,带着某种泄愤的情绪辗转□□,迟迟不肯松口……我由拒绝到被他吻到骨头酥软,身体竟然有了接纳他的冲动。 我猛的将他的脖子勾到自己面前,鼻尖贴着鼻尖,轻蔑地呢喃:“难过,想哭,我素来对洛总敬爱有加,在洛总面前也是安分守己,坦诚相待,没想到洛总您却惦记着要与我寻欢作乐。”我一边欲哭无泪的无辜嘴脸,一边手指在他坦露的胸膛上打圈调戏。 情-欲的火焰已经彻底被点燃,洛迟煜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喷着湿热的酒气缓缓说道:“回想起上次你喝醉以后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要讨回一个公道,哪怕滥用职权。” 洛迟煜的眼中又恢复了总裁惯有的霸道神采,他扣住我的肢体,将头埋在我颈项之间,粗暴的舔舐让我的每一根神经都激情澎湃,我应和着他,云雨翻涌,潮起潮落,尽情给予他身心最真诚的悦纳。我百感交集地享受着此刻的欢愉,身体果然会告诉你,什么是爱。 终于找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理由,不去抵抗他,抵抗一个漆黑的夜,抵抗我曾经的爱人和现在仍不可救药爱着的男人。他带着酒香的呼吸如同热浪拂过我面颊,也燃起我心底蛰伏许久的暗涌,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在我仍然单身且没有忘却他的情况下无论何时,只要他想要,我都愿意义无反顾的双手奉上自己。我任洛迟煜的手抚过我身体的每一处肌肤,尘封许久的欲望在他精致成熟的启发下以庞大的声势复活,并迅速湮没了我的意志。我发出轻微是□□,这□□令他更加兴奋…… 我没有感到羞赧,相反的一丝快慰的曙光在我心底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开来,光顾了每一处阴暗的罅隙,我兴奋于此刻我完完全全拥有他,感念于他绝无二心属于我,我始终相信男人的爱虽然平常时刻难分真假,但当他在女人身体里听觉、视觉、感官都享受着云天之颠的刺激的时候,一定有那么一瞬他忘我的深爱着眼前的女人,哪怕只有一闪灵光那样短暂。 如果所有人都说我配不上洛迟煜,那就让我知耻近乎勇吧。 那夜我睡的很沉,我的床上没有荆棘,没有噩梦,没有失败的颓丧,没有思念的揪心。翌日一睁眼,发现洛迟煜守静静守在我床边,凝视着我的容颜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他的轮廓比初遇时候更加饱满,从落地窗投射进来的斑驳光影,映照出在他干净的前额,仿似时光重回,相同的场景,还是那一日,会所中我救他受伤,他在我床前一夜未合眼。这无疑是最大的幸福和惊喜,我以微笑回应他,希望此刻能够延长,很长很长。 “唐小姐,你亦如当时疯狂。”他目光狡黠。 我蓦然瞥见他白衬衫袒露之处肌肤上几颗硕大的草莓印记,直欲自裁了断。掀起被子捂脸,却遭到了他更进一步地侵犯,他掀起我的被子,再度与我纠缠不清地滚到了一起。 “别闹了,还要带大家去庙会呢。”我在被子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恩,分清主次。” …… 海风微凉,海鸥低鸣,涛声拍岸的那个早上,你目光清明,熠熠如星,说要带我一起奔向幸福。尽管我告诫自己再爱也绝不回头,但实际上就算醉到黄昏独自愁,只要你伸手,我还是会毫不犹豫跟你走…… 寺庙中,大家都在烧香祈福,钱振齐看我的目光异常复杂,就好像在看一只到嘴边又飞走了的鸭子,如今那只鸭子回来了,且明目张胆回的在你的世界里来来回回。 我心里七上八下,心虚地躲开他视线,想要找到一个隐蔽性好的地方藏起来。 洛迟煜似乎目睹了这一场景,走过来搂住了我的肩,一脸自信的笑容对着钱振齐:“钱老板这样不苟言笑,可是吓坏了我的助理。” 钱振齐笑里藏刀,满满的不屑:“昨日冒犯了唐小姐还望见谅,这事得怨洛总,您如果早一些向我们透漏点讯息,就不会生出这么多误会了。” “若透漏了讯息也说不定误会就更深了吧钱老板?” 钱振齐微微一怔,忽而爽朗大笑:“哪里哪里,看来还是助理前途广阔啊,这近水楼台,工作老板一举两得,以后我也让我的女儿从助理做起,给我钓个金龟婿。”他这话又是隐晦曲折。 洛迟煜冷笑:“那也不尽然,连钱老板这种见惯了美女的人也对我的助理情不知所起,这说明她在各方面都是比较优秀的,钱老板不见得每遇到助理就邀请人家跳舞吧,所以想得到上司的垂青需要具备多方面的条件,当然这一切,与后天养成密不可分,也与先天基因休戚相关。” 洛迟煜的弦外之音钱振齐听得明白,等着他满脸仇视。凭直觉他们之间似乎是新仇旧恨,早已不可开解。 洛迟煜转向我,“你没有什么要许的愿望吗?去那边买些香火。”洛迟煜掏出钱包塞到我手上,我推辞,又碍于钱振齐在场,悄悄收下了,给了洛迟煜一个感谢的目光,火速开溜。 大家都在虔诚拜佛,小小的庙宇挤满了烧香人,满院烟气缭绕,辣的我眼睛睁不开。买了几股香,攥在手里不知该去拜哪位,或者该求点什么心愿。我纵观佛龛前形形□□的求愿人,他们的心愿不外乎金钱、爱情、子嗣、平安,而我呢,我有什么愿望?我好像什么都没有。金钱我更相信一步一个脚印,我努力到了,付出到了,自然会得到回报;爱情我更相信缘分,宿命到了,是我的逃不掉,不是我的我赢不了;而平安,生命的长度要积德行善,事实无愧于心无愧于人,即使英年早逝,也没有遗憾。 我无所求,所以手中的香火也不知为谁燃。 我遥望一眼洛迟煜,他与钱振齐还在讲话,有他在总能庇护我无恙,心里暖暖的。家乡今年旱情严重,路边花坛里的草很大一部分都枯萎了,不如就求雨吧。小时候天不下雨,奶奶都会去庙里求雨,每每都很灵验。于是我大步跨进了龙王像前,跪拜下去。 刚要起身,洛迟煜的手伸了过来,我笑着把手递给他。 “这龙王庙一个人都没有,你在拜什么?”他饶有兴致地问我。 “我在求龙王普降甘霖。” “你就没有别的愿望?” 我思索了一会儿,对着他摇摇头。 “那我有,怎么办?” “你去求啊。”我把手中剩下的香全递给他。 “你陪我。” “我不去,不想偷听。” “我在心里默念你偷听什么?” 洛迟煜牵起我,走向正殿。正殿上的金佛慈眉善目,我叫不上来名字,他大慈大悲的笑靥像是一朵莲花,让人忍不住匍匐在他的脚下。洛迟煜点燃香,拜了拜,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我不知道他许的什么愿,愿里有没有我,我只感受到他再次望向我的时候,眼睛里更多了一种珍视的宠溺。 第50章 他想离开一些时候 大海边上清风徐来,我光脚踩着洁白柔软的沙子,蹦蹦跳跳,不时有清澈的海水涌上脚背。洛迟煜牢牢牵住我的手不舍松开,哪怕有几次我试图抽离,他都地紧紧捉住。 “你说着海岸线有没有尽头?”我目光向着远方,对身旁的洛迟煜发问。 “这是海岛,当然有了。” 我摇摇头:“我是说的海域,每一片海的尽头。” 洛迟煜沉默良久,快走一步站在我前面,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我不知道海岸线的终点在哪儿,现在我站在这里,我就是你的终点。”接着又换一张儿戏脸,“美女,我的这个回答,你给多少分?” 我本来感动的一塌糊涂,被他这么画风一变,老大不高兴:“给零分,剩下100分怕你骄傲。”说罢大步流星要避开他往前走。 他却把我揽入怀中,脸摩挲着我的发线:“想不想知道我刚刚求了什么愿?” “不想。” “为什么?” “你自己的秘密我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一旦那愿望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多尴尬。” 他一笑,双手环住了我的腰,我的双脚踩在了他的脚上他也不躲避:“你这一点很好,从来不求掌握别人,也从来不挖掘别人的心,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都不知道。” 额?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褒贬不分了:“这……这,可以理解成在夸我吗?” “当然是夸赞了,很多人就是太争了,所以总也得不到想得到的东西,有时候以退为进是个好方法,正因为你从来不试图抓住任何人,才能够让人愿意围绕着你。” “啊……”我对他说这番话的起因大为迷惘。 “这次旅行很快就结束了,回去以后你就要回到我身边来。” “可是我还没和……” “没有可是,服从组织上的安排。” “大老板,你要搞清楚你现在身处何地?我才是这一片的地头蛇好吗?” “那你的意思是你对我称王称霸这件事表示不服?” 我硬着洛迟煜炙热的目光瞬间没有了底气,举手投降:“好吧,我永远忠于组织。” 他将下巴向我颈窝里埋了埋:“我的愿望,与你有关。”这一句絮语印在我的心底,又随着海风梦一般飘向远方,我向他胸膛用力靠了靠。我微笑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海风、阳光和浓浓被爱的甜蜜。这一场爱情,我们从不势均力敌,惟愿此刻拥有你,至于你的愿望里是否有我,我已不想提及。 三天行程结束,我整理衣物准备返程,忽然电话响,我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以为是哪个客户,用了温和的语气接听:“喂,您好,我是唐漪。” “我是舒微。”对方声音哽咽。 “舒……”我如遭雷击,她怎么会给我打电话?难道又要对我寻仇生事?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呀。 “奥……呃……舒微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看你朋友圈更新现在在大连度假,有时间出来坐坐吗?” 朋友圈!我的好友里没有舒微,难道她上了于佑文的微信?怪不得于佑文从来不在微信上跟我说话,原来他的生活已经没有了隐私。 我看了看手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时间:“大约两个小时以后我会有一个小时的空当。” “那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我会找一个机场附近的地方,see you then。” 我向洛迟煜请假,他答应的十分痛快,只要求我在去赴约之前要把他们集体带到可以买特产的地方,最后还不忘叮嘱别误了飞机,我欣然应允。 舒微在我对面坐下来,长发及腰,妆容浓艳,戴黑色墨镜,穿黑色的连衣裙和高跟鞋,像是一场吊唁。曾经在书上看到说喜欢穿黑色的女人大多有伤口,她们用黑色掩盖自己的疼痛。那她呢,是不是也在遮掩?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红肿如桃的双眼,几个月没见,她似乎老了一些,我惊异,到嘴边的那句询问终究未能出口。 “我帮你要了拿铁,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咬着吸管说。 “可以,主要是想跟你说说话,喝什么无所谓。” 舒微向来视我为假想情敌,我不知道她会有什么话跟我说。低头安静喝果汁,等待她的开场白。 “你在S城还好吗?” “恩,一切安好。” “有没有打算回来?” 我警惕,这是要套我的话吗?如果我说打算回来,她是不是就要着手思考应对之策:“暂时没有,我……有男朋友了。” “我们婚礼上的那位?” 我藏不住幸福和甜蜜,狠狠点头。爱一个人就是想到他,提到他的名字,都会觉得他近在眼前。 “一表人才。” “谢谢。” “我跟于佑文,可能要离婚了。” 五雷轰顶,两耳失聪,离婚?这才过了多久就要离婚:“不会吧?你们闹着玩呢?” “其实从一开始于佑文就不爱我,上次我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你爸爸来大连看病,那天正好他的姐姐意外怀孕了,要去医院堕胎,但是他还是遵守了对你的承诺,亲自开车送你爸,他姐姐自己打车去的。我说这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我当然明白,只是为什么到现在我才明白,才通过别人的嘴明白真相。 感觉喉头被什么东西卡住,我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波澜起伏,直到确定可以露出一个看上去滴水不漏的微笑:“呵,对他的感激之情已经不能是语言可以表达清楚的了,但现在你们在一起,我相信他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我认为他在拿你作为标准衡量我,我爱他,所以我忍受不了。”舒微扯一块纸巾轻轻拭泪,我明白让一个好胜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她需要多大勇气,若非为了走投无路的婚姻,她无论如何不会坐在这里,向我低头。但我也同样明白,诚然于佑文对我念念不忘,可如果这是他们离婚的主要因素,那他当初就不会多此一举地与她步入殿堂,总有更不能让对方接受的事情,于佑文不是好冲动的人。 “你不用多说,我能做到的,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我知道,自我们婚后,你没有跟他联系过,所以我也觉得你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于佑文是固执的一个人,他做的决定外人很难改变,现在你是最后一丝希望,如果你觉得这让你为难,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我乐意试一试,不过我也希望你能跟我坦白,你与于佑文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矛盾,会大到让他想要逃离家庭。舒微,你们的爱情不是因我而在一起,怎么会因我而分开呢?你有没有反思,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离婚的主要原因,还是这仅仅是个于佑文的一个借口。” 舒微一愣,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据我了解,于佑文心思缜密,你有多少次让他失望,你又有多少次没有顾及他的失望,才导致了他现在的绝望。” 舒微眉头微凝,一脸愁闷地裹住了吸管,心不在焉。 我提起包:“时间不早了,我要赶飞机。” “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男朋友在外面。”我扯了个谎,拒绝她的好意。 “那我不送了。”我点头,行至门口回望,她一人孤独地背影,似乎还在喝着无味的咖啡。情海颠簸,大多人都是可怜人。 本次临时会晤让我心中五味杂陈,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这次是情敌间就婚姻问题毫不避讳的恳谈,它让我明白了任何关系都不是永远的,需要的时候敌人也可以是朋友。 飞机上,洛迟煜看出了我心不在焉,一边翻着杂志一边问我:“在想什么?” 我收神:“没事,只是有点怀疑,这世界上什么样的感情才是牢固的。” “何出此言?” 我看着洛迟煜,犹豫再三还是将我和舒微见面的事情告诉了他:“舒微说她跟于佑文可能要离婚。” “你刚刚就是去见得她?” 我点点头。 洛迟煜轻轻咬住下唇,眉头一皱,继续将视线转移到他的杂志上去:“放心吧,他们不会离婚的。” 我像是迷途之人遇上算命大神,满眼都是期待其指点迷津的光芒:“你怎么这么肯定?” 洛迟煜合上杂志,微笑着摸摸我头发:“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只会想回去以后如何能够尽快把行政部那边的工作交接完。” “切~隔岸观火。”我白了洛迟煜一眼,自顾遐想去了。 下了飞机回到家里,来不及洗去一身旅途的劳顿,我便履行对舒微的承诺——给于佑文致电。 那头声音嘈杂,有电焊的“斯拉”声,有钢材撞击地面的刺耳声响……他似乎在忙碌,接到我的电话有些意外,也有几分欣喜:“漪漪,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似空荡荡的回音,他停顿了几秒对我说:“这边有点事,等我十分钟,我给你回过去。” 我说:“好。” 我用这十分钟反复斟酌语句,面试都没这么紧张。他很守时,9分钟便回了过来,此时已经身处一个安静的世界了。 “现在咱俩可以好好说话了。”他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爸爸去检查身体那天,你家里也有事情。” 沉默,许久,口气轻松:“你知道啦?其实没什么,一来我姐姐对这边都是轻车熟路了,有没有我不会有大的影响,而叔叔却更需要我的照顾,二来我不能有负于你的嘱托,我不想再失信你了,任何事。” 心有千千结,终余一叹息:“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 “漪漪,不要说那样的话,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我明白你的。” “那你是否也一样明白你的妻子?” “怎么会提到她?” “我们……今天见了一面。” “也就是说这件事是她告诉你的?” “如果她不告诉我,你想把这一切都带到坟墓里去吗?” “我做这些又不是想着要你感激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看来我还是应该谢谢她,帮我跟你留了名,也省的我记日记了。” “佑文……” “我猜得到你要说什么,但是漪漪,我现在感觉到累,我不是没有努力过,好好的去经营我们的生活,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我做出的决定,都经过深思熟虑,其实你也知道,我是一个怕麻烦的人,恐怕这次是不得不麻烦了。” “这么多年你的个性我当然了解,也不会劝说你什么,只不过提醒你一下,当你坚持不住的时候,不妨想一想,是什么东西支撑你走到这里,你的青春很大一部分时间我没有参与其中,所以并不清楚你爱过的那些女生给过你怎么样的爱情,作为局外人,我只知道那些你爱过的、爱过你的、跟你爱得死去活来的,最后都没有跟你在一起,而真正把一生赌注压在你身上的,只有舒微。” 于佑文沉默半晌:“是不是我们之间,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可以探讨的话题了。” “你希望听到什么话题?”我捏一撮鱼食洒到鱼缸里,饿了许多天的小红鱼欢快地浮上来大口吞咽,它已经习惯了跟我一起生活。 “好,我听你的。”于佑文挂了电话,没有半点不舍,干脆,利落,犹如我们一刀两断的曾经。 我放下手机亦只是看淡,他作何感想,早已与我无关,我答应舒微的事情,解决的也算圆满,至于最后的决定,握在于佑文手里,是破镜重圆还是覆水难收,都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事。 第51章 正面迎敌 几天以后我搬回了企划部,就如几个月前刚过来时的场景一样,一个人,抱着一箱的文件。 袁毅还在修剪他的花草,悠然自得地面对这间办公室里人来人走,无忧无喜。此刻,他手里捏着一盆丧失了水分的万年青,阳光透过窗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眯起眼睛,专注凝视着手中的生命以不可挽回之势缓慢消弭,那阳光也无法拯救的垂危,让他一张俊秀的面孔略显愁态。 我走过去,在他身后轻声说:“袁总监,我走了。” 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双眸熠熠如星:“好,有空常来坐。” 我点头,将目光投向他手中的花株:“叶子灰白色,它好像要不行了,丢掉吧,改日我送你一盆。” 他嗤嗤一笑:“怎么能一样呢?” “嗯?我也买万年青不就一样了吗?” 他的面容如此郑重与悲悯,仿佛对一切注定的发生无可奈何的注解:“即便是同一种花,它们也是各有喜好的。我照顾这株万年青一年零三个月,它喜欢什么样的天气,需要怎么样的湿度,在室温多少的时候容易发新叶子我都知道,我对它不但有感情,也习惯了它的习性。现在它离我而去,我再养一盆新的,就意味着之前那些经验都要推翻重来,我还要重新去摸索新花的喜好,一来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二来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心情再从头来过了。”说到这里,他指了指窗台上的几个空盆子,“这些以前都是有花的,枯死以后我没有再养,陪伴我的花草已经越来越少了。不过也好,剩下的这些都是经过岁月筛选存活下来的,它们会是最顽强的伙伴。” 没想过袁毅竟然感性如斯,如果把花换成人,在爱情这个课题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悲观主义者,顺应天意去等待,不愿争取,也不坚持,意念里一切都应该是水到渠成的。 “可是它们已经老了,人生处处都有再不会重逢的分离。对于这些花草来说,它们不能陪着你一辈子,看它们一辈子都在陪你,世界变化的那么快,旧友固然不能遗忘,但总要有新鲜事物来充盈生活,否则跟一潭死水有什么区别。” 袁毅怔愣地回头望我,逆光的脸爬上一丝快慰,却被手机突兀的铃声打断了:“喂,洛总……恩她……她正在收拾东西,马上就回去了,好……好。” 他将电话揣回到兜里,笑眯眯地对我说:“东西重不重,要不要找个人帮你送过去。” 我慌忙摆手,对这种搞特殊的行为,怎么是我辈两袖清风之士能做的事呢:“不用不用不用,很轻的不信你抱了试试。” “是老板交代的。”他无奈地笑。 “你不用听他的,他不了解具体情况,瞎指挥。” “那咱们就抗旨不尊?” 我对他吐吐舌头,甩给他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眼神:“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走啦走啦,我会回来的,给你带万年青。” 我在洛大神的穷追猛打之下,火速回到他掌控之内,任由他白天对我呼来喝去,晚上……偶尔对我喝去呼来。之所以说偶尔,是因为他很少留下来过夜,更多时候再深的月色他都要驱车回家,我从不过问原因,他来我为他开门,他走我为他披好外套。也从不撒娇央求‘今晚能不能陪我,明晚可不可以跟我一起看电影,后天一起逛街好不好’……诸如此类。他想留下自然不必我开口,他要离开自然我无法乞求到温柔。我爱他,他不是我的,他是自由的,缺了任何人我都照样可以吃好一个人的晚餐。 我将房间重新装饰,去宜家购置了大批的小物件,有置物架、水培植物、玻璃花瓶、毛绒抱枕、蕾丝花盆、鸟窝一样的吊灯……洛迟煜再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站在楼下仰望着,一脸惊喜。 我站在楼梯中央,对他眉语目笑:“你来了,我做了芒果西米露,要不要尝尝?” 洛迟煜将外套脱下,随手挂在门边,用力扯开领带:“快快,正好渴得要命。” 我将冰镇芒果西米露用雕花的玻璃容器盛了满满一碗端到洛迟煜面前,他再度眼前一亮:“这只碗蛮精致的,什么时候去买的?” “昨天啊,我正好休息,就去宜家喽。” “怎么不叫我?” “大boss忙嘛,我自己慢慢逛,还顺便喝了个下午茶,很嗨的。” “你怎么拿回来的?” “地铁啊,我扛了一编织袋,就是玻璃容器最娇贵了,左右躲着就怕被人碰了,幸亏没有赶在高峰期回来。” “以后这样的事情,记得叫我,如果不能陪你逛,我至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 “那我打车就好了呀。” 洛迟煜不说话,恶狠狠地盯着我,我马上住口,举手投降。你是老板,你高兴就好。 “恩,不错,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芒果西米露,哪里偷师的?” “当然不能告诉你,如果被你也学了去,那我还用什么勾住你的胃,留住你的心呢?” 洛迟煜直接呛咳:“真没想到,唐小姐对我的感情如此深厚,竟然煞费苦心为我洗手做食物。” “低调低调,放在心里就好,感激涕零的话呢就不要多说啦,毕竟不管你有没有感动,我是被自己感动了。”我单手托腮,嘟嘴卖萌。 “就喜欢你这种超现实主义不要脸。” “你……别吃了别吃了。”我翻脸不认人,伸手要去抢他的碗,他立即两手护在一旁。 “抢我的饭碗无异于与虎谋皮,劝你不要盲目自大。” 我一撅嘴,装作生气的样子。 “我问你,这套房子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闹中有静,装修风格也正跟我对眼。” 洛迟煜闷头吃芒果,不住点头。 我突然警觉:“你怎么会这么问我,难道你想把房子收回,还是你决定跟我收房租?” 洛迟煜无语望天:“你这个脑洞成天开的太大了。”他挖了块芒果塞进我嘴里,我登时闭上了嘴巴。 米素还是从前的样子,傲娇脸,对我回来没有表现出任何感情色彩,照例给我分配工作,并没有因为我跟洛迟煜特殊的关系而优待我,这一点很合我意,不愧是跟领导混的女人,情商一等一的高。 何禾、蕾蕾、争争倒是兴奋无比,因为终于不用再去洛迟煜办公室服侍了,据他们反应洛大神那一亩三分地气氛差评满分,给他端茶倒水的活,一提起来他们就一个头两个大,一不留神伺候失误他便怒目相向,最后总结恶人还需恶人磨,我就是拯救他们的恶人天使。为了庆祝天使回归自己解放,他们准备了豪华庆功宴,一下班我们四人凑了一车,唱着歌赶往酒店。这次没有带米素一起,她平时对我们冷言冷语,有她在场我们一不能吐槽二不能八卦,十分无趣,谁知道冤家路窄,我们进酒店的时候偏偏碰上了刚与张董秘分开的她,她看看张董秘还没熄灭的车大灯,尴尬地同我们打了个招呼,我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虚长几岁的争争应变能力强,像没见到任何事只是单纯偶遇一样,神情自若上前道:“领导,要不要一起去喝点?” “你们几个聚会?” “是啊,年轻人嘛,坐不住,我们经常周末一起玩的。”这话圆的太妙,米素总归不至于无聊到去调查我们是不是经常一起聚会,职场老油条的称谓争争当之无愧,我们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给她点赞了。 米素乐得参与我们,携了争争的手一同进酒店。 包房内,我们举杯畅饮:“干杯!” 放下酒杯,米素感慨不已:“这好像还是我们企划部第一次集体聚会,这可真要怪你们,竟然撇开领导搞民主。” 我们唏嘘不已。 “您那边事情太多了,每天下班都那么晚,我们也不好意思打扰您。”蕾蕾笑吟吟说。 “也是,我总是忙着领导那边的事情,常常忽略与你们之间的沟通交流,这个问题我日后的确是要注意一下。” 我们几个挤眉弄眼,切~~ “我们都理解您。”何禾已经举起杯子要敬她。 “哎~”米素眨眨眼,“好吧,来,我自罚一杯。”说着她与何禾对饮,又倒了一杯,饮尽。 我们敏锐地觉察到,米素的情绪不对,她这样子分明有借酒消愁的嫌疑。 “其实你们表现的非常好,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公司其他的同事一直认为的,包括高层领导都对我们部门的工作非常满意,开大会的时候,还屡次提出表扬,我为你们感到骄傲。”又喝。 “这全靠领导您的带领,没有您,我们可能也就是个得过且过的小职员。”争争恭维起来。 废话,难道现在不是得过且过的小职员吗? 米素开怀一笑:“我平时对你们严厉,不过是因为在我心里你们还可以更优秀,你们别记恨我就好了。” 记恨毛啊,有多恨就有多爱这个道理谁不懂一样?谁不知道在你的眼中,我们就是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刘阿斗。 “米素!米素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你给我出来!”走廊里传来中年妇女的吵吵闹闹,有保安阻拦的声音穿插其中,但无济于事,那声音越渐泼辣快速逼近。 我首先听到,放下碗筷:“谁呀,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我看着米素。 米素向外张望,也是一头雾水。 门口被一团黑影挡住了,我们一齐望出去,是一位矮胖的中年妇女,满脸横肉,穿金戴银,凶神恶煞地站在那里,开口便是你死我活的姿态:“米素,我找了几年,可算把你给揪出来了,还真是藏的很深呢。” 她是谁? “请问我与您认识吗?”米素问道,保持着冷静与礼貌。 “我们当然不认识,但是我们认识一个共同的男人,张建洲。” 狗血剧要上演了,正妻直面小三,接下来恐怕要上演一场恶战,我们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弄不清来龙去脉,紧张地注意着局势的演变。毕竟这种事只在电视剧中看到过,现在让我们直面实战,尚显经验不足。 米素顿了顿,哼笑了一声:“在场的所有人都认识张建洲。” “你少他妈的给我装蒜,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是尾随你们两个一路过来的,张建洲刚刚被我堵在路上揍了一顿,现在轮到你了,你个臭□□。”说完她抡起包照着米素就打了过去。 第52章 有房不是梦 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眼看米素被打,我说啥也不能作壁上观了。正巧我离张董秘老婆最近,顾不上形象,飞起一脚将她甩过来的包踢到一边去,所有人被我这临门一脚震住了。 “大妈,不对,大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你敢踹我包,你知不知道我的包多少钱?”大妈对我咆哮怒吼。不就事论事,想到哪就骂到哪,这就是女人吵架的逻辑。 “不是,我也不想踹你包,你那包既然值钱,就不要拿出来打人了是不是,打坏了也不知道算谁的。” “少放屁,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谁要是敢伸手帮忙,我叫你们一起下地狱。”大妈伸出食指把我们几个指了个遍,好像我们都是胆小如鼠。 说完,大妈转身就去薅米素的头发,嘴里骂骂咧咧的。米素始终保持着大家风范没有与她“礼尚往来”,她一直在尽量躲闪,在不伤害到对方的情况下保全自己,这样一来,就难免落人下风,我们几个见事态不妙,一拥而上将大妈从米素身上拉开,大妈心有不甘,对着空气张牙舞爪,但碍于我们人多势众,自己占不了上风,索性坐在地上骂起街:“你年纪轻轻的,也有自己的家庭,做什么不好你非要做小三,破鞋,不要碧莲,张建洲不就有几个臭钱吗,你就上杆子开卖了,你今天要是不离开他,我明天就上你们公司闹,我闹得你们全公司上下都知道,叫你俩臭名远扬,身败名裂。”大妈专挑难听的话骂,不但米素面子挂不住,就连我也觉得难堪。 还需要去公司闹么,现在我们包间的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了。在这个全民斗小三的时代,原配大战第三者的戏码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津津乐道。 “这位女士,你有什么误会我们私下里解决,不要在这里喧哗,打扰别人用餐。”米素沉着应变。 “QNMB的误会,你俩睡没睡,你敢说你俩没睡,你这个sao货,不知道在他面前怎么卖弄了,怎么现在觉得丢脸了,丢脸了你别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啊。” 场面完全失控,保安拨开人群赶了过来,试图拖走张董秘的老婆,然而她死赖在地上不走,谁碰她她就碰谁的瓷,害的现场没有人敢过来帮忙。 米素本来就理亏,现在更是无话可还击了。虽然她平时行为跋扈,但并不是一个无理辩三分的人。我意识到,不能再任由她这么说下去了,否则受伤害的肯定是米素。于是冒险挺身而出:“这位大姐,你先起来,咱们慢慢聊可以么,都能解决,没有什么说不开的事。” 大妈可能一看到我就想起她那名包被我踢了的事情,翻身而起狠狠甩了我一巴掌把我打了个头冒金星,一跟头栽倒在桌子边,半边脸像被点着了一样火辣辣的疼,大家又抬手抬脚扶我起来,我忽然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了,闪了老腰! 这时,本次事件头号男主角张董秘火急火燎地来了,还是争争机智,确定来者是张董秘老婆的时候,就及时给老张同学发了封短信。张董秘朝他老婆瞪了一眼:“跟我回家。” “回个屁,今天这事你不给我个交代,我就在这不走了。” 张董秘理也不理她,提起她胳膊就把她拎了出去。自家后院起的火,果然只能当事人自己灭起来省力。 人群散开了,七嘴八舌,评头论足,说什么的都有。 怎么都没想到洛迟煜也来了,站在董秘的身后,董秘一走,他的脸就露了出来,米素看到他便扑到他怀里委屈地哭出声音。 洛迟煜什么都没说,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蓦然瞥见了地上□□的我,眉心瞬间拧成了一团疙瘩。我一股脑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矫捷,冲他摆摆手,意思是我没事。他看着我,指指自己的脸,似乎在问我脸怎么了,我呶呶嘴,低下了头。 被他这么一看,脸更加火烧火燎,上面不会有五个手指印吧?那只肥猪手,还真是力大无比呢。 何禾与争争顺路,我与蕾蕾、米素顺路,而洛迟煜要送米素回家,所以争争开车带何禾,洛迟煜带我们三个人。米素上车后半句话也没有,情绪很糟,偶尔抽几张纸抹眼泪,看到她这样的情形,我们也低调行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第一个到达的是我的住所,洛迟煜停车把我卸下来,嘱咐的话也没有,绝尘而去。据猜测他肯定要跟米素在半路上谈点什么知心话了,我憋憋嘴,即兴发挥送了他一个光荣的称号“妇女之友”。 回到家我便呈大字型仰躺在沙发上,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百般滋味在心头。今天的事情究竟怨谁、又能怪谁,实在很难说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小三当不得,没有不透风的墙,毕竟像于凤至、张幼仪那样的夫人还是很少见的,更何况自己很难成为赵一荻、林徽因。感慨完毕,我哼着歌起来洗漱,顺便敷一张面膜,出来的时候洛迟煜已经在厨房,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你怎么来了,不是去当妇女之友了吗?” “什么?妇女之友?你能告诉,我在你这里有多少绰号吗?” “呃~~不定期更新,敬请期待。” 洛迟煜拿我没办法:“我来看看你的脸。” “没事,我脸皮厚,刀枪剑戟戳不破。”我端着一杯白水,吊儿郎当地岔开腿往沙发上一坐,悠闲按起遥控器。 他终于找到了,是一个冰袋,他走过来扯掉了我的面膜丢进垃圾桶,开始仔细检查我的脸。 “哎呀你干嘛呀,好好一张面膜就这么浪费了。”我打掉他的手,试图挽救垃圾桶里的美白利器。 他提着我的胳膊把我拽出来,冰块“啪”一声乎到我脸上,完,二次伤害! “自己托着。” 我顺从,这感觉,真冰爽。 “听米素说你今天很英勇。” “我有……不英勇的时候吗?”我一脸惊讶地反问。 “我……非常欣赏你这种搭个台阶就能上天的人。” “米素怎么样了?” “还好,也是一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这件事或早或晚总要来临。” “那你说她和张董秘能就此断了吗?” “应该会吧,毕竟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 我似懂非懂。 “来,送你个礼物。”洛大神将我的另一只手拿过来,把一个小红本本放在我手上。 我定睛一看,上述两行大字:中华人民共和国房屋所有权证。 不会吧?这个土豪又置不动产了,还向我炫耀?赶紧打开来看,上面的住址明明白白写的就是这套房子,房主却变成了我的名字,我愕然失色,这是怎么回事,天上掉下来大馅饼了吗?可是这馅饼要把我砸晕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被这突然起来的惊喜吓傻了?你那天说你喜欢这套房子,现在它是你的了。” “我什么时候签的字啊。” “你工作的时候,签过各种文件吧,所以说以后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一定要仔细阅读,不能像安装软件那样,只要点我同意并阅读以上条款就可以了,可是会被卖掉的。” 惶恐,激动,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说,你让我在这座城市里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以后都不用担心无家可归了?”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有房产这么高大上的物件,跟他反复确认。 他摇头:“我给你的不是一所房子,而是一个家。” 大喊万岁,张开双臂蹦到了洛迟煜怀中,对他亲啃舔蹭,直到他连连求饶。 “可是我就这样收下会不会显得我有些虚浮呀。” “你不是一直都见钱眼开吗?” 我难掩对洛迟煜的喜爱之情,又抱住他狂亲几口:“我也不能空手套白狼,这样吧,聊表心意,我下厨给你做饭。” “你想做什么?” 我翻着眼珠子思考半天:“南瓜小米粥,翡翠蔬菜卷,捞汁蛰头,再来个你最喜欢的卤味凤爪。” 洛迟煜抱着我:“会不会很麻烦,要不然你请我出去吃,心意我领了。” “那不行啊,意义不一样的,我马上弄,一会儿就好。” 洛迟煜看一眼手表,放开我道:“给你1个小时的时间。” “知道啦,你还得回家嘛。”说话间我已经一溜烟钻进了厨房。 点火,切菜,焯水,热油……我一套下来如同行云流水,由于心情好,做事便事半功倍。 “洛迟煜过来帮个忙。”我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大喊。 “不会,你自己弄要不然就出去吃。”洛迟煜的回声远远传来。 “快点,谁也不是一出生就自带厨师技能的,重在学习。”这句话抛出去半天无人响应,我气不打一处来,都下厨给你做饭了,让你搭把手还在那唧唧歪歪的。于是我抡着铲子就出去了,洛迟煜还没来得及反抗已被我饿狼扑食压在身下,我毫不拘囿与风俗教化,火速将他剥了个精光,他极力躲闪想要保护自己的贞操,却还是抵不过我“霸王硬上弓”的气势,尽情释放之后,我重新穿好衣服,轻蔑道:“别哭了,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洛大神被我□□地光华全无,萎靡地倒在沙发上,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满脸怨念,喟叹一声:“我也真是老了,不及你们年轻人会玩。” 我忽然嗅到什么东西糊了的味道,用力吸吸鼻子:“完了!锅里的菜糊了!”我又一阵风跑进了厨房。 中途跑去行鱼水之欢,可想而知,我这顿饭会做成什么样子。洛迟煜每吃一口都是难以下咽的表情,但为照顾我的面子,他还是喝了两碗小米南瓜粥,吃了点翡翠蔬菜卷。 “你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下次来的时候提前打招呼,我给你做。” “我还能相信你的水平吗?” “当然能呀,这次是纯粹的失手,哪有常胜将军。” “刚刚路过楼下看到有卖猪皮冻,有点想吃那个。”洛迟煜直抒胸臆。 我比划了个OK的手势:“有求必应。” “今天晚上我不走了,你侍寝。”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是……” “今天不想走了。” 其实我想问‘你哪根筋不对了’,但想到这样回击送了我一个房子的大亨,此举不人道、不地道,有违我尊老、爱幼、喜欢帅哥的三观,于是忍住所有疑问,轻轻“哦”了一声,算是无异议了。 夏末的夜空中没有星星,万家灯火是城市的眼睛,我躺在沙发上,洛迟煜抱着我,不断摩挲着我的头发,他的手指细长而轻柔,让我产生了困意。 “除了房子,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梦想?”洛迟煜开口问我,那样柔和的声线,我迷迷糊糊中感觉宛若天籁。 “嗯~~~我想跟你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要去巴山蜀水地,然后一直下去云贵川,然后去广西看德天大瀑布,再去陕西看兵马俑感受历史的恢宏,然后去河南观瞻我们祖先的发祥地,顺路瞅一眼名满天下的洛阳看牡丹,最后回来。” “你这个路线怎么走的这么没有章法?” “额?需要章法吗?我带着你,你带着钱不就好了吗?” “说的对,果然思虑周全。难道不想出国去看看吗?比如北海道,或者东京的樱花……” “你这个提议简直太棒了,到时候我们就穿八路的衣服去,扛着机关枪,回头率肯定能有保证。” 洛迟煜捂嘴笑出来:“我已经可以想象到跟你一起旅行会有多快乐了。” 我忽然感觉不妙,立即坐起,与他四目相对:“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生命无几,大限将至吧,要不然干嘛问我有什么梦想?” 洛迟煜伸手将我拉过去,结结实实送上一枚香吻:“就这么盼望我大限将至?” “什么观察力呀,你没看见我一脸的担忧吗?”我指指脸,因为被误解而满满的委屈。 “没看见,我只看见一脸的可爱。” 我一听这话,心如蜜甜,笑容就羞涩地挂上唇边。 洛迟煜一只手摸着我的头,深情款款地望着我:“唐小漪,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第53章 豪门旧怨 2014年10月14日。秋。厦门。 夏天拖着长长的尾巴,余热并未散去。这充满分解与腐烂气味的季节总是异样漫长。 绿草盈盈,繁花锦簇,海鸟啁啾欢鸣从海面掠过,棕榈树苍翠欲滴,密集的针状叶片将落日余晖筛成了千丝万缕,穿白色婚纱的新娘手捧香槟色玫瑰站在礁石上对着镜头浅笑。 微风轻轻地吹着,日子仿佛静止了一般。 我第一次见到厦门的样子,对沿途充满文艺风情的小店、建筑、景致贪看不已。洛迟煜似乎对眼前风景早已看透,他的黑色炫彩眼镜闪烁着七彩光芒遮盖住了一切表情,只拉着我的手,穿过灰砖斑驳的小巷,穿过古藤缠绕、大树参天的街道,在一家蛋糕店前驻足。 橱窗前我对着琳琅满目的蛋糕垂涎三尺,洛迟煜摘掉墨镜,往橱柜里指了指:“哪个好看?” “好看??”我不可思议地望着洛迟煜,“没想到你是这种以貌取蛋糕的人,不应该是好吃比好看重要吗?” “那我问你哪个好吃你知道吗?” “但是我可以装作知道的样子嘛。” 洛迟煜一脸大写的服:“那你可得装的像点。” 我用我明察秋毫的双目快速扫视了一遍,最后将指尖定在了一个紫色8寸双层小蛋糕上,第一层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圆,上面有白色的奶油花朵层层盛开,栩栩如生,第二层是一颗心,点缀了几颗巧克力珠子,恰似心头上的一点朱砂。 他略微沉吟:“荼蘼盛开,苦尽甘来,果然不错,就要它。” “这是做什么?有人过生日吗”我狐疑道。 “一会儿就知道了。” “麻烦帮我包起来。”洛迟煜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红钞付款。 白色篱笆院落,开满粉红色的蔷薇,城堡似得黄色小楼温柔地沉浸在夕阳里,院子中的紫藤树下,我看到了一位眉眼与洛迟煜极其相像的美丽女子,目光呆滞,始终平视前方,对于我们的到来无动于衷,状若痴傻。 护士小姐将轮椅向我们的方向扭过来,莞尔一笑:“洛先生您来了,洛小姐最近很好,一顿能吃一大碗米饭,一根香蕉,半斤的荔枝。” “每到这个季节,她总是格外喜欢吃荔枝,麻烦你多帮她备一些,如果需要钱,尽管跟我说。” “好的洛先生。”说罢她将目光转向我,“这位是您女朋友吗?” “是的。”洛迟煜不假思索回答,语气中还隐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感。 “怪不得,这么多年还从没见您带过女孩子来。”说完她再次像我投来羡慕的目光,“那我先回去,你们慢慢聊。” 我对这个女子的身份充满好奇。 洛迟煜在女子的面前蹲下来,像是儿子依偎在母亲膝下一般,轻轻托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腮边,眼睛里都是化不开的温存:“姐姐,今天是你的生日,对不起,我总是这么久才来看你。” 那个被洛迟煜称作姐姐的女子一直定定地望着洛迟煜,又瞪着一双不会转动的眼睛,缓缓看向我。 “看我多粗心,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姐姐洛宓芙,这位是唐漪,我的女朋友,这次她跟我一起来看你,你高不高兴?” 我一听是亲姐姐,立即挂上了甜美笑容,等待着与她的世纪大握手。她木讷良久,忽然露出一丝微笑,那笑容璀璨而诡异,像是午夜里盛开的花朵,迷人却充满了危险,我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我不明白为何初次见面,她就能给我这样的畏惧感,我透过她那张苍白而倾城的面孔,看不到诚实友善,只感受到森森冷气。 洛迟煜似乎感受到我们二人不投机,他将蛋糕放在那个女子的腿上,让她抱着,自己绕到轮椅后面推:“我们去看看风景吧。” 洛宓芙不说话,牢牢抓住蛋糕,任由洛迟煜推着去任何地方。 洛迟煜一边推她走,一边跟我聊天:“你打碎的,我桌子上的那个玩具,就是她出嫁那天送给我的礼物,当然这也是她送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了。她当年遵从豪门联姻,被迫与美国的男友分手,嫁入门当户对的卢家续弦,从此便跌入了人间炼狱。恒洋地产的老板卢志江,也就是我的前姐夫是个人面兽心的人,诚实的外表下有一颗伪善而变态的心,摧残她的精神虐待她的肉体,她有苦不能对家人言,因为她知道没有人关心这场婚姻里她是否幸福,大家想要的不过是商场共赢的结果,目标既已实现,那么棋子也命运如何并不值得挂齿。她就这样始终压抑着自己,到最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在我印象中,拥有的足够的财富,就不会受到任何委屈,从来没有想过,你们这种高门大户里的孩子,选择权居然没有我们平民百姓自由。”我也不知自己是在感慨他们还是在同情自己,爱上了一个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步步受困的男子。 “财富是没有上限的,人的欲望填不满,每个商人都希望自己的商业帝国更加强大,所以我们豪门子弟往往都会成为牺牲品。”他平静叙述着,像是说一个事不关己的话题。 “明知道是火坑,为什么还要把女儿往里面推。”我脑海里浮现出罗老头带着圆框眼镜的脸,牙根又咬了咬。 “卢志江是个伪君子,如果不是洛宓芙揭开了真相,到现在他都还会是商界的一个传奇。” “恒洋地产不是倒闭了吗?” “它若不倒闭,洛迟煜怎么有脸来见洛宓芙。” “你的意思是……你在其中做了文章。”我竟然对洛迟煜感到了某种陌生,在我的心里,他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却绝对不会用在搞垮别人上面,我认为他擅长自保,不见得有仇必报。 他微微一笑,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或许并没有完,都怪我当初一念之仁,山东欣能那个色厉内荏的钱振齐就是他的表弟,他一手扶植的欣能就是为锐特而生的。” 啊??一提到钱振齐,那夜粗鲁的撕扯犹在,洛迟煜所处身的世界,与我有太多的无法想象,别说排忧解难,就连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也都困难重重。我再次凝望他的侧脸,发现自己那么用力地走,也还是不进他的心里去,我对他的了解,别说深入内心,就是皮下组织都未能渗透,我瞬间明白了洛宓芙那个笑容的隐喻,她一定是在告诉我,嫁入豪门的女子,下场是什么样子。不但自己要承受后果,连带着其他人也要吞食恶果。 “你怎么了?” 我想事情出神,被他察觉,赶忙以幽默的方式掩饰内心:“我在想如果那天不是你坏我好事,或许现在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帮你吹吹枕边风什么的。” 洛迟煜一副遗憾万分的表情:“是啊,真是自毁前程,有这样豪放开明的女友为我的未来献身铺路,我竟然从中作梗,的确不知好歹。 “就是,你哪里知道我为你也是操碎了心。”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替你解决的,但是我的事情你不用揪心无法替我分担,你只要享受给我爱情以及享受我给你的所有美好就足够了。” 此语一出,霎时岁月有情,流光飞金,周围的全部景物都成了誓言镶边的陪衬,我沉浸在感动中,寸步难行。 “卢志江,卢志江……”洛宓芙腾一声站起来,怀中的蛋糕打翻了一地,也将这含情脉脉的气氛撕开了一道口子。她浑身颤抖,眼睛瞪得老大,惊恐地满世界张望,瞳孔里除了恐惧什么都没有,她原地打转,仿佛想要找到一个藏身之处,却发现哪里都不安全,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空洞的荒野,呼呼流窜着风声,她无依无靠地流浪,抱着头拼命想要逃离。 洛迟煜意识到不妙,上前扯住了她的衣服,用力抱住她的胳膊,将她牢牢锁在怀中,可她爆发出的绝地求生般的力量轻而易举便挣脱了洛迟煜的桎梏,我吓得六神无主,不敢上前,也无法后退。谁知她倏然恶狠狠地盯着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似得,猛地朝我扑来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本能地自卫反应,抽出一只手,对着她的头狠狠揍了一拳,她冷不防被我打倒在地,膝盖瞬间洇出血来。 我听见洛迟煜大喊一声:“唐漪你干什么!”说罢箭步飞到洛宓芙身边,一边关切她的伤势,一边控制住她,对我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医生。” 我得令撒腿就跑,前去通风报信,两名医生很快赶到,与洛迟煜合力将她制住,我上前帮忙,被洛迟煜一把推开,那样的反应,如同父亲保护婴儿,何其自然?我踉跄后退几步,发现他早已抱着服了安定药的洛宓芙向她的房间跑去。 刚刚誓言烟消云散,我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她的房间,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木色的小书桌上插着两支白色的栀子花,香气虽有,但为免太过素白,白到没有温暖,白到无法看清阳光和花的颜色。 洛宓芙沉沉睡着,洛迟煜反复帮她掖好被角,医生摘下听诊器:“没有什么大问题,你们是不是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举动,让病人想起了过去的某些片段?” “她现在还会记得过去的那些事吗,她连我都不记得了。”洛迟煜有些诧异。 “理论上来说是已经都忘记了,但有一些埋在意识里的东西,还是会在某个瞬间被激发出来,造成她行为上的失控,总之还是避讳一些比较好。” “好的,我知道了。”洛迟煜由衷听从医生的忠告。 “我先走了,不要大声说话,病人需要安静。”医生说完走出房间。 洛迟煜心疼地抚摸着洛宓芙的脸,喃喃说着:“对不起……” 人们都说时光是抚平伤口最好的良药,我不清楚当年围城之战如何枪林弹雨,是洛宓芙一个人的血肉横飞,还是与卢志江两个人的赤身肉搏,可是七年过去了,细雨湿流光,走过的路比受过的伤要长,但似乎记忆更加久远,她忘掉了所有的事情,甚至连身上全部的细胞都完成了生命周期的一次更新,单单他的名字是对她穷追不舍的噩梦,是让她即使痴了傻了也依然为之癫狂的魔咒。 我站在一旁,进退两难,此刻做安慰的事显然太过做作,走出房间貌似又太没责任心,质问洛迟煜又太过不懂事。洛迟煜仿佛当做我不存在一样,我凝视着他,他凝视着他的姐姐。是我做错了吗?从洛迟煜刚刚的行为来看,对错已经不重要了。 他不安心地翻看洛宓芙的膝盖,口吻极其冷淡地说:“你下手有些过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面对洛家人,我连正当防卫的权利都没有了。” 周围陷入可怕的安静,各怀己心,无人争辩,但在这一方狭小的病房里,我们站成各自的两个世界,互不相让。许多时候,爱是在劫难逃,更是插翅不飞。 第54章 归来 我不太清楚洛迟煜带我见他姐姐的用意,是想循序渐进地让我走入他的生活,还是想让我明白豪门荣耀光辉的外表下,掩盖着无数的肮脏不堪,洛宓芙只是冰山一角,我选择他以后还将会面临更多。当然洛迟煜也没有给我一个交代。而最后通过我挥出的那稳、准、狠的一拳,恐怕以后什么都不必要清楚了。 许多天,他没有出现,家里、公司、电话中……销声匿迹,而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见或者分开。有时候我时常脑补这样的场面:洛迟煜是隐藏的特工、潜伏的卧底,或者从事着某些秘密工作,不来见我是工作需要,是身不由己,是使命在身,是儿女情长敌不过国家安危……但这样的假象在一次次他与米素通话布置任务中被粉碎,我想多了。 米素自张建洲事件之后,人气大跌,为人也低调了许多,对我们也不似从前苛刻严厉,据说连自己的婚姻都岌岌可危。这样的米素,这样气氛松弛的办公室,我们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每天看她精神不振,内心竟同情起她来,对于她吩咐的事情,一反常态做的格外用心。我在办公室的电脑里装了DNF,闲来无事的时候独自一人刷副本,给沅去无旖留言,告诉他我近来起伏的心情。我们每每都不在同一时间上线,但他看到我的留言,定会认真回复,我阅读他字里行间温暖的字眼,忽然萌生出想要见面的冲动,一瞬即逝。 霍冰离开了一个夏天,游历了大半个中国的山川河海,终于在深秋的黄昏姗姗归来。我们相约泛舟太湖,在乌篷船上晃晃悠悠地喝着热茶,几碟点心都是正宗的江南滋味,青团、苏式月饼、松仁芋蓉糕……她昔日白皙的皮肤变成小麦色,有淡淡的日晒斑,满身的风尘。 见到我就已经忍不住要分享她的所见所闻。 “我跟你说漪漪,一个女人若是放不下一段感情一个男人,纯粹的见识短。这次我出去见到了浩瀚的竹林,见到了飘香的花海,见到了灾难下重建的腹地,见到了临绝地而居的村民,见到了渺无人烟的沙漠,见到了人迹罕至的荒野,见到了生物的厮杀,洪水猛兽,真的……”她咬一口月饼,渣子哗啦啦落了一身,她却觉得无碍,并不急着弹去,继续说到,“生存有太多值得感恩和感激的事情,情情爱爱,不值一提。” 这番话从霍冰的嘴里说出来,我倍感意外,曾经她是多么伤感,苦苦纠缠与男欢女爱之间,甚至享受并得意于情场的起起落落,不断散发着、证明着自己的魅力,而今,只是一场旅行,就改变了一切吗? “恩,还是苏州的月饼酥好吃,像夹心饼干一样。”她自言自语,大口品尝美食。 “在旅途中肯定有许多好玩的事儿,说来我听听。”我一副好奇的样子,希望她把她的远见分一点点给我,让我也好见识见识别样的人生。 “恩,遇到了好些个人,我们共同走一段路,又分开,半夜的时候在天台上喝酒,对着漫天星空拥吻,然后告别,有一次在四川的一个大山深处,半夜下雨,路塌了,我们的车被困在里面,焦急地等待救援。以为就要埋骨他乡了,从来没有那么深的恐惧,在等待的日子里我跟一个男人不断缠绵,我就想啊,如果一旦真的game over,好歹也在生命最后的时光,纵情享受过。” “这么刺激?”我瞠目结舌,这样的情节明明就只在小说里看过。 “那当然,后来救援队来了,我们走出了困境,分道扬镳,再也没有联系过。” “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霍冰摇摇头:“非常时期的各取所需,互相帮助,真的留下什么才是罪过。” 我怔愣地听着,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因为觉得自己不会拥有,而心底里十分向往:“大片般的震撼”。我的脑海里全是潇洒场景,如果人生始终这样,也是一种快意。 霍冰一副‘这算什么’的表情,对我嗤之以鼻:“你跟那个霸道总裁进展到什么地步了?有没有考虑到进坟墓的问题?” 我的心一沉,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嘶~~怎么跟你形容呢?总之不太好。” “因为蔡静晨?” “不是,不全是。” “因为各自的生活习惯?” “还没有涉及到这方面。” “那就是你感觉不到他爱你了,或者说,这种爱断断续续的,他出现的时候,你觉得很热烈,很真切,而当他不在你面前,你就开始不安,怀疑,无法确定他是不是会再回到你身边来。” 我惊异于霍冰精辟的总结,简直一语道破天机,忙伸出手相握:“到最后,还是你懂我。” “嗨~我哪里是懂你,我只不过是懂这世界的规律,懂生活,而我们就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那一个,大多没有例外。” “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办?”我用崇拜的眼光向她求助。 她却不看我,自顾自喝着她的茶,即使品不出个子丑寅卯,也要装腔作势一番,这是她一贯的态度:“我在最难熬的时刻,还可以夜泊秦淮,靠的是信仰,这信仰不是爱情,也不是某个人。有一些东西,是命中注定赐给你的,然而赐给你,并不意味着你可以用旧了用残了再随心所欲丢掉,你能拥有的可能只是一小段时间,在这一小段时间里,不要顾虑太多,好好享受,真心付出,不辜负青春的每一段日子。至于结局走向,上天会有他最好的安排,你要做好不失去的准备,也要有随时放手的思想。这就是目前你能做的一切。” “我正在努力这么做,可心里还是偶尔会有一些失落。”我双手捏着茶盏,那滚烫的温度,在我的手心中,倍感熨帖。 “那就去旅行呀。”她吃得干了,喝了一碗茶,“蔡静晨也不好,她本来是信心满满要跟洛斐航做一对贫贱夫妻的,最期待的结果是由贫穷走向辉煌,可惜……”她将嘴一憋,尽是意料之中的淡然。 听到蔡静晨这个名字,总是冥冥之中有一种牵引力,拉扯着我想要深入探听一些,更深入了解一些:“可惜什么?” “贫农致富路哪有那么容易呀,如果陪一个穷小子白手起家就只面对贫穷这一个问题的话,还会有那么多的小三和剩女吗?通过贫穷而衍生出的其他矛盾,才是磨灭爱情的关键。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可比子弹狠多了,各人的习惯相互磨合,到最后怅然发现,每个人最爱的都是自己。所以说啊,你得小心一点,搞不好哪天那个千金大小姐一个不高兴,回头奔向了你的高富帅,名正言顺,门当户对,多般配,这才是被所有人祝福的爱情。” 是吗?连霍冰也是这样想的。齐大非偶,世俗的桎梏,真的能凭我的一腔热情就打破了? “你还没有男朋友吗?” “男朋友?!”她停下来大笑了一阵,“一箩筐了,只是不知道该选谁。”这时,她的手机响了,“等下,我接个电话。” “喂,你好……谁?连治?我们一起睡过……什么时候,地点呢……啊~~你是那个男人啊……但是我好像真的忘记你的模样了……嘿嘿……抱歉啊……你怎么有我的联系方式呀……哎呦真肉麻……” 我看着她娇羞忸怩的姿态、打情骂俏的口吻黯然失神。又是几天了,洛迟煜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在做什么呢?谈生意?公关?处理琐事?还是与某个她在一起?我是不是应该主动打过去问候呢,可如果打过去他以忙为借口搪塞我要怎么收场,再或者撞见了自己不想知道的事…… 此刻,心如飞絮,这是爱情本来该有的模样吗,为什么相较于一场露水姻缘,我的爱都如同守活寡一般? 冰冰撂下电话:“我的小鱼还好吗?” 我单手支着下巴点头:“恩,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大了一圈。” “我就知道所托‘是’人。” “怎么?你要领走吗?” “不不不,我现在呀,可容不得一点羁绊,或许过两天我还要走呢,知道它过的不错就好了。”提到旅行,冰冰的眼睛里闪着光。 “还走,去哪里,你不要吃饭的呀?” 她噘嘴拨弄着指尖:“就随意逛逛喽,我这个夏天都是一边走一边打工的,钱花光了就地找兼职,发工资有了钱再继续上路,这才是生活的正确打开方式。” “小心孤独终老。” “就让我客死他乡吧,哈哈哈哈……” 从忧郁到爽朗,我为冰冰这样的改变而震撼,她的志向由依附男人变成独自游遍大好河山的旅人,是成长、是蜕变、是情劫馈赠的宝典。而现在的我,又仿若曾经的她,经历着她的经历,蹈循着她的足迹,唯一的不同是我的诱饵比她的更豪华。 是否一定要经历甜蜜、痛苦、猜忌、伤害、一拍两散的过程才会爱的成熟? 第55章 矛盾显现 下了班,我一个人在街角的小店吃麻辣烫,小小一家店面,餐桌椅子上都是腻腻的油渍,但因为味道别具一格,常年挤满了人。我知道麻辣烫的诸多坏处,却仍然挡不住嘴馋,隔三差五总要来开个戒,时间久了,老板也认得我,每次来不用自己挑拣蔬菜丸子,他就能选出我喜欢吃的东西,并准确掌握我的食量。 我喜欢这样的默契,沉醉于此类细节上的了解,不用多费唇舌,不会选错,不会走味。安全。 热腾腾的麻辣烫刚上来,我抄起筷子尝了一大口,洛迟煜的电话便来了。 我忽然发觉自己失去了曾经接到他电话时的那种甜蜜心情,或许等待久了总让人忍不住绝望。哪怕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哪怕有房子、有名牌的衣服、有永远不会打碎的饭碗,也还是无法阻止这一种绝望的来临。 任它响了一会儿,我将电话塞到耳边。 “你在哪里?家里没人。” “我在吃麻辣烫,就是楼下不远,每次开车路过我说要你陪我一起吃,你都拒绝的那家。”这样的平静,连我自己也被震住,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又吃麻辣烫,新区那边开了家烤鱼,我带……” “不用了,我已经快吃饱了。”我打断了他,以不想听下去的口气。 他缄默:“我过去。” 挂电话,来不及说再见。终于想起了我,是什么原因呢?给我一个解释?还是给我一个结局? 他那一身昂贵的、没有一丝褶痕的西装坐在这间“炊烟袅袅”的屋子里备受瞩目,他像是被绑架了一般笔挺挺地坐着,生怕一个细小的动作就蹭到了某个尘垢聚集的地方,他曾经尽力去习惯的,终究还是无法习惯。 “要来一份吗?”我礼貌性地询问,心中已然料定他会敬谢不敏。 他摆了摆手:“不用,我不吃这个。” 他腕间的百达翡丽,似是全新购置,明晃晃地闪过我眼睛。我点头,继续细嚼慢咽,不想因为另一个人的厌恶而辜负了自己的美食。 他心情尚好,这一点从那扬起的眉就能窥探一二,那日的事情仿若没有发生,这次前来也并非要与我分手。 “我始终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明知道不健康的食物,还非要去吃,就好像明知道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还忍不住要去做。”这样的口吻分明就是事业有成之人对庸碌平民恨其不争的教育。 他是凌驾云天之上的神,笑看凡尘种种,永远理智而清醒,不懂得人心缱绻,不懂得即使知道不可能还期待自己是个意外的心情:“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即若离;下士闻道,大笑之。凡人总是这样缺少自制力。”就好像我明知道你是我不能靠近的人,还是选择做灰姑娘中的一股泥石流。 “还跟我论起了圣训,要不然你喂我一口,让我也尝尝。”说着他张大嘴巴对着我。 我置之不理:“这可使不得,您的胃哪受得了这个。” “你什么时候能吃完,我今天跟朋友一起去钓鱼,挑了两条最大的,想让你我做给我吃。” 我淡淡地笑:“好啊,想吃什么口味?清蒸,红烧,还是水煮?” “做江南口味的,清蒸,看看你这小媳妇手艺如何。” “那你去买豆豉,家里没有了。” “好。”他把车钥匙放在我手边,“车子在老地方,鱼在后备箱,你先回去。” “恩。” 我打开后备箱,看到两条翻着白肚子的大鲫鱼,仍有一息尚存,被放在一个大塑料袋里,相濡以沫。鱼的三秒记忆,上一秒我不认识你,下一秒你是我的唯一。生命的最后时刻,不管有多少个三秒,每一个三秒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它们的记忆里都只有对方一条鱼。或许它们不如相忘于江湖。拎着塑料袋往回走,不时会感受到它们强有力地翻动身体,示意着它们的难受、抵抗。我也没来由的手上、脚上无比沉重。 小鱼,你想念那片鱼塘吗?还是在责备自己大意?那些湿润你身体的水会不会是你的眼泪?你在为自己面临诱惑没有良好的定力而后悔吗?没关系,鱼和人都一样,只要活着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次都不会失足,虽然你们的失足是以牺牲性命为代价。 进了厨房,将盆子打满水,把它们放进去,片刻它们竟欢快地摇摆着鳍,大口喝水,交颈缠绵,像是庆祝彼此大难不死,重获新生。 我收起菜刀,找出闲置已久的鱼缸,注满水,把它们养了起来,洛迟煜开门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我围着围裙忙碌的身影,没有闻到葱花与鲜美的鱼香味,只看到他的晚餐被一个神经质的女子养在自己很多年前买的鱼缸里,沉沉浮浮。 “这个鱼不吃了,你的豆豉用不上。”我并不抱歉,接过他手中的瓶子,放到橱柜里。 “为什么?”洛迟煜不能理解,他明明兴致高涨,等待着我亲手烹饪他捕获的食物,多有男耕女织的情趣,我怎么能在此刻扫兴。 “我蛮喜欢它们两个,你就当送给我了,我去给你买两条。”我换了鞋准备外出,被洛迟煜及时拽住胳膊。 “你养不活的,等它俩死了以后,就根本没有办法吃了。” 我直视着洛迟煜的眼睛,那双幽暗不见底的迷人眼睛,我希望自己永远埋葬在那里。然而我还是一字一顿,说出苦苦相逼的话来:“那你就带我去放生。” “你给我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 “理由就是,我想放了它们两个。” “是你的慈悲心作祟吗?还是你也学了那些任性的女孩,还是你发生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你还在乎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就问一句,你愿不愿意为了我的喜好,放下你的坚持,放下你到手的猎物。” “我愿意,但是我不理解……” “你无须理解,我与你之间的问题,不应该由两条鱼的生命来买单。”我别过头去,不再看他,我怕一直仰望下去,眼泪就会倾泻下来。 “我们之间的问题……” 我知道他根本不清楚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也没有打算让他自行思考,所以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受够了你照例的失踪,没有问询,受够了你如同施舍一样的探望,受够了你变化无常的情绪,受够了一切都由你牵引,我只能无条件的跟从,受够了等待,受够了连猜测的权利都没有,受够了有满腹疑问却只能忍住不说……”我越说越觉得自己无比可怜,蹲在地上,呜咽起来。 洛迟煜没有抱我,也没有蹲下来,直挺挺地立着,声音时远时近地在飘荡:“这一切,你认为,都是我在冷落你?原来你与我在一起,始终怀着这样的心情。” “你甚至连钓鱼,都没有带我一起。”这场爱有多卑微,时间越久便显现的越多,直到某天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疏离地爱下去。 “今天,也有人问我怎么不带你。” 我泣不成声,是她对你说,应该同情我? “对不起……” 他可以说他做的不好,也可以说会注意改正,最怕他宣布放弃,最怕他说对不起,因为这样,我就再无借口走下去。 洛迟煜推门而出,我第一次跟他为捍卫自己权利的争吵以一声清脆的关门声收场,门砰然关闭的那一刻,我心也扑通一跳,随即坠入万丈深渊,屋里瞬间安静得可怕,屋外仍旧沸腾。窗外下起了大雨,久旱甘霖的珍贵,无法愈合我的心碎。夜半惊雷,映的屋子亮如白昼,窗台上的花长高了,投在窗帘上的轮廓如同森森鬼影,我无数次惊坐起,汗流浃背,想起了刚搬到这间公寓的那夜,也是这样的雨,某些人醒了担心我会害怕匆匆赶过来。今夜漆黑的屋子里时时透进冷风,我裹紧被子始终无法安眠,只能让自己在黑暗里醒着,静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浅浅地笑了。 这样的路,极深的夜,我总该学会自己面对。 翌日早上,晨曦微凉,推开窗,环卫工人正在修剪树木,一股植物伤口辛辣的芳香扑鼻而来。匆匆下楼去看那两条鱼,想要把它们搬到湖里放生,谁知道它们并无缘等到这样的自由,我呆立在鱼缸前,看它们两个翻着胀鼓鼓的肚皮漂浮在水面上,哑然失语。它们几时走的无从考证,浴缸里已经散发出阵阵腥臭的气息。而我以下犯上为他们争取到的生的权利,看起来像是不被珍惜的一场恩赐。 这世界有太多的无能为力,很多时候自以为奋不顾身的壮举,别人看起来不过是负隅顽抗的幼稚。 我将它们丢进了垃圾箱,以无比惋惜的沉重表情,我在想如果让它们自己选择会是怎样的结果,或许它们已经选择过了,选择了洛迟煜,选择了见到我,葬身人腹也算死得其所,而我非要不知天高地厚地改写它们的命运,不过是由鱼及己,借题发挥。 于佑文给我写了很长的一封信,我拆开快递的时候吓一了跳,以为有刁民要害朕。 还是上学时候的潦草字迹,尽管我看的出他在极力工整认真。现在快递虽然发达,但这样的书信已经很少见,令我惊奇的是他还用了好看的信纸,就像当初的菁菁校园,我们传过的小纸条。 他说许久未联络,内心很是挂念,但又明白,彼此已在各自的世界里越走越远。 通篇文字洋洋洒洒,词藻甚不华丽,但情真意切,先回忆过去,又陈述现在,最后展望未来,看的我几乎要泪眼婆娑,然而最后一个重磅炸弹却炸得我满面焦黑,怎么也想不到剧情发展到这里,出现了没有先兆的狗血,他说:舒微生了一个女儿,本来我不喜欢女儿,却因为她与你有相同的生日,而使我倍加的珍爱她,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这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新生命。她有同你一样的星座,或许未来还将有你一样的性格,如果长相也有与你神似,就是天恩浩荡了。 我将信纸放下来,对于佑文的感情早已平息如死海,此刻也莫名生出一抹哀伤。于佑文,即使缅怀,也不必如此执拗。 蕾蕾忽然拿了报纸从外面冲进来,一副天塌了的架势:“不好了不好了,漪漪你上头条了,要火!” 我以为这次又拿一个长的跟我有三分相像的明星来大放厥词,这样的烂梗早已经骗不到我了:“哎呀,又拿张冠李戴的把戏糊弄我,能不能换个新鲜玩法呀。” 蕾蕾上气不接下气,直晃脑袋:“不是不是,这次是真的,你看大标题‘风流总裁再结新欢,一代新人换旧人’。” “现在标题党那么多,又是文不对题的花边吧。”我随手接过来蕾蕾的报纸,走马观花扫一遍,赫然被各种图片惊呆了。我与洛迟煜并肩行走,海岛拥抱、荡秋千等照片足以令人望图生意,另一侧则是洛迟煜与另一个女子浅吻,相携而行,共进晚餐等温馨画面。仔细辨认,不是蔡静晨还能是谁? 报纸从我指缝间滑落下去,我如同被立地凌迟,万千刀子在我的每一寸肌肤上划开口子,眼前一片血肉模糊,这是我一直坚持的信仰?这就是我一直不敢挖掘的真相?无数次洛迟煜不能来见我的夜晚,无数个不能来陪我早餐的清晨,都有另一人在侧,把酒言欢,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他们有更多的话题,可以势均力敌的相爱,而我从头至尾只是替补,或者连替补也是妄想,不过是陪练的小兵,是盲目而可耻的第三者,而他甚至连一句谎言都吝啬给我。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结果更令人心寒,我几乎不战自溃,恨到发狂,不自觉地把关节攥的咯咯响。 脑袋里嗡嗡巨响像是跑过了一辆火车,我抖着手抓住了杯子,先喝口奶茶压压惊。 然而在被这巨幅照片冲昏头脑的后一刻,我猛然清醒,并感到某种危险的蹊跷,如此私密的照片拍摄于什么时间,是被谁拍的,为什么要拍,有一些场景甚至连我自己都不记得发生在什么时候,对方分明是有备而来。 第56章 流言四起 昏昏沉沉熬到下班,我如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去站牌等公车,谁知刚一出公司门口,便被久候多时的记者群蜂拥而至团团围住,我被这样的阵势吓得不轻,只感觉眼前镁光灯乱闪,照的我眼睛也睁不开,耳畔人声鼎沸,五花八门的八卦问题连珠炮一般地抛过来,如千万蚊蝇在耳,我只得抱头鼠窜,然而四面全是密不透风的人墙。就在我彷徨无助的时刻,猛然发现洛迟煜的车从人群背后悄无声息路过,我如遭雷殛,他是未曾留意,还是熟视无睹? 公司的保安见此情景,上前来驱赶记者,然而这样的阻止反而使他们更加的热情高涨,对于他们而言没有什么比知名总裁的一手花边新闻更具有诱惑力。他们紧密团结在我的周围,生生将我围在一块不毛之地里,求救无门。眼看就要被眼前的豺狼虎豹生吞活剥了,米素拨开人群挤了进来。 “别拍了别拍了……”她随手将摄像机照相机挡了挡,站到我身侧,我顿时感觉一股力量注满全身,单薄却无比厚实的安全感包围了我。 “在这里问她你们是问不出来任何问题的,不要浪费时间了。” 记者们眼见吓懵了的我一言不发,终于有个人站出来说话了,搞不好也是详知内情的人,为了不至于空手而归,于是一股脑涌向了米素。 “请问洛迟煜是什么时候跟这个女孩在一起的,他们之间目前为止是什么关系,传说洛迟煜与豪门千金要订婚了,豪门之间的联姻是不是与公司之间有某些利害攸关的纠葛……”不得不佩服这些记者们的丰富想象力,一部轰轰烈烈的豪门撕逼系列小说框架就在他们的几个问题里被勾勒出了雏形。 “这是洛总的个人隐私,我并不太清楚,如果他想要公布于众相信会第一时间召开记者会,大家留意便是了。” “请问你在这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是锐特企划部负责人。” “听说锐特的财务问题因为这件桃色事件受到了很严重的干扰,已经濒临绝境,是这样的吗?” “这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锐特四十年基业,这点小风波还闹不出什么财务问题。” “那……”记者喋喋不休,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请大家离开吧。”说罢,米素向保安使了个眼色,拥住我的肩膀往人群外走。保安强行疏通开一条缝隙,我俩匆匆钻了出去。 米素开车送我回去,我一路沉浸在刚刚的恶性包围事件里,精神恍惚。 “怎么了?被吓到了?” 我收了收神:“刚刚谢谢你。” “客气什么,上次你帮我解了围,这次我帮你,两清了。” “我到底是错了吗?错在不应该跟洛迟煜在一起?我就是想谈一场平平静静的爱情,像大家一样享受男朋友的照顾和爱,可是现在我半点也感受不到。”我对米素袒露内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跟洛迟煜这样的人在一起,注定要面对刀光剑影的。” 我泫然流涕:“米姐,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这么痛。”我哭,因为今天一连串的打击,也为连日以来受尽的委屈。 她腾出一只手来,将我搂在她肩膀上,像长姐,像老友:“原谅洛迟煜吧,他所面对的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这件事真的会对锐特造成影响吗?” “肯定会,因为这件事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有人在精心策划,这些私人感情的披露与曝光,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环节而已。” “那么他是不是真的要跟蔡静晨订婚了?” 米素颇感意外:“你认识她?” “有过几面之缘。” “应该不会吧,洛迟煜最近为了这件事几乎要跟家里闹翻了。” “啊?这么……严重。” “他带你去见他姐姐的事情被洛老爷子知道了,然后老爷子逼着他订婚,他不肯,老爷子给他施加了很多压力,所以他现在也是内忧外患。” 我讶然,洛迟煜一直在为我的安稳平静努力着吗?只不过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同,他选择独自承受这一切问题,不让我看见,不让我听见,只给我一个纯白无暇的世界? “洛家与蔡家的关系,千丝万缕,可能都要追溯到好几辈之前了,他们的婚姻是交易,是纽带,是维系,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所以每一代都要有人做出这个牺牲,你也知道的,只有关系融入了血液,才能更加持久和可靠,虽然这听上去有些封建的意味,但这个开放的社会,这座开放城市,阶级仍旧真实存在。” “而我的存在终究成为了他的负担。” “是负担,也是快乐。”她将车稳稳停在楼下,“我不上去了,家里还有一些事情,注意安全。” “好,你也是。”我下车关上车门,目送她缓缓远去。远处路灯、车灯、门头七彩灯闪闪烁烁,灯光下穿行而过的人影,似斑驳的旧梦,像极了永恒。 果不其然,舆论掀起哗然大波,以光一般的传播速度,青年企业家形象暴跌,锐特好不容易稳住的股市再起波澜……与此同时,一家名为勒克斯的美国做空机构,突然发布消息称锐特特装财务造假。短短四个小时,锐特股价暴跌50%,市值蒸发掉了一半。 倘若迟缓半招,锐特特装将面临摘牌退市的险境。洛迟煜临危不乱,一面暂停了股票交易,一面迅速反击,令法务部拟发声明对外宣告将以法律的手段捍卫锐特声誉,尔后带领团队夜以继日加班工作,相继发布业绩增长的财报和针对勒克斯指责的反驳。 然而,几日过去,收效甚微,大盘仍然没有回升,锐特仍然行走在风口浪尖,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我遥望着他们忙碌的背影,因为自己只能隔岸观火而心急如焚。对于那些照片的质问,我选择不发一言,虽然我的人生格局不高,但也明白,公司生死存亡之际,儿女情长如此微小。 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灌了一大口,借此缓解沉重的心情、沉重的脑袋、沉重的眼皮,只是往回走的路上,双腿像似绑了千斤铁球,短短的一段路,怎么都走不到办公室里面去。我努力地反思,不断反省,或许自己真的不应该在洛迟煜的人生中纠缠着,扮演一件衣服的角色,随时随地成为他的把柄,成为他千夫所指的软肋。 有人挡住了我的路,抬头撞见洛迟煜的笑容,眉间上的倦态反而增添了他成熟沉稳的气质,他接过我手里的咖啡,抿了一口:“干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措手不及的相遇,我还没有想好应对的修辞,是继续嬉皮笑脸,还是应该义正辞严,或者干脆怒气冲天……我踟蹰着。 “即使你闭口不言我也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不想跟你解释,一来有些事解释不清楚,二来事情的走向尚不明朗,已经不是我可以掌控的,所以在扫除一切障碍跟你在一起之前,谢谢你不要求我给你多余的解释。” 泪水涌入眼眶,又是等待吗?如果你明白,是否也了解,听不到你的官方回应,每一条八卦新闻对我都有着致命的伤害? 他深深凝望着我,用一种近乎悲悯而无奈的眼神,然后一吻落在我的额头,他的气息盈满了周遭的空气,带着他唇间淡淡的体温,我的额上便印下不能磨灭的痕迹。这是第一次,在公开的场合,他毫不避讳地以这样浪漫的方式宣告我们的关系,然而我的心中的芥蒂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因为他的眷顾而溃不成军,相反地如同有千万只刀在翻滚着绞,心碎欲死。 为什么每一次的分别,在我看来,都更像是诀别? 洛迟煜又把我轻轻在怀里抱了抱,我小猫一样乖乖伏在他的肩头,连呼吸也不敢惊动这稍纵即逝的温暖,而我这张曾得理不饶人的嘴,里头有唇枪舌剑,有针言刺语,如今半招也使不出来。他终于端着我的咖啡走远,边走边喝,我站在原地,将眼泪拼命地往回收,一切难熬的终将过去,我会在时间无尽的深潭里拨开迷雾见月明,只不过现在我仍需匍匐着前进。 两位招标部的同事从我身边走过,衣衫窸窣,谈论着公司的事情:“华横策远的标今年恐怕要拿不下了。” “是呀,谁不知道那位韩国的阿扎西谁红跟谁玩,现在我们出了这么大的事,公司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本来往年这个时候要签下一年的订单,但今年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是他们在物色新的合作伙伴,我们的标书送过去就被扔进了碎纸机,想一下谁愿意跟一个财务出现问题的伙伴合作呢。” “你说我们不会真的就这么破产了吧?” “这个我可就没法预测了,管他们怎么玩呢,咱们目前还是赶紧回去把标书做好吧。” 那位同事四下张望了一番,做贼心虚似得,喃喃低语:“你看到老板的那篇报道了吗?哎呀~~没想到他也是风流倜傥呢。” “看过了看过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二人嬉笑着讨论,声音渐渐听不真切。华横策远,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看来他对锐特的意义的确重大。 我打电话给袁毅,询问了华横策远的相关情况,从他那里得知,华横是锐特五大重要客户之一,他们的CEO是韩国人,叫金正民,年过花甲,早年留学美国,是华横高薪聘来的精英,在汽车油改气领域颇有建树,上任三年来保持了华横经济的持续增长,所以在华横内部说话十分有力度。 据说金正民是个固执的老顽童,想要拿下他的生意,总要对了他的路子,但各路人马千方百计似乎总也不得要领。 根据华横内部可靠消息,他们今年的合约百分之九十九不会签给锐特,虽然是公开招标,公平竞争,但实则已经内定山东欣能。 再次是锐特与欣能的博弈,而那些夸大其词的绯闻的报道,幕后推手似乎已经浮出水面。 第57章 诱捕老顽童 洛迟煜在各方奔走缓解危机,全力以赴保住锐特,而我作为公司的一员,不管是出于集体荣誉还是出于对洛迟煜的一点私心,也试图为即将绝处逢生后的锐特留住一笔生意,我相信洛迟煜,更加相信我自己,若这次能成功,也算是我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我报了速成班学韩语,因为大学时候有小语种的底子,所以学习起来并不费力。我每天下了班就连滚带爬地往培训班跑,挤公交车的时间用来背单词,对着镜子练习对话直到深更半夜……我觉得自己把毕生学习的热情都用在了这件事上,就算高考最后的冲刺时刻,都没能影响我的吃饭睡觉,而现在我简直废寝忘食。 天道酬勤,我用最短的时间学会了韩语的基本对话,然后伙同袁毅约了与华横内部的联络人一起出来吃饭。那位联络人也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本来之前的每年他都从锐特拿到不少好处,所以心里也是一千个希望锐特继续中标。 我从本次饭局中得到几个重要信息,一是金顽童的照片,二是金顽童休闲方式:钓鱼、高尔夫、逛夜店;三是金顽童的性格最讨厌别人跟他玩心计。有了这些信息后,我开始制定“作战方案”,可是想了很多方法,都觉得自己计谋拙劣,意图明显,估计表演还未开始,就被老头子看到了底线。 方案一边出,一边被自己推翻,三十六计翻了个稀巴烂,百度搜索、搜狗搜索、谷歌搜索仍然没有找到我想要的答案,最后还是袁毅的一通电话拯救了我,他说:“既然对方最能识破奸计,那你就实话实说好了。” 我茅塞顿开,狠狠一拍脑门,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简单的方法呢?见惯了套路的人,最不怕就是别人把套路玩的深,反正大家都不当真就好了。可是如果突然有人对他表演真诚,那总该会杀他个措手不及吧。 袁总监果然聪慧过人。 周日,天刚蒙蒙亮,城市并没有从黑暗中苏醒,植物的叶子还闪烁着夜里晶莹的露珠。我精神百倍背上钓鱼工具向郊区小公园出发。清晨的公园被一层朦胧的雾气笼罩着,有结伴跑步的人说笑着从我身旁经过,野花鲜艳欲滴,它们还没有迎来今日的第一只蝴蝶,有鸟儿在枝头兴奋地欢鸣,清脆嘹亮,如天籁般九曲婉转。若不是拜金老头所赐,我还不知道这城市竟这样宁谧的时刻。 公园里有一面大湖,此刻蒸蒸冒着白汽,章台柳沿湖低垂着,是这湖光最好的点缀。湖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木质长椅,寂寞得等待着前来休息的过客。草坪上三三两两坐着钓鱼的老者,岿然不动,神态庄严犹如在开一个国际会议,我分不清他们是专注地在做一件事,还是像我一样手上做着一件事,脑子里却想着另外一些事,这令我感到有些可笑。 我环视四周,迅速锁定了目标了金老头,还是花白的自来卷头发,还是我万分熟悉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的模样。他可真是老了,眼睑已经垂下来,看不出是在闭目养神还是时刻关注着他的鱼漂有没有动,总之就是一脸呆萌。 我不禁心生嫌弃,韩国的整容技术不是世界一流吗?怎么不去做个拉皮,至少也应该焗个油呀,这形象还流连夜店,能把到妹子吗? 为了便于伺机行动,又不打草惊蛇,我选了离他不近不远的位置监控。瞬间感觉自己智慧满满,如果再早生个千八百年,可能就没狄仁杰什么事儿了。卸下背包,一股脑将工具翻了出来,娴熟组装好,我将胳膊抡圆了,狠狠把鱼钩甩出去,安然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静观水面变化。然而半天也没看到鱼钩落水,哪去了?我仰面环视,目光顺着细若发丝的鱼线移动,忽然撞见终点处金老头目光阴森可怖地瞪着我,我的鱼钩就稳妥地勾在他的头发上。 糟糕,首战告败。我用力拉了拉鱼竿,纹丝不动。 只好放下鱼竿,厚着脸皮硬着头皮走过去,赔笑道:“大爷,不好意思,新手上路,腾云驾雾,多多包涵吧。” “你叫我什么?”声音自带混响,汉语说的流利。 我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更正:“先生,先生。” 金老头见我还算礼貌,伸手将几根稀疏头发上的鱼钩扯下来:“鱼线不是你那么甩的。” 哦?能得到名师授课?这可不失为拉近距离的好方法呀,意外提示~我立即佯装笨拙,又是乖巧懂事天真好学的样子:“那先生能教教我吗?” “这……”似乎一肚子的技能急于炫耀,却忽然收住宣泄的闸门。他将鱼钩往我手里一撇,“你这哪是真心想钓鱼,连个鱼饵也不放。”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粗心大意了,急中生智想到了化解尴尬的幽默:“这您可就不懂了,我是在效法姜太公,钓鱼嘛,讲究的便是愿者上钩。” “姜太公是谁?”金老头貌似对我的愿者上钩论产生了兴趣。 我故作惊讶:“怎么?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您没听过?” 他见被我质疑,面子不爽:“我是大韩民国的人。” 我一脸崇拜状,热情握手:“原来是韩国的大叔,啊你啊塞又(你好)。” “你会说韩语?”大叔的语气中透着惊喜,他不知道对于韩剧风行的中国,这无疑是烂大街的一句问候。 我将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捏,做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A little.” “这是英语吧。” 我吐吐舌头,其不慌不忙的心境仿佛印证我实力所在,确是精通三国语言无疑。 我爸爸从小就教导我,输人不输阵。无论何时,保持冷静就是成功了一半。 他不再与我言语,这时鱼漂猛烈晃动,他疾如雷电收杆,一条大鱼被拽出水面。他哈哈大笑,将鱼解下来放进旁边的小水桶里。 我盯着他,觉得无趣,坐回到自己的小马扎上,开始心猿意马的钓鱼生涯。 偷瞄了几个回合,看他不停地提鱼上来,而我这边始终纹丝不动。觉得一直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得速战速决才行。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我将带来的满满一大包鱼饵料找出来,开了包便往水里杨撒,隔个十分八分再撒一遍,果然奏效,金老头的鱼竿刚晃动两下就静止下来。起初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逐渐才反应过来事有蹊跷,转头发现我正撒饵料撒的酣畅淋漓热情洋溢。 气急败坏地冲我大声嚷嚷:“你这个年轻人怎么回事,自己不想好好钓鱼偏要影响人家。” 切,又是一副领导的口吻,以为所有人都是你的员工说教育就教育,我有钱我任性,我就喜欢尽倾江海里,赠喂天下鱼你管得着吗? “我在好好钓啊,不过在钓之前我得想办法先把这池里的鱼都吸引过来呀,不对吗?” 他怒气冲冲地收了鱼竿,将桶里刚钓上来的鱼全部甩进湖里,说了句“神经病”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哎,哎……”我的呼唤卡在嗓子眼半天没有释放出来,我望着他离去,喟然长叹,“弄巧成拙啊~”。 此计不成,进入第二套方案。 夜总会的舞池里,金老头扭腰摆臀,如同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周围一圈性感女郎环绕,皆是腿长露脐,浓妆艳抹。 今天的我着装特别朋克,对着镜子如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那是自己,就这样扭着生涩的步子便挤到了金老头的面前。不知是不是舞池霓虹闪瞎眼,金老头竟然对我巨有好感,一直咧着嘴笑个不停,中途还不自觉地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一曲完毕,他拉着我下场喝酒,我意有所图人敞亮,陪着他就是一顿豪饮,而他也是人富好挥霍,伏特加、白兰地、XO铺了一桌子,酒过三巡,他向我凑过来:“小女孩,玩的很开嘛,看你面孔生,第一次来?” 我大幅度点头,点的满头卷发乱颤。 “一个人?” 我再次点头。 “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来这里发泄?” 我借着酒劲来了虎胆,扬起一张脸笑地灿烂无暇:“我在吸引你的注意啊。” 他一震:“吸引我?” 我朝他卖了个萌:“怎么不认得我啦?今天上午我们才刚刚见过面的。” 他思忖了片刻,缓缓抬起手指着我:“钓鱼……” 我坏坏地笑,仰脖喝了一口,然后从包里掏出标书:“我知道您老人家急切地想知道我这样阴魂不散地缠着您究竟意欲何为,当然我呢,也并不打算吊您的胃口。这是锐特的标书,请您过目,我们今年的产品在环保以及安全性能上都做了进一步的优化,使用更加方便。” “原来你是锐特的。”他垂眼看了看标书,冷冷一笑,“你凭什么认为这点小伎俩就能让我改变主意,我也实话告诉你,今年我们不会跟锐特合作。” “原因呢?因为锐特财务有问题?还是因为锐特董事的一些绯闻?” “我们的合作伙伴,最起码应该是成熟稳重可以信赖的形象,而不是像个偶像明星一样不检点自己的作风,闹新闻,惹话题,商场很严肃。” “年轻人嘛,难免情场上栽点跟头,您又不是没年轻过。” 他冷哼一声,一掌打翻了我的标书:“我喜欢玩,但是我才不做脚踏两只船的人,回去告诉洛迟煜,不要破坏以往合作时候他给我的良好形象。”言讫,拂袖而去。 第二轮,我铩羽而归。 一身酒气走在路上,微醺不见醉意。天已经渐渐凉了,空气中有了秋的寒意。我穿越过重重马路,避开尖叫着疾驰而过的车辆,只感觉这人生有几分落拓。 开门换鞋,来不及开灯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他来了,像以前一样,没有预兆,悄无声息。 “你喝酒了?”他呢喃。 “恩。” “所为何事?” “来者何人?” 他倏地吻上来,缠绵,湿热,柔软的舍尖轻轻搅动着我的唇齿。少顷,他停止动作:“有没有感觉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我回手开了灯:“那我得看看才能知道。” 他见了我的外貌,眉头蹙得老深:“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这样……不好吗?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温顺的美羊羊?还是听话的小花猫呢?”我脱下外套挂在门边的柜子里,“既然大神看不惯,我还是先去梳洗一下,等我十分钟。” 浴室里哗哗水声遮盖了外面的一切声响,脸上的妆全花了,我用了很多的卸妆膏,终于洗出了一张自然脸。如果人的很多副面孔也可以用卸妆膏卸掉,那该有多好。然而那样又不好,都露出了本来面目,需要演戏的时候怎么演? 穿了睡衣——洛迟煜宽大的T恤,裹了头巾出去,发现洛迟煜正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奥,那我给你弄点水果。” “好。” “怎么会突然来我这,危机解除了?” “想你的时候,即使有要事在身,也要过来看看。” “哼哼,看来你想我的时候还真是少呢。” 习惯了不发问,我搓着头发走进了厨房。 他在,整个家都有了温暖的气息。从我的角度只能望到他的一只后脑勺,微微低着,隐隐能听到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我曾经臆想过很多种以后的生活,一直觉得这一种最切实际,不够奢华,不够浪漫,不够优雅,不够热闹,却最长久。如大多数的知识分子家庭一样,白天各自上班,晚上回家一起吃过晚饭,他在沙发上看报纸,我在厨房里收拾洗涮,等收拾完了就去看书,可以坐在他旁边,也可以离他有点远。安安静静,互不打扰,一切刚刚好。 可是这终究会成为不羁流年里最后的一个幻梦了吧。 第58章 分手定局 洛迟煜靠在我怀里,眯着眼睛,吃着我喂的水果,脸上站露出放松与享受的神采。曾经洛迟煜站在我的身边,高大伟岸,是我的铠甲,是我全部的安全感,有他在我便不惧怕任何飞来的明枪暗箭,他是超人,是蜘蛛侠,是我无所不能的至尊宝。而此刻他苍白的脸,略显憔悴的容颜,那些日夜撕扯着他内心的无法用钱解决的事情,终于使他的脆弱暴露在我面前。我拨弄着他的头发,发现几根银丝,微微用力将它们尽数拔了出来。洛大神也终究只是个凡人啊,会因为与父母意见不合而伤脑筋,会因为忧心而白了头。 “最近可有许多烦心的事?”我问。 “你一直都喜欢穿着我的衣服在家里晃?” 我看看自己的睡衣,瘪嘴笑:“对呀,没钱买新的,这个也很舒服。” “穿这个很好看。” “很高兴得到您的夸赞。” “我想给你说一个故事。” “你说,我喜欢听。” 细细数来我俩相识相恋已经两年了,似乎气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连墙上的钟都要走停了。 “有一个小男孩,他一出生就被一个富贵人家收养了,他们培养他,教育他,送他出国留学,支持他做事业,在他身上倾注了很多的心血,而且在这个小孩十几岁的时候,就为他定下了婚事,对象是男孩家里世交的女儿,但是他们在童年里从来没有碰过面。许多年之后,这个男孩成了商界的风云人物,也在无意间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感觉有家不能回,有爹娘不能认,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所以那天他就一直坐着,双手扶着方向盘,不知道方向在哪里。就这样他在车里坐了一个中午,天气很闷,车里很热,他几乎窒息,但他并没有想要逃离,如此结束一切也挺好的。可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女孩冒失地出现了,在他的车窗玻璃上照镜子,整理衣冠,那么认真的样子。小女孩来了,带着希望。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救了他一命。”说到这里,洛迟煜转愁为笑,脸上都是甜蜜的春光,“生命真是充满了奇遇,我不能自持地被她吸引,打开了车窗,也救赎了自己,而她惊恐万状的表情成了我生命中挥之不去的风景。” 我泪光潸潸:“没想到这才是其中玄机。” “唐小漪,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记得了,这么糗的事情,我怎么会忘。” 他双目含情地望着我:“不是那次。” “嗯??难道再之前我们还有擦肩而过?” “何止擦肩,那时候我记得你是工商联总商会会刊编辑部的采编,天达科技招商会的那场晚宴,你是唯一没有化妆的女孩子,跟在陈会长的身后,挨桌敬酒……我见惯了晚礼服和精致妆容,明眸皓齿吐气如兰,她们连微笑都是标准的八颗牙,而你顶着丸子头,素面朝天,穿着棉布裙,帆布鞋,就像十里红花中突然冒出来的一片绿叶,在腻眼的环境里带给人一股清新清爽的气息。我当时就觉得你是一个很有勇气的女孩子,居然敢以这样的装扮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所以就分外注意你。” 我真的不想告诉他那时的我,对这一切并不是有意为之,而是我实在没有钱置办一身像样的礼服去映衬那场盛大的晚宴,所以我只能硬着头皮以寒碜的装扮登场。 “你?你也在其中?” “当然,那天在场的功成名就的企业家不胜枚举,名媛们都忙着引起绅士们的注意,只有你默默坐在角落里打游戏,笑的前俯后仰,那时我刚好跟一个企业家寒暄完毕,就装作路过你身边,发现你玩的是,斗!地!主!” “你确定当时没觉得我是个脑残?”我对洛大神的另类审美疑云难消。 “我觉得你很真实。” 这就是传说中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吧,我能说斗地主可真是我的福星么?在任何别人看得见以及看不见的时刻,我总在不知疲倦地斗地主,如果时光逆流,回到□□时期,我这样的表现,肯定会拿到积极分子无疑吧。 “然后我们一行人去打台球,每桌都会分到一个女生,由女生开球,很巧,你被分到了我们桌。你当时的姿势摆的非常标准,很酷,我们都认为你也应该是一个高手,只是没想到,你酝酿了很久之后,一杆推出,球只微微滚了两圈。我们都认为你是来搞笑的,后来还是陈会长替你解得围。 “呵呵……”我赧颜笑笑,“其实我打台球一直都是练得摆姿势来的。” “恩这一点,我可能是知道的。那时候,我对你蛮有好感,没想到缘分这么奇妙,会安排你再次来到我身边。” 我抚额哀叹,往事不堪重提,人生已多风雨,我那时候哪是去搞笑的,我分明就是全场的搞笑担当好吗?我如果知道日后还将会跟位列大boss其中的洛迟煜相见,玩命也要少一些粗俗表现好吧。 可是人生的危机处又暗藏转机,谁能想到那时候为自己不登大雅之堂而无比懊恼的我,竟会因祸得福,得到一位高雅男士的另眼相待。实乃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呀! 我无限感慨地挤出一句自黑无下限的话:“没想到您是这样一位重口味的boy。” 洛迟煜深吸一口冷气,咬咬嘴唇,狠狠在我的头顶敲了两下。脸上分明写着,我的眼光再差也不许你鄙视。 他的眼睛复归于雾霭重重:“人从一生下来的时候就注定了要背负很多责任,当然可以选择懒惰、逃避、推脱来使那些重担不加注在你的肩膀上,如此一来的确要轻松自在很多,但那不意味着这些责任就消弭了,你不背的总要有一个替你背,要么是父母,要么是子女,要么是你的丈夫或者妻子,总之都是离你最近以及最爱你的人,所以你往往不能选择自私。” “这些我当然懂。” “我有过很多的女人,名门闺秀,歌星影后,她们躺在我的臂弯里,问我爱不爱她们,问我最爱的人是谁,我说爱,最爱的就是你,但我真正爱的那个人,她却从来没有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很希望她问,因为我特别想跟她表白。” “她……” “为了跟她在一起,我很努力地扫除障碍,虽然我走的很慢,但我从来没有后退,我想给她一个平静的没有外人打扰的世界,可是那么多的坎坷,我似乎总也扫不完。” 我明白了他的话中意,这一晚上的铺垫,解开了残存我脑海中的一些疑惑,真情实感也好,蹩脚的说辞也罢,那些他无法启齿的话语,就由我代为表达吧。 “不悔梦归处,只恨太匆匆。迟煜,你接受订婚吧。” “唐小漪,我多希望你能等我,可是你的青春这么宝贵,我这样要求又显得自己太过自私,可是对你放手,我却又觉得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尽管对你的所作所为我有过很多的猜疑,但自始至终我从未怀疑过你的人品,只不过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力有未怠,谁都不爱别离,可人生总不能尽如人意。我们之间,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感谢这三年来你给我的厚爱,我铭记在心,也不再想成为你的负累。锐特现在危机难度,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陪着你,毕竟在我最艰难的时刻,也是你在我身边。” “你不需要离开锐特。” 我故作轻松:“现在我是自由身喽。”一瞬间如释重负,一回头心如刀绞,虽然开始便注定了结局,但结局来时兵不血刃,依然没有活路。 曾经笃定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承诺,听起来像个玩笑,他失信了。而我内心已然决定除了快递,此生,我不会再等任何人。 “走了也好,要不然我还要整日提心吊胆,害怕你什么时候会离开。”我张着嘴,大口吸气控制翻涌而出的泪水,伸手去倒水,不小心碰翻了杯子,与它一同倒下的还有伪装的镇定和挂在唇边从容的微笑。 他在旁沉默注视着这一切,不知如何安慰,也不知该如何辩解。 终于抑制不住汹涌的泪潮,我重新拿了两只杯子注满白水,一杯递到他手中,一杯自己牢牢握住:“跟我在一起的这些岁月,我不求其他,只求能在你的心中,留下一个阴影。今后的日子,你和你的声色犬马,我和我的各安天涯,深情而不纠缠,我干杯你随意。” 咕咚咕咚喝完,眼见这一杯水都化作了眼泪,我飞奔上楼。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道,前方究竟还有什么艰难险阻,我要遇见多少事,遇上多少人,最后走向什么境地我也都无从知晓,但我心里清楚,从今以后任何一个时间、任何一个地点,洛迟煜再也不会以一个爱人的身份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第59章 碾压黑粉 金老头照常在钓鱼,他没有被我的行为惊吓的躲起来,老江湖就是老江湖。我还是坐在原地,刚好的距离,安安静静,不争不抢。起初他对我的到来似乎有所忌惮,时不时便要窥伺我两眼,后来可能是发现了我除了用韩语向他问候早安以外,根本没有调戏他的意思,且情绪低落,不如往常活跃,就渐渐放松了警惕。 我若有所思盯着湖面,碧波微漾,又是一年冬季悄然而至。算起来我来苏州四年了。四年,我不再年轻,即将三十的年纪,脸上水分不足了,眼睛里也没有了最初那一股子清澈勇敢的冲劲儿,事业马马虎虎,爱情一败涂地,回想这四年里做过的有意义的事情,竟是搜肠刮肚也没有想出哪一件是值得纪念的。 如果非要找一句话形容这四年的生活,我想最贴切的就应该是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萎靡不振吧。 有鱼咬钩了,鱼漂被下面的鱼拖拽地浮浮沉沉,我并没有注意,用心发着我的呆。 “哎呀,是条大鱼。” 我只感觉手上一轻,鱼竿已经被人拿了起来,一条啤酒瓶长的大鱼扭动着浑圆的身体被提出水面。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就算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也至少应该在鱼咬钩的时候装出兴奋的样子来嘛,这是对它献出生命博你一笑最起码的尊重。” 我仓皇抬头,发现金老头正在收鱼竿,将鱼娴熟地拿下来扔进旁边的水桶里。 “阿扎西,你怎么有心情理我了。” “我看鱼咬钩了半天你一点反应没有,再不过来鱼要自杀了。”他疾言厉色,但我分明从那口吻中听出了一丝丝爱的教育。一定是我幻觉了。 “那我得代替鱼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谁让你接话搭讪的,想撩我,门儿都没有。”他又气呼呼的走了。 我一脸茫然,果然是圣心难测。 连续的几天我又得到消息说他在哪天会去跑步,哪天会去喝咖啡,我立即周密部署,总在他的目的地等待着他。这次我什么话也不说,瞅准时机就是各种递交投标书,他每次都是如来神掌,毫不犹豫地将我们的心血打一边去。 可是我始终牢记客户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户如初恋的“坚持,不要脸,坚持不要脸”三项原则,对他劳不放手。 我依旧欢天喜地去上班,就好像生活上没有发生任何的变故,我依旧面带微笑,放浪形骸地跟同事们寒暄。最奇怪的是这一个月,迟到王竟然总是第一个到,收拾办公室的卫生,打理花草,整理文件,让每个人的桌面都光可鉴人。 大家都以为我被下降头了,我想大概也是的。 辞呈正式递交,米素抬头看我:“真的决定了?” “也不是我的决定,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她没有劝说,也没有挽留,挥笔在上面签了字:“月末就走?” “恩,把我手上最后的问题处理完。” “不打算参加年会了吗?” 我摇头:“不了。”年会对我,已然没有了期待。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希望今后还能再遇见你。” 会遇见吗?无缘的两个人即使住在一个楼层擦肩而过也很难看到对方。我退出她的办公室,心中隐隐抽动着一丝不舍,之于锐特,我终究变成了一个过路人,即使我曾在这里奉献了三年的青春和热血。 年年岁末都是最忙碌,今年也不例外。代理商做促销宣传活动,需要大量的吊旗、易拉宝、海报、展架等等,我与何禾我任务多责任大,各自负重像是被钉在椅子上一样,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右手握着鼠标,左手操作快捷键,屏幕上色彩与图像交替变换,感觉自己充满技术范儿,也是耀眼瞩目的大神了呢。 长时间盯着屏幕,眼睛酸涩,恰巧定稿了一张图,我长长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已经大半天水米未尽,拿起杯子空空如也,起身去茶水间。 正仰脖喝着水,乍然瞥见蔡静晨出现在公司,小香风淑女套裙,拎着香奈儿限量款黑色挎包,短发张扬,扭着柔软的身子,目中无人地走向洛迟煜办公室,这样的气场,远远地亦能感受到自信和骄傲。 旁边的同事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听说这就是第一夫人。” “奥?是吗?身材还真不错呢。” “千金大小姐嘛,保养也跟的上。” “就是因为她才甩了企划部那个吗?” “应该差不多吧,据说这个女孩子的家世背景可了不得。” 那女孩扼腕叹息:“哎,真是可惜,也不知道企划部那位是什么颜值,这社会哪有灰姑娘,现在美梦细碎,自己还被人白玩了,所以女人啊,不管什么时候都得要自爱。” “脑子是个好东西,但并不是人人都有。”另一个女孩一副与之同仇敌忾的酸黑脸。 如果这时候我还在矫情的默不作声,然后回到座位上哭天抹泪,那我唐漪就是世纪大怂包,可惜我不是。 我“噗”的一口水兜头盖脸向她俩喷出去,这种开局就扔“王炸”式的攻击极具震慑力,当即将二人炸得怀疑人生,这一招反其道而行之使我迅速占得上风,首战告捷。 “你们知道个屁啊,在这里乱嚼舌根,我就是企划部的那位,你妈没教过你们不要随意评判别人吗,你们认识我是谁?你们见过我跟洛迟煜之间发生的事了吗?你们又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我教你们啊,书白读了,这么大岁数白活了,上班不工作在这里喝咖啡聊天,你们真当自己是锐特的蛀虫啊。”我声音洪亮,不留丝毫情面,语速快得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都说了哪些难听的话。 二人貌似被我骂醒了,立即意识到自己受了屈辱:“就说你怎么了,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不让别人说啊。”说罢合力就要手撕本宫。 我岂能示弱,反手还击:“我他妈谈个恋爱还见不得人了,抢你们老公了吗?”奈何寡不敌众,我很快被二人撂倒在地,然而其势虽弱,其锋不减,我在地上犹如武林高手附体,手蹬脚刨,二人总不能近身痛快攻击。 这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前来喝水的人,争争蕾蕾也在其中,见我以一敌二,对方以多胜少,顿时正义感爆棚,二话不说施以援手,将二位八卦女牢牢制服。 我从地上爬起来,发型凌乱,形象尽毁,气不打一处来,“咣咣”踢了她俩两脚,二人发出痛苦的娇吟,苏到骨子里去了。周围人见我如此年轻气盛,纷纷劝阻,并“绑架”了我。 洛迟煜许是听到响动,此刻也出现了,同事们让开一条路,洛迟煜屹立于事故现场,仍是一个冷漠的表情演遍人生喜怒哀乐的超凡境界:“唐漪,你是打架王么?” 我的视线路过他的脸,最后落在那两位女生的身上,也是没有半分的眷恋和缠绵,就好像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携手并肩。我一脸杀气,怒叱道:“毫无三观的人,我在教SB做人的道理。” “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是不是过分了些?” 我泠然一笑:“过分?呵呵~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哪句话说的过分了,不过每次我过分的时候,我都很开心。” 那二女气的眼圈都红了,娇滴滴地跟洛迟煜要公平:“洛总,你看,她什么态度?” 洛迟煜又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难道你们刚才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她就会跟你们撒泼?” 二人理亏,惭愧地低下头,再不狡辩。 洛迟煜又转向我:“以后处理问题不要用这么激烈的方式。” “跟人用人的方式,跟畜生就得用畜生的方式。” 二女气的干瞪眼,狠狠想要挣脱,再胖揍我几拳。我底气足,立即瞪回去,下巴扬得老高,满脸挑衅“来呀,咬我呀。” “好了,不要再闹了,你们两个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回去工作吧。”他对着二女到。 听了洛迟煜的命令,我首先屏退左右,整理衣冠,转身离去,猛然发现远处观望的蔡静晨,投过去一个礼貌的微笑,极尽潇洒之能事。 我与八卦女大战茶水间的事情很快传成为了锐特新一季茶余饭后的谈资,我彻底成了女英雄,被其他喜欢嚼舌根的同事所忌惮,自此我鲜有机会与洛迟煜的名字一起出现在别人口中。 听说,一家神秘公司收购了锐特30%的股份,成为公司的重要股东之一,交易时连连正式的尽职调查都没有做,便签了合同,双方之间的信任可见一斑。随后,又连续有几家公司收购锐特约4%的股权,股票恢复交易后,股价开始强劲反弹,很快超越了之前的价格,锐特顺利度过了危机。 而距我离开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 不知这一走,是否就是后会无期。 新一期的宣传物料做好了,米素安排我前去对账,顺路把东西一起带回来。 信息核对完毕,没有任何异常,我们成功交接了单据。车间的一个角落,整齐堆放着我们的物料,我吩咐司机把它们都拿到车上去,自己捧着本子逐条记录:易拉宝10个,吊旗50,条幅3个…… 忽然听到有人喊我:“唐漪?你是唐漪吗?” 循声望去,发现一位气质出众,长发飘然,婀娜多姿的少妇,正款款向我走来。我失声叫道:“小文!” 第60章 故人 她同我握手,一笑倾城。粉嫩的唇,小巧的鼻,顾盼流光的眼,精雕细琢早就不是当时不惹眼的小服务员。 “你……你怎么在这?”在我的印象中,小文应该不会平面设计这种苦逼的技能,也不能将office软件运用自如,况且这一身装扮,也根本不像无名小职员,那到底是什么工作呢? “你有时间吗?” 我看看地上的物料,又望一眼外面停着的车:“半小时可以。” “好。可元,帮我把小会议室准备一下。” “是的,凌总。”那个叫可元的人小跑去了,看样子像是助理,她对小文的称呼让我惊愕,仅仅一年多的时间,由服务员到总裁,听起来似乎是一个特别励志的故事。 我跟司机打了招呼,由小文引着一路来到了会议室,泡好的茶冒着袅袅水汽,我看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真开心能在这遇见你。”小文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好像才一会儿会儿不见,转身你就成总裁了?” 小文笑的不满不缺,像是训练过一般,甚是好看:“我实现了土豪梦,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吧。不过也很遗憾,豪门规矩太多,我最终因为那些看得见的以及看不见的束缚而败下阵来。” “有那么难啊?” “那你以为呢,本来就是不般配的两个人,我凭借青春貌美与我前夫的钱势做等价交换,可是婆婆却不这么想,他的家人也不这么想,只觉得我是花瓶,也大多不待见我,然后我就以阔太太的身份终日死守在那三百多平的别墅里,一举一动都有人点评,一言一行都有人谈论,我觉得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虽然活着,但是还不如死了。” “所以你就揭竿起义了?” “恩,当时我怀孕了,我拿孩子做了个筹码,威逼我前夫给我一个营生,如果他不给,这孩子我也不留了。” 用孩子作为要挟的底牌,这或许是一个女人悬崖之上唯一逆袭的办法:“到底是亲生父亲和奶奶,你如愿以偿了。” “这是我应该得的。” “真没想到,我们一直合作的外协,老板竟然是你们的前夫,世界可真小。” “这家广告公司是他很小的一个分支了,平时他几乎都不怎么来,给我也算是不痛不痒。什么时候考虑离开锐特呀?” “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锐特了?”难道去豪门走了一次的女人都有先见之明? “洛迟煜呀,你们不是应该分手了吗?” 我越发觉得小文神乎其神:“你也看了报纸?” “当然,而且你们的事情在圈子里,也是被我们津津乐道呢。哎~怎么就结束了呢,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在料理店打工的时候,我经常看到洛迟煜在店前面的香樟树下抽烟,你一出去他便躲在树后面,几乎每个你晚归的夜晚,他都开车在后面跟着你,车子是Discover 4,没错吧。” 我感觉眼眶有一些热:“我……怎么从来没发现过。” “这得问你自己啊。” 是啊,是要问我自己,问我为什么这么粗心,问我为什么如此大意,连守护我的人就在身后都没有察觉,还不停责备着他的薄情寡义。前有于佑文,后有洛迟煜,我始终是个失察的女生。 “他跟蔡静晨要订婚了,我们也收到了洛家的请柬。” 我将眼睛看向高处,及时收住了泪水,扯出一个看上去并不介怀的笑:“是吗?郎才女貌,从发梢到指尖的登对,洛迟煜如果没有选择她,才是真正的买椟还珠了。” “唐漪,恭喜你选择了一条光明的道路,你不是那个世界里的人,自然与那个世界有着很深的芥蒂,圈子不同不要硬融,高端阵地向来不是忍辱负重就能成为笑到最后的。” 我笑而不答,尽管我明白这些到底,但那一句祝福我还是难以开口,毕竟曾许诺一生做我塘里的池鱼,也是一转身,一切都变成了玩笑。 “现在的世界是你想要的样子了?”我问。 她满意的点头:“有事情做,无需任何人的认同,因为事情做好了就是堵住悠悠之口最有力的证据。” 回途的一路上,我都在思考小文说的话,她的巅峰到低谷到如今的安稳平静,所能依赖的不过是自己。 那我呢,我又能依赖谁?他曾送我一个安置自己的地方,曾为我平凡的日子添色增彩,曾在漆黑的夜里偷偷送我回家,可是如今他要订婚了,与别人。 种在阳台上的蔷薇花开了。在冬天里,忘却时令。窗外大雪纷飞,霍冰有空来看我,我们坐在阳台的榻榻米上喝酒,暖气开的很足,她的脸色因燥热而绯红。 “这房子真不赖,洛迟煜对你也算不薄了。”她的口吻里,似乎有羡慕,又有一些苍凉。 我从温缸里拿出酒壶,给她满上:“这或许就是我们最好的收场。” 冰冰望着窗台上那一朵蔷薇:“这花现在开了,真是抢梅花的风头,如果植物会说话,这要赐一丈红了。” “可能我这的温度太好,让它有些忘乎所以吧。” “漪漪,你喜欢什么花呀?” “恩~~我喜欢树上的花。” “树?” “开满花的树,然后再结一颗硕大的果子,那样的花开也是孕育,真令人敬畏。” “切~真受不了你这文绉绉的气质。我呀,就喜欢红玫瑰,大捧大捧的,艳俗,但就是美丽。” 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各有喜好嘛。” “我好像要结婚了。”她眼神迷离地饮了一口酒,刻意吧唧两下嘴,那么儿戏。 我惊愕不已:“结婚?跟谁呀?怎么还好像?” 她朝我媚眼横抛:“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好像是在旅行中认识的吧,一个中年离婚男人,他问我要不要答应他,如果我现在同意跟他走,他可以带我回台湾结婚,也可以在这给我举行婚礼,只要我愿意,地点随我选。”她懒懒地往椅背上一倒,醉意渐浓。 “不会吧,你别被他骗了,现在人心多险恶啊。”我赶忙制止,怕她冲动,怕她又像个孩子一样放纵自己。 “你知道吗,林纳拓也结婚了,生了个孩子,死啦,哈哈哈……”冰冰爆发出一阵不寻常的笑声,我从那笑声里没有听出任何得意的色彩,只有悲伤。“就该死的,他的孩子若是健康成长,那我的孩子怎么办。” “你还在意他。” 她摇头:“不在意了,但是也不希望他过的好。” 我忽然间明白,由爱生恨,有多少恨就有多少爱表达的是怎样的情感。不爱你的人往往比想象中更加不爱你,虽然可以原谅和理解,但是却恨透了他的不爱你。“那你为什么会想要跟这个人结婚呢?” “因为我看透了,找男人不求大富大贵,但求知冷知热。最失败是,寻不到大富大贵,又错过了知冷知热。我不想错过他。” 我点头,怅然明白女人的性格各有不同,但殊途同归的梦想只不过是拥有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他给的爱之多超过钱,超过她左顾右盼的野心,超过她承受的困难。如果遇到了这样的人,她们愿意为之放弃性格,放弃坚持,放弃内心制定的信条。 而我终究不愿放弃这些的原因,不过是因为,爱那样少,金钱填补不了。 尔后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跟洛迟煜偶然性的遇见。比如那夜晚归,我在街边的大排档发现了他的身影,一身休闲服代替西装,呆然坐着,目光不知停在哪里,即使湮没于芸芸众生中也难掩脱俗气质,叫人一眼便能认出他。他坐的那张桌子上放着几只空的啤酒瓶,还有狼藉的食物,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是缅怀?还是偶有兴致,一低头,脚上加快了速度,就当做从来没有见过他了。 再比如那一日,宝格丽咖啡的落地窗前,我隔着玻璃路过他喝咖啡看公文的身影,擦肩而过,我猜想他也遇到了我。但我们谁都没有停下来追逐对方,我已失去了再去相信的勇气,而他也无法越过谎言来拥抱我。 将往事尘封在心里,记得你的眼睛,以及那些抓住你的手走过的朝朝暮暮,相见不如怀念。 年会所有的细节准备完毕,也到了我离开锐特的时间,站好最后一班岗,不辜负生命中每一段时光,每一个境遇,每一个人,我努力着做到。不经意间想起还欠袁毅一盆万年青的诺言没有兑现,打车去花市精挑细选了一盆,粗壮的枝条,墨绿色滚圆厚重的叶子,秀丽而清新,是袁毅的气质。 他还是站在窗户前修剪花草,阳光一泻千里,窗台上增添了新成员,文竹、山茶、多肉,本来他的背影有些寂寞,但是衬托在这样的意境里,就忽然如诗如画了。 愁云驱散,我语笑嫣然:“又在铲土?” 他回头看我,背阳的脸爬行着淡淡的欢喜:“你来了。” 我将手里的万年青举了举:“给你送花来了,言必信行必果。” “这么当真?我都已经忘了。”他笑着接过去,“长得真好。” “我要走了,以后见花如见人。” “其实……工作是工作,感情归感情,你不需要这样选择的。” “我离开不是因为洛迟煜。” “那是因为什么?” “以前,我的父母每次给我来电催我回家,我总觉得有事情没完成,不能走,虽然我也说不上来这是件什么事情。现在我终于找到了我执意留在这座城的理由,是为了命中注定的那场遇见,遇见洛迟煜,遇见你,遇见米素,遇见争争、蕾蕾、何禾……正因为有了这些遇见,这座城市对于我便不再是寂寞的废铁,当我把这一场遇见走完,我也就心甘情愿的离开了。” “要回家吗?” “还没有定去哪里,也有可能游击战吧。如果能够浪迹天涯以梦为马,那人生就快意了。” “那我祝你梦想成真?” 我双手抱拳,做后会有期状:“谢谢。” “金正民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呶呶嘴:“尽人事听天命吧,明天我会再去一次,如果不成功,我也不强求了。” “你是勇敢的姑娘,一定会有好运气的。” “借你吉言啦。”我卖了个萌,“好了不耽误你这个辛勤的园丁工作了,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这时,袁毅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他做出一个打断的动作,接了电话:“恩,对,是发过,好好,稍等……” 袁毅没有放下电话,对着我道:“唐漪,你去我电脑,在我□□上找一下我与张董秘的聊天记录,找一个叫宋杰的电话号码。” 他说完继续听对方的指示,不停点头。我得令立即照办,打开他的□□,昵称几个大字赫然惊呆了我“沅去无旖”。 不会是重名吧,我快速进入了他的□□空间,发现只允许自己可见的游戏相册里,有大量我们一起刷图的合影,我机械般地点开一张张照片,内心久难平静,确是我的沅去无旖,可是他不是在徐州吗?怎么会跑到了S城。 “找到了吗?”袁毅催促。 “啊,找到了。”我仓皇应对,向他报出了电话号。 他挂了电话,我不记得自己是以怎样的神态从他的小隔间走出来的,我只知道此刻的我,无法直视他的也眼睛。 他没有觉察我的反常,柔和询问:“东西多吗?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没什么,除了记忆,我在锐特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我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叫住了我。 “唐漪,我有女朋友了,谢谢你那段鼓励我忘记过去的话。” 我停住了脚步,他有女朋友了,那么他始终放不下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是游戏里的我?是不是说我曾经热烈的追求终究在我放弃的当口,也有了沉默的回应?那如果再坚持一下,是不是就能收获更多,错过更少?对于我曾经劝他的一席话,对日后的我是否同样适用?人总是劝人,却无法说服自己。 我回头朝他,还是藏不住满心的疑问:“沅去无旖?是你……” 他点头致意,笑意盈盈:“是我,Miss千城雪。” 第61章 告别和铭记 “你一直知道是我?”我仿若仍置身于幻境梦中,哽着嗓子问。 “一直,始终,我都在这里等你。” “为什么……”我红着眼,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瞒住我。 他沉默低头,继而绅士而礼貌地拥抱我:“因为你有你的人生,而我能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护你一程。” 我臆想中遥不可及的人原来就在身边,他以自己薄弱的力量为我挡过许多麻烦,而我浑然未能从相处的点点滴滴中找到沅去无旖的浮光掠影,由此可见隔着一整个网络世界的爱慕有多自作聪明。 内心幻想过千百种沅去无旖的样子,阳光的、忧郁的、深沉的、幽默的、单眼皮的、双眼皮的、热情的、孤独的……每一个都无法对上眼前的袁毅;同时幻想过千百种相见的场景,偶然的街头回眸、约定好的七月咖啡店、盛夏的一场大雨过后、栀子花雪白芬芳的清晨……总之应是神秘而又美好,却没想到他早已见过了我的随意潦草,而我还一无所知地同他倾诉着那些他已经了然的事件,甚至连我知道真相的方式都如此缺乏情调……我戴上面具,连句你好/再见都忘了说,落荒而逃。对于这个人,我还是无法做到与他在现实中目光交接。我可以接受他是袁毅,也可以接受他是网络世界里的沅去无旖,却没有办法接受不爱的沅去无旖恰恰是爱着我的袁毅。 接连的挫败感某种程度上令我有些心灰意冷。我意兴阑珊的在数九寒冬之夜裹上棉大衣游荡,我要去金正民的府邸为我最后的心愿勉力一试。公交车在曾经的韩国料理店前报站,我望着宾客满座灯烛明亮的小店,忽然想去看看那个过客老板,我想见他一面,哪怕再帮他端一会儿盘子也好。 冬天的夜难得有月亮,店前梅花密集地开了三两株,那样的红,无关于清雅,有一种妖艳的美感。月光洒下,如同照进了人世的万丈浮华,凡尘种种皆成了戏言。 我出现在门口,看新的服务员扎着头巾、脚带小跑给客人上菜,她比那时的我和小文更年轻。 在招呼客人的老板无意间发现了我,露出灿烂笑容,他的面色越发红润,身体比以前发福了一圈。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我?想吃点什么,我请你。”他上前与我说话,仍旧记得我。或许总有一些事令人印象深刻吧。 “我来给你做一小时的服务员,这次不会再出问题。”我上前,快乐地自荐,像是一只脚刚踏入社会的少年。 他眼角有笑意:“敢用。” 我放下包便走马上任,对上菜的顺序依然烂熟于心,比如热菜上了之后才上米饭、烤肉之前先调蘸料……我得心应手地招呼着每一桌客人,仿佛又只是一个心无二用的服务员。 “小唐,去包间给客人添壶水。”老板喊我。 “马上到。” 我端着水壶推门而入,在迎上客人目光的瞬间所有的表情都凝在脸上,人生的每一次际遇,都是上苍赐予的礼物。我做梦都会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情况下以这样一种方式邂逅金正民。 我一时定在门口,进退迍邅。 “是你,你到底有多少重身份?”金老头打破僵局先同我说话。 “老头,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意识到这样的机缘巧合可能比我刻意去他家门口守候更容易取得胜利。 “难道你不是跟踪我至此的?你为了我还真是煞费苦心。”他呷了一口酒,面前摆着一碟紫菜包饭和各色韩国小菜。 我将水壶放在桌子上,双指并拢做对天发誓状:“绝对没有的事儿,我甚至已经放弃你了。” 他被我这一语双关的话羞得面红,转过头去继续饮酒。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来这里吃饭呀?”我端着一副笑脸凑上去。 “这是我哥开的,我还不能来了?”他一脸我多管闲事的恼怒。 “你哥……奥~你是说金老板是你的哥哥!”我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手,“幸会幸会,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眼熟呢。” 他看看我手,又看看我:“咱们是亲戚吗?” 我发现自己好像的确有了那么一点没摆正位置,立即收手坐到一旁。 他满脸差异看着我:“怎么?你想留下来跟我喝一杯吗?” 我厚颜无耻地忸怩道:“其实也可以。” 这时,金老板端了砂锅大酱汤进来,见我盘膝打坐与金正民相谈甚欢的样子神色一滞:“你们两个认识?” “有一些过节。”金正民面不改色道。 被他一说,金老板越发狐疑不解。金正民继续解释道:“我出入的地方总有她的影子,由此我判断这个小女孩非常的可怕,现在我决定向黑恶势力低头。” 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决定看一看我的标书了吗? “您是说……” “还不快去拿?我知道你一定带在身上的。” 我如离弦之箭下地找包,眨眼功夫已将标书呈了上来,金老头笑眯眯地接过去,并用行动向我证明,你大爷就是你大爷,高兴了我就伸手接,不高兴就打翻,不需要理由。而我也向他实力演绎论毅力的重要性,让他见识到了真正的钉子户精神。 他边看边不住的点头,最后合上标书:“锐特实力还是相当有的。” “这么说我们有希望?”我喜出望外。 “商场不是做慈善,我也不能跟你保证什么,只能说我会将锐特纳入考虑范围之内,而具体能否中标,还得看你们的质量与价格。” 我真臂高呼,大喊万岁,能争取到一个机会,我已算功德圆满,再去无端要求过多的余地,就未免太过得寸进尺。 我们在一起叙旧良久,包括那次被炸飞的顾客,小文以及我走以后店里小小的变化。老板告诉我他们都是朝鲜族的中国人,很小时候就跟随父母去了韩国,但长大以后,仍旧思念故土,所以兄弟二人双双归来。 我不禁感慨,缘分百转千回,很多时候似乎就总也跳不出这个圈。 金老头始终不认为我是对工作认真负责才一定要争取这一次投标的胜利,我知道瞒不过,就把我与洛迟煜这段不成气候的爱情同他讲述了一下,并表明我想做成这件事的缱绻私情。 金老头只是笑着评价我也是性情中人。 最后金老头慷慨地派了司机送我回家,归途中洛迟煜给我打来电话,我端着电话许久也没敢按下接听键,洛迟煜从来没在这个时间给我致过电,该不会是其中有诈吧? 那电话就在我手上执着地响着,司机都看不下去了:“怎么不接电话呢,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还能从电话那头飞过来打你呀?” 正解。本来也没做过亏心事,有什么可躲闪的。 “喂,你好,我是唐漪。”我语调平缓,一本正经。 “你是唐小姐啊,快点过来一趟陶然居,洛总让你来帮他把车开回去。”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真不省心:“抱歉,我已经不是他的员工了。”我拒绝他的要求终于如此果断。 “哎呀?那我们问他找谁来带他回家,他说唐漪?是他说错了吗?” “我不太清楚,你们翻他电话本找蔡静晨吧。”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啊。”对方虽然没找对人,但被指了一条明路,愉快地挂掉了电话。我闭上眼睛,心底又微微泛起了一些别样滋味。 没过一会儿,电话又想起来,还是洛迟煜。 “喂?” “蔡静晨不接电话怎么办?还是你过来吧,把他送回家也好的呀。” “我……” “快点吧,唐小姐,洛总喝醉了根本就不省人事,我们不知道把他往哪里送的呀,总不能送回公司吧。” “你是偷了他手机诈骗的吧,都喝醉了你们怎么知道来找我,告诉你们,我没钱赎人。” “你不要误会,是我们看他有点喝多了,就让他别喝了,可是他不听,问他一会儿如果真喝多了让谁来接他,他说唐小漪,我们这才找到你的呀。” “好,我知道了。”挂了电话,我对司机说,“大哥,麻烦掉头,把我送到陶然居。” 我赶到包房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散了,洛迟煜摊在沙发上睡着,衣衫不整,领带松散,眉头紧皱,只有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士在照看他。那人看到我赶忙起身:“你是唐小姐吧。” “恩,我是,您是刚刚打电话的那个人吧。” “是的。”他将一串钥匙递给我:“他的车在门口,你先去把车开出来,我把他扶出去。” 我的开车技术很生疏,许多年没用,只记得基本技能。那人像甩油瓶一样将洛迟煜塞进了副驾驶,完全不在意司机的真实水平以及洛总裁的安危,关上门便向我挥手拜拜,我礼貌地摆手回应,车子瞬间便熄了火。 我看到中年男士的脸色变了变,怕是预见洛总此去凶多吉少,然而人是他钦点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除了独自承受,还能怎样。最后他向我投来“我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目光,鼓励我奋勇向前,我尴尬地重新发动车子,好一会儿才开上路。他换车了,是我梦寐以求的牧马人。我以一个半吊子水平驾驶着这辆纯种越野,旁边坐着身家过亿的总裁,感觉像是把和氏璧揣在了兜里。 他家是不能去了,一来不认路,二来惹是非,看来我只能舍身取义了。 洛迟煜双目紧阖,面色潮红,仿佛熟睡的婴儿。我目视前方思绪乱飞,我曾经遇见过很多人,像他的眉,像他的眼,却都不是他的脸,而我心心念念,所爱所想的,却无时不刻不是这张脸。红灯时候,我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去握了握他的手。 之前我一直在想我眼中完美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此时此刻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面容,我想我找到了答案,那就是可以有不完美。男人的性格分很多类,爱情的样子也有很多种,洛迟煜经营企业如鱼得水,经营爱情未必同样滴水不漏,毕竟每个人都有他不擅长的领域。而同样的,也不是每个女子都适合做霸道总裁手下的小绵羊,被宠爱的像是父亲掌心里的小公主固然是世间女子求之不得的爱情表现形式,但那绝对不是衡量爱情深浅的唯一标准。我本也不是那攀援的凌霄花,我一直很努力地想要做他近旁的一株木棉,以树的形象的与他站在一起,所以我注定要与这样一位爱之深却淡如水的男子纠缠不清。而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数,经过了他酒后的真言,我终于相信,洛迟煜曾经这样爱过我。 我摸墙扶壁好不容易把他弄进家门放在沙发上,他全程没有醒来,可能是真的太累,可能是酒精的麻痹性太强,可能是我的气息太安全,总之他睡得很安稳,只不过连梦中都是抑郁而焦灼的样子。 脱掉鞋子,脱掉外套,拿厚被子将他盖好,又用湿毛巾帮他擦了擦脸。 恩,喝醉了就只睡觉,酒品一级棒。我端详着他,有一种很微小很微小的幸福在我心间盈满。 他的电话震动,拿过来看是蔡静晨,又放了回去,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即使她担心我也不能与她通话。这一个电话的到来及时提醒了我,他已经另有所属,是我拱手相让的,不可以怨天尤人。 我又凝视了他一会儿,轻轻一吻印在了他单薄的唇上,这是我最后的越轨而行,也只有在他沉睡不醒的情况下,我才敢以这样的方式向他做最后的告别,如果他尚有知觉,就一定知道,我爱他,这爱花光了我所有运气。 关了客厅灯,我走进厨房,取出放在冰箱里还没来得及做给他吃的猪皮,热水烫过之后用小镊子认真清理猪毛,也不知道隔了这么久,他还会不会想要吃猪皮冻。但我对他言出必行的,哪怕只是一盘猪皮冻的承诺。 拔了一晚上的猪毛,又熬又炖,待我休息的时候已是凌晨,扯过被子在阳台的榻榻米上浅眠几小时,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空还是灰色。我轻手轻脚路过洛迟煜身边,他仍在睡梦中,简单准备了几样小菜,把猪皮冻切好,我便披上大衣出门了。我在弄堂的巷子口看上了一间门面,不大不小,有开满花的小院,有遮天蔽日的白杨,正好可以做书店,今天约了老板谈价钱。 老板操着浓重的苏州口音,寸步不让地与我争执,半毛钱也不肯抹掉,虽然即使他抹了半毛钱也并不能博得我好的评价。最后不欢而散。我想我还需要再寻找好的地脚。 到家已经是晌午,洛迟煜早就走了,桌上的早餐一扫而光,盘子碗也洗刷干净,放在了该放的位置,一个懂礼貌的boss。随后我收到他的信息:你阳台上的蔷薇花,开的很漂亮。下午两点,上岛咖啡,你不来,我不走。 是为昨天的事致歉?还是为昨天的事感谢? 我热了杯牛奶站在阳台上啜饮,眺望远处高楼大厦,蝼蚁一般的行人和车辆,思绪纷飞,想着想着便出了神,灵魂放空。就像这一座城市的兴建于衰老,故事的开始,红飞翠舞,乱花渐欲;故事的结束,渔舟唱晚,孤衾独枕。它不记得有多少人来过,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但那些过客会想起,某某年我在苏州城,居住在某某地,那时候某某人与我并肩看城市的风景。 看似残忍的容纳与逃离,无法抹杀曾相互依赖的温情,毕竟城市也会随着过客的年华一同老去。 突然感觉到头有些重,困意难消,才猛的想起昨夜睡得太晚今天起的太早,这对作息规律的我来说有点生物钟紊乱。收拾好情绪躺到沙发上,盖着洛迟煜昨夜盖过的被子,那被子上还残留着他淡淡的体香,我深吸一口,蒙头睡去。 等醒过来再决定是否赴约吧。 第62章 结局 我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恰逢窗外漫天大雪飘飞,我冲到窗户边上,发现楼下翠绿的枝头压着皑皑白雪,竟有几分梨花压海棠的□□。我重新闭上眼睛假寐,感受雪落下柔软而清凉的沙沙声。决定赴会,因为我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出行。换上一身新衣服,化了清雅韩妆,让自己看上去与平常有些不一样。 白雪很快覆盖了大地,景致如画。站在上岛咖啡的十字路等绿灯,仿若走在人生的分岔路,无论向左还是向右,无论于右文还是洛迟煜,都不是正确选择。 推门而入,一眼望见靠窗而坐的洛迟煜,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洋洋洒洒的鹅毛雪片,稠密的人群,还有静立的香樟树。店内一室春暖,四处洋溢着咖啡苦涩的香味,我走至他对面,敛衣坐下。 略过昨天的匆匆一瞥,许久不见,洛迟煜还是西装笔挺,黑白搭配,一脸冰霜应着屋外清冷的雪,依然如同那年盛夏酷暑,他春风化雨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波动了一池的春水。像是时隔几个世纪,他似乎很好,又似乎很糟,但我还是想要拥抱。 一句“唐小漪,你好”就已经让我沦陷。 我说:“洛先生,您好。”我掩饰着内心千斤重的雀跃,面容淡然礼貌地问候。 他僵了一下,或许是因为我的称呼而微微心凉,但转而就换上了温和的笑靥:“我帮你要了蓝山。” 我看着摆在我面前微凉的蓝山:“谢谢您记得我的喜欢,但是很遗憾,蓝山清淡苦涩,我已经不愿意再从这杯褐色的液体中去拼命回味那仅有的甘甜了。”我转向服务员,“不好意思麻烦帮我换一杯曼特宁。” 服务员应声去了,我望着他微微一笑。 “那不是更苦吗?”他问。 “有吗?我觉得挺甜的。” 他滞了滞:“昨天给你添麻烦了。” “为boss服务,责无旁贷。” 时间下手无情,何时开始,我们之间也需要了寒暄。 “我们与华恒策远续约了,这一次你功不可没,此时的锐特很需要战友。” 我心中乍然欢喜:“是吗,那是不是意味着我送给了你一段时间的自由?”尽管我仍然不知道那自由是什么。 “谢谢你。” “客气。” “我下个月要订婚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当然,原谅我,不能祝福你。”如果有一天你成为别人的新郎,我会决口不提当年疯狂,如果有一天我成为别人的新娘,你依然是我最初的梦想。 他沉默,眼底有亮晶晶的光泽,随后像变戏法似得从背后拿出一束巨大的玫瑰:“我知道你不喜欢玫瑰,但我还是想尝试送你最普通最平凡的东西。” 我不知道当年的林青霞面对邢李源泳池里9999朵玫瑰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我知道现在,面对着一团艳俗的红,我难以抑制地激动,他这一剂药用对了地方,别出心裁固然好,但踏实厚重的幸福,往往都来自于这样的庸俗。捧过来在怀中:“新婚在即,还送前女友红玫瑰,这不太合适吧。” 洛迟煜不回答,又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推至我的面前:“这或许是我唯一能补偿给你的东西,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他一脸歉疚,言辞饱含炎凉。 我的视线从红玫瑰上收回,目光定格在面前金灿灿的□□,中国银行四个大字深深昭示着我与他一点一滴的过往就此分崩离析,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红玫瑰带来的喜悦。我干涩而僵硬地笑了:“你拥有的这样物品,人人趋之若鹜。能换来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他摇摇头:“我想要的东西?我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对我趋之若鹜”。 我付诸一笑:“诱惑与杀戮之城,不求全身而退,但有时候也不会愚蠢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唐小漪……” “这算是土豪的分手费?”我口吻含尽轻蔑。 “这是土豪的封口费,希望你不要把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出卖给娱乐记者,如果你的手上还存有我的私密照片,也麻烦好好保存。” 我噗嗤笑出来,自从与我相识,洛迟煜的嘴上功夫日趋成熟:“怪不得年轻的小姑娘都喜欢跟有钱人谈恋爱,就算得不到人,得不到心,至少还能得到一笔钱。”我伸手抚摸着卡片凹凸的表面,它的存在让我感受到我与洛迟煜的这场爱情虽败犹荣。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样的方式去羞辱我们的爱情,我只是觉得在以后漫长的生活中,你需要它的支撑。” “洛总很慷慨,希望数目可观。”我一脸轻松地将卡收入钱包,此刻财富对我已经不再是一种侮辱,不再是钱币的馈赠,而是生活、希望和梦想的根基。他说的对,我需要钱的支撑,这世界又何止我一人需要? 不去想这是一种暗示还是一个诱饵,他会曲解还是会看清我的人格,爱情与钱本就是两个相对的个体,我爱他跟我需要钱同样重要,更何况我的青春也总要有人埋单,本来以为是我自己买,现在很好,他勇于承担。 此情此景,理由都显得冠冕堂皇,我没有解释我收下的原因,也没有表露出欢喜或者伤心失望,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唐小漪,你过的快乐吗?” 现在听到这个词,我忽然觉得很可笑:“向着人生的目标走就会有快乐,从这一刻起我就是自己的太阳,无需借谁的光。” “我相信你即使一个人也能过得好。” “所以,我始终是一个人,一边作茧自缚,一边破茧成蝶,算是成长。”我自信满满地注视着他,也终于学会了那种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笑容。 “对不起。”洛迟煜冷清的语调里溢满哀伤。 “你曾经说一个男人他如果爱你,就绝对不会去娶别的女人,他唯一会做的就是用他的全部热情供养你。如今一语成谶,你给我临别在即的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手上轻轻搅动着咖啡,嘴角含了一丝戏谑的笑意,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 洛迟煜蹙眉,咬唇,将目光投向窗外,最后却只重重叹了口气。 我低头看着波澜兴起的咖啡杯,咖啡的香气,焚情种种,令人黯然。我幽幽道:“我很失败,两次相同的戏码,却屡屡重蹈覆辙,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绝望落魄、自暴自弃?我不会,我会依然相信爱情,会保持鲜活的初心,让人生更加空明澄澈。” 洛迟煜陷入对往事的缅怀中:“还记得在重庆的时候写下的那句话吗‘唯良人与良华不可轻易辜负’我始终铭记着你把这句话贴到展板时候脸上那快慰的表情,眼里的光芒明晃晃的,像春天的第一缕阳光。” 岁月打翻装满心事的玻璃瓶,一念缘起心花怒放,一念缘落万念俱灰。 “自然记得,但我更记得洛总您写的是‘一生做你塘里的池鱼’,不要提过往,谁也不能否认我们那时候的认真。是你先放弃了我,现在不能无耻地要求继续虚耗我的人生,我不想爱到最后挫骨扬灰。” “你让我有些猜不透。” “因为我收了你的钱?” “因为你不再心里想什么脸上就有什么表情。” 我粲然一笑:“斯时斯事,听到这句话是对我最大的褒扬。” “唐……” “请尊称我唐小姐,洛总“。我打断他说出曾经美好的专属昵称,以免牵动更多的恻隐之心,我精心筑起的冷漠放开之城,不能被任何一个蚁穴瓦解。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寞:“好!唐小姐,你会继续留在S城吗?” “那是我的事情,也是□□,我想洛总您已经无权过问了。” “如果你离开了这里,你……你……”他似乎想问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最终丧失了勇气,“你会不会有什么遗憾?” 我思忖片刻,我想我明白他的弦外之音:“当然……有。” 他的眼睛里露出渴望,盯着我,我淡淡道:“再也不能享受江浙沪包邮的福利,这对我来说是最大的失去”。我一直在用很无所谓的语言,很嘻哈的方式,很幽默的态度来掩饰心底深深的恐惧、痛苦、害怕、担忧、欣喜、感动等等复杂的感情,致使自己的表情不会有大喜大悲的波澜变化,致使他分辨不出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其实我与任何人没有不同,只需要顺着他心的感受就能找到我的。甚至有时候他难过我比他更难过,他高兴我比他更欢喜。 似乎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涨起的热情的火焰瞬间被熄灭:“是这样……如果你依然留在这座城市里,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一定要第一个想到我。” “一介草民在异地他乡知交零落,难得认识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日后麻烦是少不了的,希望届时您还能记得我”。我本应对这个问题做出习惯上礼貌而含糊其辞的回答,或者果断拒绝与他撇清关系,证明自己爱之深恨之切的立场,表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迹,以此清廉昭示我被他伤害地有多彻底,从而旁敲侧击地谴责他负心可耻,可是我却如此贪婪,做不成任何人眼里的烈女,总忍不住为一己私利出卖那些清高品格。 或许我从不清高,我永远世俗。 我当然会第一个想到他,只是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决计不会再去打扰,然而为防万一,我还是不会置气地将话说得圆满,总要留有余地,日后好再相见。 “我会记住你,以及关于你的一切,是你点缀了我的人生。”洛迟煜道。 我欠起身,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这番谈话,点缀?原来我充其量也就是一个陪衬,洛迟煜太过耀眼,他的光芒时常让我仰视,也因此无法捉摸得透他那好看的脑袋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思想,我没有把握每次都能从与他的谈话中讨到便宜,相反地我始终怀揣着不安全感,并越来越确信自己的无知,很多时候就如同跳梁小丑。 “感谢你给了我点缀的机会,后会无期。” 我抱上红玫瑰大步迈出了咖啡店,他没有留我,而是坐在原地,点燃了烟,又要了两杯咖啡。烟和咖啡的搭配,我很好奇那是什么滋味。 我将自己投身于茫茫雪海中,行人熙熙攘攘撞击我的肩膀,每走一步都是踽踽独行,算是彻底的结束了。怀中玫瑰,硕大火红的一束,大到足以挡住我全部的视线,藏住我哭泣的双眼。路人纷纷侧目,对着娇艳的花蕾啧啧称赞,脸上只写了两个字:羡慕。手捧玫瑰,手握金卡的女生总是容易让人联想到幸福甜蜜宠爱幸运……然而谁又知道这一束玫瑰是不是另一个女子不肯收取的弃物?就好像华美长袍的阴暗面,常常爬满了虱子。 玫瑰实现了小女孩的幻想,金钱能让灰姑娘一跃成为公主,它很沉重,价值不菲,不知为何我却感觉掌心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能因为这些对于洛迟煜而言,仅仅是一杯残羹。而我只需一杯残羹就可以轻易退场。 手里的卡被掌心里的沁出的汗水濡湿,我紧紧握住,像是牢牢抓住生命将息最后尚存的一丝温暖,不让它在这冰天雪地里消失得太快。 自那日一别,我便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只言片语的联系,或许他与蔡静晨订婚了,或许已经结婚,与我都不相干了。我想如果可能,我们终生不会再见,唐漪转了一大圈回到原点仍旧是天真无忧的平民,洛迟煜短暂的错位后回归正轨,还是岿然不动的锐特大boss,日夜忧心着几千人的饭碗。 不谈仙寿恒昌,不说莫失莫忘,也没有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我换了电话号码,断绝了与S城所有熟人的联系,搬离了洛迟煜赠与的房子,在一处世外桃源之地盘下了一间小店,店面不大,但足以承载我的梦想,取名一壶生——浪迹天涯荼蘼迟,江南烟雨一壶生。我开始忙碌装潢,进书,亲手种植培育花花草草,还收养了几只流浪的猫猫狗狗。 小店的开业没有大张旗鼓,就如同我的隐没一样悄无声息。店内终年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即使没有人喝,我也会一壶一壶地磨,我想多年以后,若他能偶然踏进这方寸之地,无论视觉还是嗅觉都是他喜爱的样子。 客流没有很大,但一直络绎不绝。大抵因为前期定位的正确,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可能正是因为我不以赚钱为目的初衷。我会不定期给常来店里看书喝咖啡的客人写信,告诉他们我对这一种陌生的缘分,怀着怎样情真意切的感恩。也有客人主动找我倾诉他们的故事,我认真倾听,很少发表言论,因为明白他们仅仅是憋的太久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而不是需要一个人来建议改变他们的人生轨迹。 年华陈述着苍白隐语,从昨日荒芜亦步亦趋走到今日的霞光倾泻,似乎只是一夜之间,我也成了封印着故事的神秘人。我开始注重自身修饰,不再素面朝天,学着略施粉黛以及涂好看的唇彩,盘精致的发,穿曳地长裙,高跟鞋,说话轻声细语。他们都说我优雅而又知性,只因他们没有见过我曾经的尖锐与张扬。 青春薄如蝉翼,无法存放恢宏如同巨制的温暖,这样也好,至少我可以用一支烟、一杯酒、一壶咖啡来磨损关于洛迟煜的记忆,亦或将他慢慢融进我的生命里,爱像一剂吗啡,戒掉的过程虽然饱含艰辛,但总好过等待他这件事,令我心生荒凉。 我的爱情不断更新迭代,迭到洛迟煜这里,如同茶叶遇到了水,他润物无声地萃取了我全部的营养,剩下零散的残渣,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对于洛迟煜,是年华里一场不可自控的流离,我想每个女孩的青春里都有这样一个嫁给富人的机会,只是有的人抓住了,有的人选择放弃 ,而我将整个青春奉上当做对这段爱情昂贵的陪葬,不是文艺的抒情,而是一次次跌跌撞撞,以受伤为代价之后的真正启蒙。 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记住与他共度的有笑有泪的光阴,在生命持久的旅途中,给他爱的长度和恒久温润的挂念,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多余。 然后与春天不期而遇,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书店门口的绿柳一碧千里,春江水暖,白鸭在湖中欢快嬉戏。我在梨花雨落,草长莺飞的日子里整理行囊,年少时那个关于旅行的,因为时间、金钱种种原因未能实现的计划,终于付诸行动,心中泛起一抹自嘲,还好不算辜负,虽然一把年纪,但总算以困苦换来了享受的资本。我卸下了知性优雅的伪装,背起单反,拿着iPad以及随身的几件衣物,穿的像个纯真同学,正式开启江南以南的行程。坐跌跌撞撞的火车,看沿途不加修饰的风景,住简单干净的青年旅社,我在大山深处的田埂上散步,在河畔木屋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在古城斑驳的城墙下缅怀先烈的梦想…… 时而顺流而上,时而逆流而下,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四时之景,比爱情值得流连。巴山蜀水,云贵川,德天瀑布,兵马俑,洛阳牡丹……后来我一个人去了当初所有约定的地方。 游历至东京,脚步骤然停止,街头樱花,纷纷扬扬的雨,一树树粉白诡异凄美,传说它们是嗜血之花,以腐肉做肥开得越见丰美。 东京街头,无人在我左右,我却像一个放逐千年的囚,寻到让眼泪溢出的借口。 听说洛迟煜成功退出了那场官商联姻,又恢复了黄金单身汉的生活,身边蜂围蝶舞。至于他是否惦念我,我不知道,我还是宁愿相信,他的往事会因为我的存在一度透明过,而我也将会把过去种种放进逐渐的遗忘中,包括我们面对现实的无能为力。 有老人推着小车售卖饮料,忽然感觉口渴,选了一瓶橙汁,试了好久,未能拧开盖子。往事总是在这样不经意间被勾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拧不开饮料瓶盖,而当初那个为我拧瓶盖的人,再也不会来了。心中一阵苦涩,眼泪涌入眼眶,我撑起一抹微笑,将瓶子递给售卖的老人:“Can you help me,I can’t take the capsule?” 我想我该回家了,回到有熟悉乡音的地方。想到了米素曾经跟我说过的那句话:“等到有一天你从你的花季走到我这里,你会恍然对过去的执迷不悟大彻大悟,也会明白我的身不由己。”当时一知半解,如今我跟随着时光走到她那里,忽然有了新的诠释。 回程我绕了个弯,增加重庆一站,站在万达影厅外的影评留言板前,那么多新鲜的纸张层层叠叠了盖住了我们的誓言,但我似乎仍然能够看见它们透过彩色小笺的尘埃,闪烁出岁月质朴的光泽,而曾经在这里欢笑的容颜,是我们爱过最好的证据。 我的指尖从层叠的小笺上缓缓滑下来,想自言自语些什么,终究只是无言。 踏上归途,父母一直在等待着我,备的都是我小时候喜欢吃的饭菜,即使我早已经吃腻了。我在家乡又开了一壶生的分店,在大海边上,玻璃小屋,原生态木质桌椅书架,一年四季吹不完的腥咸的海风,宾客爆满。 陆续有许多投资者慕名而来,想要加盟一壶生,我给了他们最大的权限和收益。 一壶生,不为钱来,只为情在。 再回到S城已是多年以后,在店里接到的第一位老朋友是争争,挺着大肚子,来选好看的日记本,我陪她挑选,耐心讲解每一个日记本的风格以及适合记载的文字,她同我说起旧事,比如米素离婚了,随后申请调去了上海事业部,在那边做贸易,很有一套;何禾结婚了,对象是蕾蕾,我听后感觉全世界的狗血都让我碰上了;比如华横策远跟我们签了五年的供销合同,史无前例;再比如蔡静晨与洛迟煜本是逢场作戏,没想到女方假戏真做,爱上了Boss…… 我面带笑意听着这些旧人旧事,如同听着事不关己的故事,事情原委、隐藏的真相、情感的纠葛……都已是过眼烟云。 有顾客定了书,要送货上门,负责出外送书的伙计不在,我替他一班岗,出门正巧遇到公交过来,就索性不开车,找找曾经的感觉。公交驶过条条小路,沿途的S城变化不大,只不过是修葺了候车厅,粉刷了旧小区的墙壁,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车辆行驶到一个人潮拥挤的地段,我远远瞥见了洛迟煜,他还是那样瘦,一个人行走,我想让司机停下来,想用力拍打车窗引起他的注意,想从车窗跳下去,想朝着他狂奔过去,想大喊他的名字,问他我不在的日子他过的还好吗?激烈的想象我把自己感动哭了,而事实却是我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睁睁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 每个人的疼痛的青春里,总会有那么一两次在某些人或某些事上栽了跟头,然后在夜以继日的困惑、纠结、自责、自悔中渐渐变得聪明,直到多年以后,阅历丰富,慢慢参透,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失,回忆起当年横冲直撞的情景,不禁笑的傻兮兮。可是却再不同当年一样的意义,成长总是需要代价,你或许变得聪明又理智,绝不会再被谁轻易地在心窝里捅上一刀,却永远失去了曾经不顾一切的勇气。 一壶生来了第二位熟客,洛迟煜。 据说他一进门就直奔每一个角落,不顾服务人员的阻拦,到处寻找。遍寻不得,一脸杀气地对着店员凶:“马上让你们老板来见我。” 店员年幼不经事,又见洛迟煜一副贵人不好惹的长相,不敢怠慢,立即给我打电话,我在后院的花棚里喂猫喂狗,护理花草,接过来却是洛迟煜的声音,不打算躲避,告诉他往后院来。 “你藏猫猫的本事大过天,没有人知道你的去向。”洛迟煜气愤发难,夺下我手头的工具掼于地上,这样的态度倒弄的我不明所以,就别重逢的开场白不应该是“好久不见”吗? “缘分会让两个有缘人再次相见的,不用费力去找。” “我曾经承诺你的,扫除一切障碍跟你在一起,现在终于实现了,你要不要跟我走。”他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轻轻抽出,帮他理了理刚刚跑皱了的衬衫:“现在的我不会跟任何人走。” “我给你的爱情是被所有人祝福的。我的父母,我的朋友,你的父母,你的朋友,这不正是你所期待的那样吗?” “洛迟煜很多人不是你何时回头她都等在哪里,也不是你想爱的时候都会在你身边。” “好,我给你时间,你不跟我走,我跟你走。”说完,他掏出手机,“喂,董秘,去我家里收拾几件换洗衣服送到一壶生咖啡书屋,好,对。” “干什么?”我愕然。 他靠近我,用力捉住我的肩膀:“海有舟可渡,山有径可行,所爱翻山海,山海皆可平。唐小漪,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去过你的生活,我们的爱不隔山不隔海,请一直留在我身边。” 清风徐来,屋檐下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响,小猫懒洋洋地“喵”了一声,棚里的花草闻声起舞,愿恒久如同此刻,愿此深情我终于无话可说。 第63章 番外 番外——霍冰 霍冰最终决定同那个台湾男人连治结婚,尽管她已经不记得他们相遇的过程,也许是在游历到西塘时候在酒吧里给她一支烟的男子,也可能是三亚海滩上那个给她撑了一把伞的热心大哥……但她却真真实实地听到成熟稳健却并不年轻的连治一丝不苟地说要娶她这个承诺。为这一个承诺,她努力了那么久,被误解为放荡,被讹传为水性杨花,被一次次推向风口浪尖再狠狠摔下来……然如今终有一个懂她所需的人,虽未必真情实意,但足以温暖她苦寒孤寂的灵魂,成为她没水之前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想,无需再等了。 林纳拓也好,白哲图也罢,亦或者那个“引荐”了她与白哲图的已被她忘记名字的男孩……回想这一路上的风流云散,一切都在连治出现的那一刻变成飘散的浮云,虽然也曾在她生命的美好时光中呼啸而过,卷起了沙尘,掀起过海啸,迷了眼,伤了心……她终于将自己等成了温柔的姿势,过往止于此,一切画上圆满的句点。 她拨通了他留下的号码,这一长串数字对她颇显陌生,没关系慢慢会熟悉的:“连治先生吗?您好”。 “霍冰小姐?” “是的,我是,您前些日子说要娶我的话,还作数吗,如果作数,我愿意跟你走”。 “现在?”连治太过惊喜,甚至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随时”。 “是你自己的意愿?” “不,我想是爱情的意愿”。 天降人民币不过也就是欣喜成这样:“好好好好好好……”连治忙不迭地应承,“是去大陆还是留在台湾?不不,是去大陆……是去台湾……还是定居大陆”? “去台湾,我跟你走”。 台湾的日晖干净纯美,这里与大陆隔了一湾浅浅海峡,也生生隔开了她的“前世今生”。这片土地上没有关于她只言片语的记载,她成了一个崭新的婴儿,三十岁之前的岁月既往不咎,她要洗心革面,或要旧事重提,都是未来人眼里传奇的故事。一切重回到新的起点,她也有了新的身份——连太太。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愿望就这样实现了,‘守着满院的芒草跳舞’不再是午夜时分魂归梦里的渴望,所以理想总是要有的。 连先生的独墅花园种满蔷薇花,被霍冰养的杂乱无章,她不是会莳花弄草的人,不过正在积极学习园艺。栅栏内绿草茵茵,高朋满座,霍冰一身洁白婚纱接受亲朋满是台湾腔的祝福,阳光洒在她脸上,都是甜蜜幸福的烟尘,身侧恭立着西装笔挺一板一眼的连治,帮她提着婚纱的长摆,小心呵护她不被绊倒。 若懂珍惜,谁不满足而感激? 爱情是附加的情感,融在血液里,是否熨帖,心知道。 霍冰的心是一汪深潭,痴鸟飞过,大雁路过,鱼也游过……包罗万象,不过也还是平静的自己。 林纳拓的突然出现,给按部就班进行的婚礼增加了小插曲。伴随着一声似曾相识的呼唤,仿若梦里遥远的回音,霍冰回头看到他自阳光下奔跑而来的颀长身影还残存着当年稚气未消的影子,一刹那的恍惚与讶异,却单单少了心灵的震颤,时光终是一去不复返了。 她看一眼身边的丈夫,他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那份从容与自信,只有这个年纪的男人才会拥有:“去吧,不要让我等太久”。 天空一片蔚蓝,竹篱笆墙下,二人荫蔽在一棵遮天盖日的相思树下,背墙而立,霍冰的婚纱明晃晃白的刺眼,似夏日里一地白雪。 林纳拓漂洋过海而来,衬衫已被汗水濡湿,他的腮铺满青色胡须,应该是走的匆忙,又长途跋涉,十分疲倦。 “你没有穿红色,你曾经告诉我,你结婚的是要穿红色的婚纱”。 霍冰笑的平静悠扬:“素白更恒久,艳红凋谢得太快了”。 林纳拓心中无限惶恐,霍冰这样的笑充满红尘世俗的烟火味道,她真的不再是曾经离经叛道的个性女子了?急急抓住她双肩,试图用往事重燃她的激情:“你可还惦记……” 遭遇她无情的拦腰斩断:“我已无所惦记。”她惦记什么?什么都不是她该惦记的。“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他最终的归属和走向,纳拓我已遇见对的人,希望你能尽快成熟,肩上多一份责任感,不要轻易辜负任何一段情,这样才能够找到你的幸福”。她的语言是诚恳真挚的。 他一脸不可思议。曾经她为他堕落,为她沉沦,为他忍受冰冷机器的折辱,为他遍体鳞伤强忍痛苦,如今他终于深深眷恋她了,而她竟要拒绝这来之不易的成果吗?最后的最后的最后,她竟然要选择与他、与他们的往事再无瓜葛吗? 这是否太过无情?林纳拓心痛欲绝。 而只有霍冰知道,这并不无情,那些虚幻的光影重叠,色彩斑斓的故事,都是奇遇,并非生活,生活是踏踏实实的东西,就像现在,她有家庭,有丈夫,夜深人静的时候依偎在他怀里耳语,说隔壁家的猫今天过来偷食,她喂了它一条鱼;说院子里她新种了黄瓜,等结了果实要第一个拿来与他分享;说她今天看了本书,结局并不圆满却令人荡气回肠……那些曾经林纳拓不愿意听的,现在有了它最忠实的听众,他还会偶尔眉飞色舞地夸赞以配合她高涨的情绪,感情的细枝末节有人陪她一起慢慢尝。 “冰冰,你跟我走,我们回去就结婚,我会给你一个家,我们还会拥有一个……不……一对儿女,你不要留在这陌生的地方,无依无靠的,连语言都不通”。林纳拓情绪激动,他望穿秋水地盼着霍冰点头,只要一个点头,他就义无反顾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 承诺若太迟,它就是多余的。 “怎么会无依无靠,我还有连治,虽然年轻时候的经历告诉我将全部身心交付给一个男人的行为是危险的,但是我相信他,若他都不值得我相信,那我注定一生孤独。” 林纳拓想不通连治使用了什么特殊技能,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取得霍冰死心塌地的信任,或许不仅仅因为霍冰性格里情感大于理智的部分。 于霍冰而言,五年青春,她终于赢得了林纳拓浪子回头的疯狂,却以胜利者淡然处之的姿态对着他的热忱微微扬了扬手,她想过程既已享受,结果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而她对他的所谓爱情,早已同那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流逝在无尽的时间的海。 时间太久,连治出门来寻,远远望见他们仍在攀谈,止住脚步,绅士地立在那里。 霍冰对他温柔地笑,相视会心,胜过万语千言。 回头对着林纳拓:“这一株台湾柳,也叫相思树,相思成欢亦入土。唐漪最喜欢开满花的树,回去帮我带话给她,等来年相思树都开花的时候,我在台北等她”。 “她回老家了。” 霍冰脚顿了顿步,原来她们都没能与爱情誓死不离。将挽在连治的臂弯里,她最后朝林纳拓莞尔微笑,款款而去。林纳拓留在原地,万念俱灰,他失败了因为他从霍冰的眼里看不见自己的任何痕迹,从她的心上看不出任何关于自己的涟漪。 他说最难过的事,是那个一直死心塌地爱你的人突然不爱你了。 蔡静晨 蔡静晨想起了第一次与洛迟煜相遇的场景。 洛迟煜进屋的时候,发现一桌子的人都在等他,王妈接过了他的大衣和包示意他赶快过去,洛迟煜从容镇定地走到座位上坐下,礼貌地道歉:“对不起,公司有些事情耽搁让各位久等了”。 蔡淳阅人无数的锋利眼睛一扫,当即便对这位乘龙快婿满意之至,冁然笑道:“我们也刚来不久,正与洛老先生闲话,相谈甚欢”。 “迟煜,这位就是你蔡伯父,旁边的这位就是蔡静晨小姐”。洛天雄的眼睛里闪烁着欢喜的光辉将他们互相介绍。 蔡静晨的目光与洛迟煜碰撞后迅速缩了回去,她不敢直视洛迟煜无可指摘的脸,而深闺之中娇羞的大小姐,洛迟煜也似乎并不讨厌她。 “来,我先敬蔡伯父一杯”。洛迟煜举杯,蔡淳与之杯盏相碰,声音清脆悦耳,似是将某些事情碰为定局。 蔡淳的笑颜半分未减:“迟煜啊,听说你在本市子承父业的青年里是最为杰出的一个,怪不得你父亲一直以你为傲啊”。 “哪里,承蒙他老人家的栽培,我只是比别人幸运,有个优秀的父亲,也同时多了更多的机会,有了更多的资本,可能换做别人是我,做的会比我更好”。洛迟煜夹了一片煎牛排放在洛天雄碗里,“爸,尝尝这个牛肉,六分熟,很不错”。 “别光顾着我,给蔡小姐照顾周全”。洛天雄提醒。 洛迟煜夹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薄薄的唇抿开一丝弧度,倘若对面是唐小漪,一定不会吃的这般味同嚼蜡。虽如此,他还是顺从地夹了一只蜜汁海参放在蔡静晨盘中:“蔡小姐不必拘谨,海参美容,女孩子多吃一些蛋白质高的食物大有裨益”。 “谢谢”。蔡静晨对他的目光避闪不及,却也并不推诿,一口便将那海参全部吞入口中。 洛迟煜明察秋毫,心下已对蔡静晨性格一目了然,也暗暗松了口气。 “蔡伯父只有这一位千金么”。 “是啊,可以说是我的掌上明珠,自小就宠的无法无天,所以到现在了我还在为她的婚事操心,生怕她自由摆性,嫁错了人”。 “伯父多虑了,虎父无犬子,蔡小姐是个精明的人”。 蔡淳朗声一笑:“贤侄这次可是看走眼了,我这女儿最是没头没脑,一根筋,以后你可不能欺负她”。 蔡静晨这顿饭吃得并不用心,甚至经常走神,此时忽然扭头看一眼蔡淳,她的眼神似乎在骂这个一厢情愿的老头子“无聊”。 洛迟煜斟酌着蔡淳的话,莞尔,饮酒。 “听洛老爷说贤侄公司的海外上市计划遭遇瓶颈,还有许多需要突破的困难,不知伯父可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蔡淳主动将话题引入宏图大业之上,似乎是诱惑,也或者说是公开交易的筹码——你的瓶颈正是我的权力所及,互相扶持,节节攀升。 洛迟煜稳若泰山,绝口不提海外上市:“锐特目前主攻发动机市场,油改气后发动机的整改也是一个大市场,在这一块我们还差一大截”。 “你涉足这个领域做什么?意义太小了,你凭什么让客户放弃多年合作过的那些已经成熟的大牌国企而选择跟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发动机新贵合作?你有更低的价格?还是你有更好的质量?迟煜啊,你还年轻,有野心是好事,但不能盲目,你应该知道现在的市场不好做,想打出品牌,就首先得保证你的质量,保证你的质量就需要你资金的充足,这是一笔庞大的融资,也是一个暗黑的无底洞。不如就将你的优势做到极致,无人匹敌,比如提到气瓶,第一印象就是锐特,什么全套产业链装备那都是样样精通,样样稀松”。 看!还没有合作就已经开始指手画脚了。 蔡静晨将筷子“啪”一声扣到了桌子上,一下吸引了全场目光:“爸,你们谈论的东西我听不懂,先出去透透气了”。话音未落,蔡静晨已经推椅而出。 “这……”这个不知礼数的孩子,被自己女儿给了个下不来台,蔡淳面露窘色。 “蔡小姐对洛公馆不熟,伯父不用担心,我去陪陪她”。真是个借口逃脱的好机会。 洛天雄狂喜,满意自己儿子会办事:“去吧,快去,你们年轻人就是任性”。 洛迟煜追出去的时候,但见无边夜色渺渺茫茫,也不过前后脚的差距,一会儿的功夫蔡静晨居然就消失了踪迹,洛迟煜四下寻觅。 泳池边上,蔡静晨摘掉假发,狠狠往地上一摔,又火急火燎地脱掉两只高跟鞋,远远地抛进泳池,激起大朵水花,水波一圈一圈荡开,投在池中的月亮的影子也被搅得细碎。 “喂,你把鞋子扔在泳池,我们还怎么游泳啊”。洛迟煜循声而来。 蔡静晨一甩齐耳短发,一张小巧的脸大胆直面洛迟煜,两颗亮亮的眸子恰似夜空一角闪烁的星星,即使月亮也遮不住它的光泽。她是单眼皮女生,眼睛不大,却是非常聚神:“那我现在下去给你捞上来”。 “不必了”。洛迟煜不敢玩笑,他以为她这样的性格,真是说跳就跳的。重新打量眼前这位官家小姐,短发、赤脚、虽然风衣围巾还在,但刚刚的淑女范儿荡然无存,“既然不喜欢,为什么打扮成这样”。洛迟煜捡起假发,在手上打转。 假的到底是假的,一开始他就看这东西不真实。 “还不是我受到了我爸的逼迫,说我短发球鞋的样子流里流气,与身份不符,妈的谁说外交官的女儿就一定得黑丝陪小高,走路扭扭腰,长发还飘飘”。 恍然她是唐小漪。不对,唐小漪少了她的跋扈与骄纵。 “找个地方坐吧,现在天这么冷,你把鞋扔了一会儿怎么回去”。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感觉到有点冻脚了,快快你来背我”。 匪夷所思,洛迟煜还未答应,她已经自觉跳到了他背上。可真是泰山压顶的重量! “不好意思我最近吃的不少体重上来了,不过我觉得这对你这么大一个男人来说也算小菜一碟了。” “……”唐小漪的厚颜与她相比,少了无耻。 “最不喜欢跟一群男人一起吃饭,你刚刚跟我爸说的还挺投机,真不知道这些有什么好谈的,走到哪里都在谈这个”。 “我每天都在应付这样的人,你爸喜欢说这个,我能和他谈爱情?” “你可真能装模作样,我就装不下去”。蔡静晨从兜里掏出零食,悠然地往嘴里抛,“洛迟煜你喜欢我么”? 直抒胸臆,豪气干云,洛迟煜也甘拜下风。他摇摇头,才几分钟的接触,他的一见钟情早已给了别人。 “为什么?难道刚刚我是个淑女的时候也不喜欢”? “我一早就知道你不是淑女,哪有淑女一口吞掉一只海参的”。 “哈哈哈……”蔡静晨仰天大笑,惊飞枝头栖息的飞鸟,“果然露出马脚,洛总可真是心思缜密,不过我还是要说太好了,我也不喜欢你,虽然你是人中龙凤,但我对富家子弟没有兴趣,恶习太多,别看你一表人才,搞不好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蔡静晨为自己高明的推断顾盼自雄。 “……”洛迟煜为自己刚刚夸她精明悔恨不已。 “我爸就是想与你爸官商勾结,所以宁可牺牲我俩,真是人间惨剧,你可千万不能妥协啊,咱俩说好的,坚决与家长势力势力抗争到底”。蔡静晨如沐春风。 “好”。正中洛迟煜下怀。 蔡静晨眉飞色舞,一阵冷风吹来,她才发现刚刚聊着吃着太入迷,竟然没有感觉到双脚已经冻成了冰疙瘩,还有洛迟煜大衣的后背,全是薯片的末屑,赶快清理干净,毁坏现场。而向来洁癖的洛迟煜,心里早已有所察觉,只是碍于情面不好阻止,盘算着回去以后这件大衣是不能要了。 “洛迟煜你去那边店里给我买双运动鞋”。不拿豆包当干粮也就算了,还不拿自己当外人。 洛迟煜背她走了一路已经呼哧带喘,现在再也不能任由她指挥,径直打开车门将她塞了进去,他正正衣冠:“洛公馆附近没有衣服鞋帽售卖,我带你去街上”。 “奥”。 对蔡静晨来说这是一个糊里糊涂的晚上,不出己愿的相亲,一言不发的洛天雄,夸夸其谈的父亲,举止端凝的洛迟煜……她与他有种自然而然的亲近与熟悉感,可能他们一样都是身不由已的高墙中的小孩,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套着光环被父辈规划好了人生之路,在圈子里的一群小孩中攀比着上进只许成功,时刻渴望挣脱却四面都是铜墙铁壁,唯独想做一回爱情的主,恐怕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的徒劳无功……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菁菁校园走到今日八年相依相伴,她付出整个青春等来的却是洛斐航的一纸休书,理由是他不想再过贫寒的日子,原来这才是他迟迟不肯给她名分的真正理由——等待着另一个直冲云霄的机会。他与老板的千金双宿双栖,何其讽刺而现实的结局,早知如此,她一早就该表明身份。 订婚的前一晚皓月当空,她与洛迟煜对月饮酒,一度伤心落泪,“想不到我蔡静晨聪明一世、强势一世、隐形埋名一世,最终也逃不过为他人做嫁衣的命运,早知道他喜欢这个,我真应该告诉他我是外交部长蔡淳的女儿”。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但我相信无论他选择什么,他都会记得你的付出。” “哼哼~我曾经对洛斐航说,我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做洛太太,穿着貂裘,开着小跑,拿着洛先生赚回来的大把大把人民币,天天洗浴、保健、美容、逛街、看看电影、打打牌、召开朋友聚会……现在这个愿望终于要实现了,可惜却不是原来的洛先生,真是好巧”。 “怎么?我比不上你的洛先生”。 “所以说,这也是我的幸运,幸好你够好,我不至于输得太惨,也算弃暗投明,王子阴差阳错迎娶公主,很抱歉害你无法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她或许不爱我把,而且我也会忘了她。” “是吗?但是我真的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沧桑和老去的痕迹,你的眼睛出卖了你累过的心,你本来就不爱笑,如今更加冷成了一坨冰。” “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高兴的事,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所以我很平静。” “没想到锐特海外上市正式成为跨国企业这件大事,都比不上唐漪,令你开心。” 洛迟煜的泪光闪烁:“不要提起她。” 蔡静晨识相地不再多言:“那拜托你明天帮我个忙”。 蔡静晨开着跑车载洛迟煜出现在洛斐航的面前,洛迟煜摘下墨镜,微微牵动嘴角,露出睥睨天下的微笑,如今虽然挽不挽得回面子对蔡静晨而言都无关紧要,但她卑微了那么久总该张扬一把,你不要我,我依然能找到比你更好的。她只想告诉他曾经的自己眼瞎而已。 “洛斐航,我明天订婚,所以你的婚宴没法出席了,特携夫君前来给你送红包。” 洛迟煜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他,不忘帮蔡静晨加些修饰语:“这位外交官的千金就是这么任性,本来订婚礼不是在明天的,可是她非要改日期,我也只能依了她。” 他们在洛斐航快惊得要出来的眼珠子中扬长而去。 “静晨,你真的放下了,如果你放下,今天就不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洛迟煜问道。 “放下了,因为就在刚刚,我发现我爱上了你。” 洛迟煜笑了,他的爱情早已残疾。 番外——洛迟煜 又是一年,桂花满城,香动四野。 经过多年的运筹帷幄,周密策划,步步为营,加之蔡淳的东风推波助澜,锐特终于成功控股美国一家公司在海外成功上市,蜚声国际似乎成了指日可待的事情。庆功宴上连退出江湖金盆洗手的洛天雄也现身,鉴证这对锐特人而言具有历史性意义的日子。洛迟煜辗转于众人之间,应酬着各色笑脸祝贺的人,那些脸曾经两面三刀,曾经口蜜腹剑,也曾经与他风雨同舟,与他苦尽甘来。但他都已麻木。 周围的喧闹越发衬托出他内心的孤独,一路走来,身边似乎已经没有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多少人接近他,不为名便为利,而他只能包裹着厚厚伪装保持着一个与世隔绝的冷漠姿态,渐渐忘了自己是谁。 而这样喜悦的时刻,这对他来说里程碑式的一天,他最想分享的人不在身边,因而这喜悦枯燥乏味。唐漪,他想起她为自己挡酒喝的烂醉如泥害他把她扛回去,想起他自楼顶看她满头白雪给自己堆的雪人,她明如秋水的眼波,明媚灿烂的笑脸就如身后皑皑积雪的纯白,仿若尘世的最后一丝纯净都悉数收纳在她的笑容里。想起她一头雾水问自己“你看上我的动机是什么”,他很想告诉她,她是对的时间对的人,曾经萦绕在身边的,莺莺燕燕,他并非没有动过真情,也并非没有比她更优秀的人选,但人生二十五岁与三十五岁所想事情差异太大,那天他谈判一天下班回家,看到她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样子,一身疲惫的他忽然觉得自己该成家了,味道就是这样,满屋都是她的菜香,沙发上都是她的布偶玩具,空气里都是她家庭主妇叽叽喳喳的声音,有她在家里恒久不会冷清。一切都还清晰如昨,然而他形单影只,如今她在何方?还会哭吗?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的眼泪,嵌在她写满不安的小脸上,梨花带雨,虽不是全是为他,但同样都滴在了他的心上,令他心疼。他想起金正民与他签合约的时候含义春深的眼神,对他说:“你可真是有一位好员工。”她为他做过的种种,藏在她嬉笑的外表后面,大爱无声,让他不知如何报答。 “米素,你帮我招呼一下客人,我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要叫司机送你回去吗?” “不用。” 他一人驱车来到了曾经的公寓,庆幸他手里的那把钥匙,仍然能开得了锁。他没有开灯,躲在漆黑的屋子里,望着窗外繁华的人间灯火,燃起一支烟,烟是他快乐或悲伤时候最忠实的陪伴。再过两天就是婚期,他伸手抚摸着床,这张床上承载着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若它有记忆,是否也会记得唐漪的重量与温度。 唐漪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想给她一个领导的头衔,并非玩笑,而是洛天雄说过可以不娶蔡静晨,但唐漪不是最佳人选,问其理由,他说因为她少一个身份,洛迟煜说那我就给他一个身份。然而她屡次拒绝他,他又不想强加任何她不喜欢做的事情到她头上,他多希望她跟他说自己想离开锐特自己去干点小事业,那样他一定会鼎力支持,可她为什么从不给他暗示。 他掏出电话,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然而只是服务台冰冷的女声,提示着“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机。” 他彻底失去她了,就像当初她找不到自己一样。洛迟煜沮丧地坐在床边,将双手插入头发。 “不,我一定可以再次拥有她的。”他默默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 挖了那么久的坑终于填满了~~一身轻松,下个坑债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